作者:轻云上
他对宋克己的印象很好,见对方没有任何防护就在诊所里乱窜,先给了对方一个时砚特制的口罩戴上。
闻言也不客气:“派几个懂医术的来帮忙抓药,实在没有懂医术的,识字的也行,还有煎药的人手也不足。
对了,需要人在外面维持纪律,让这些病人不要和街上其他人接触,也不要三三两两聚成一堆,先排队,不要到处乱躺,免得传染正常人。现在没有隔离条件,只能这样了。
最好能请几个人帮忙缝制一批临时用的口罩给病人戴上。”
说话的时候,温时临已经快速抓了好几服药交给刘阿婆。
刘阿婆将药拿出去,在诊所外摆了整齐的一溜儿药罐,有几个还能动弹的妇人,被刘阿婆组织起来,帮忙煎药,各个忙的焦头烂额,半条街都被药味弥漫。
还有煎药工具,已经不局限于药罐,几个妇人将家中能用的锅碗瓢盆都搬来了。
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小诊所是真心实意相帮他们,既然有活命的机会,谁想平白无故去死呢?
因此一开始被迫来这里的人,见此情形,慢慢回过味来,能动弹的都在刘阿婆和宋克己带来的下属的组织下,帮忙抓药煎药,做力所能及的事。
温时临好不容易腾出手,指着身后的药柜对宋克己道:“我对中医并不十分了解,这里用的两幅方子是阿砚临走前给我的。
虽然我已经让人去附近的药材铺子买药了,但眼看着病人远超我的预想,怕是远远不够,宋兄你要是有门路,这事儿还得拜托你。”
宋克己还没答话,一道浑厚的声音先传来:“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温时临抽空寻声望去,只见一个三十上下,一身灰色长衫,很有几分文人气质的男人从门口灵巧的绕过病人朝他走来。
温时临有些疑惑:“这位是?”
来人取下头顶的礼帽,微微欠身:“竹容。”
温时临心下有数,青竹帮的竹容,给阿砚送了一盒金条做诊金的那位。
虽然觉得对方的气质和黑帮大佬不太相符,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些的时候,温时临从抽屉拿出一个口罩看着对方戴上,将小诊所的需求与竹容又说了一遍。
抹一把额头上出的汗,手底下的功夫不停,着重强调:“病人越来越多,眼下抓药的就我一人,实在忙不过来,能找几个大夫来帮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其余事我一个大夫也不懂,就拜托二位了!”
温时临不是没有能力去组织其他事情,但眼下这里最少也有上百位病人,后面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进涌,他要诊脉,要简单检查,还要抓药,实在有心无力。
小诊所外面是前所未有的热闹,病人来了就不想走,诊所里面人太多待不下,领了药,整整齐齐蹲在诊所外面,守着自己的药罐子等待吃药。
沿着街道在宋克己的人主持下,长长的队伍排到街对面。
每个人都戴口罩已然是奢侈,只有组织人员勉强每人能戴上一个散发出一股药香的口罩,然后在组织这些病人排队的同时,尽量让街道两边健康路人和这群病人隔离开。
一开始,路人不明所以,还聚在周围看热闹,但这些人感染了痢疾的消息,渐渐在整条街传开,不知何时,小诊所旁边的几个店铺,包括糕点店,鲜花水果店,理发店,全部都关了门。
店里的老板伙计捂着口鼻,几乎是逃一般从店里冲出来,想要离开这条街。
一早上还热热闹闹,喧嚣不已的街道,不知何时,除了偶尔不得不出来的行人,只剩下这些孤零零的病人。
这里的情形很快就惊动了闻家人,闻父闻母第一时间让人来十里铺将时砚带回家:“我们闻家大少爷,怎能为了那些病痨鬼,搭上自己的小命?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阿砚这是将我的教导全都抛之脑后了啊!他到底有没有想过我们做父母的知道了会有多担心?”
闻母第一次对当初让儿子学医的事产生了后悔情绪:“当初就不该让阿砚学医,现在为了几个病人,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那痢疾是那么好治的吗?那可是会传染的,尤其是体虚之人和小孩儿,简直是走哪儿传哪儿。
才学了几天医就当自己无所不能了,那痢疾感染上弄不好是会死人的,圣玛丽医院都不敢保证能将得了急性痢疾的人救活,阿砚怎会那般莽撞?”
闻时薇最近跟着闻父找来的人训练,一身的气质有了明显改变,当即跺脚道:“爸妈你们别担心,我去十里铺将阿砚带回来!还有温时临,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现在是逞英雄的时候吗?真是气死个人了!”
小儿子还没找回来呢,大女儿也跟着添乱,闻父当即让闻时薇回房间好好休息。
说是好好休息,其实就是关在房间,门口有人守着不让随意乱跑。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现在的闻时薇可不是一个月前的闻时薇,她胆大心细,借着房间外的地形,悄无声息的从窗户翻出去,离开了闻家。
经过一上午的消息传播时间,十里街爆发了传染性痢疾的事几乎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小诊所外的街道上不再有任何路人经过,病人索性从自家带了药罐炉火,直接在街道两边的铺子旁,找个避风的位置给自己熬药,只要还能动的,都在艰难的挣扎求生。
时砚回来后见现场被控制的很好,快速检查了几个病情严重,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困难的病人,改了方子,让人抓药强行灌下去。
又检查了已经喝过药,靠在墙角取暖的病人脉相,询问了几人几句,看看街道上不知是宋克己还是竹容让人送来正在燃烧,供人取暖的炭火,无声的叹口气。
转身找到在人群中帮忙的宋克己和竹容二人,表达了感谢。
宋克己只道:“应该的,职责所在。”
竹容拍拍时砚肩膀:“你闻大少这个兄弟,我竹容认定了!”
时砚找到温时临,温时临正靠在办公桌上抓药,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这位少爷从出生起,就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
不止是身体还有心理,都面临了巨大的压力。
行医以来,手底下过的病人寥寥无几,没想到突然一次性来了几百个传染病人,不仅自己处于危险之中,且急症病人一个处理不好,随时都能一命呜呼,偏他自己还不擅长这方面的东西,只能尽力按照时砚给的方子酌情处理。
遇到棘手的问题,想找人问一句都不行,在现场所有人看来,温时临就是他们的主心骨,他不能表现出丝毫不自信的神色,免得病人更加绝望。
种种原因聚在一起,温时临回头看看情绪已经安定下来的病人,觉得自己抗住压力没崩溃,简直是个奇迹。
时砚看看药柜边戴着口罩熟练配药的两个大夫,再看看温时临,无声的拍拍对方肩膀。
温时临疲惫的朝时砚露出一个笑容,指着两个大夫道:“宋署长和竹容已经尽力了,咱们这里爆发了传染性痢疾的事已经在整个海城都传遍了,没人愿意来送死。”
时砚淡淡道:“有我在,不会让你送死的。”
温时临想说吹牛,但看着时砚露在口罩外淡定的双眼,心里的迷茫不安突然就平静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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