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 第32章

作者:江上鱼肚白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郭麟将侍者扶到一边,抬眼,直视着老阁主的眼睛。

  他想了想,这还是自己第一次直视父亲的眼睛,以前任他怎么玩闹父亲都不会发脾气,他都不敢看向父亲的眼睛。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肥了胆,直勾勾的盯着父亲的眼睛,想看清他这些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放过他吧,不关他的事。沈喑是我放走的,这人当初还劝我不要放人呢,是我执意放他走。”

  以往,每当郭麟央求老阁主替他做事的时候,就会一声又一声地叫“爹”,连在一起,撒娇一样,但是今天他无论如何也叫不出那一声“爹”。

  老阁主的脸色变了又变,他退后一步,坐在宝座上,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显然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场面,一时间竟有急火攻心之感。

  那个侍者很会看眼色,抓住这个空档,匍匐上前:“属下有罪,属下知罪,沈喑还在城里,我马上安排一组最精锐的人马埋伏下来,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抓回来,定不辱命。”

  “不要抓他!”

  “爹!沈喑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忘了吗?”

  郭麟看向侍者的目光也冷了下来,脑海中,儿时那些笑闹耍剑的场景都幻灭了,那个温文尔雅,一直让着他的大哥哥,怎么变得如此阴狠,唯命是从不分黑白,难道跟在父亲身边的人都是这样吗?

  “够了!”

  老阁主呵斥郭麟,他摆摆手,匍匐的侍者赶紧跑了,此时正殿之内只剩郭麟和老阁主两个人。

  郭麟只觉得后背发麻,他盯着父亲的眼睛质问他:“城中的怪病,都是你一手所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父亲?我知道,我们沧海阁的地库里,存的陈粮满门上下都能吃几辈子了,难道就是为了哄抬粮价,赚那么点钱?”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理由了。

  其实一直以来,沧海阁做的就是收人钱财□□的买卖,只要钱给到位,什么都可以做,那些见不得光的坏事郭麟也多少知道一点,以为顶多就是威逼利诱鱼肉乡里,却没想到父亲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不惜坑害全城百姓。

  “你懂什么?钱算什么?沧海阁弹丸之地怎么做得了主?”

  老阁主摇摇头,责骂郭麟不懂事。既然受人庇护,一定受制于人,那个惹不起的人让他做事,他哪有余地说不。

  然而郭麟现在根本听不进去,揣着最后一点希冀:“沈喑是我的救命恩人,爹,你能不能不动他?”

第45章

  郭麟以为父亲这次还会像往常那样惯着他。他也想好了, 如果父亲不答应,就偷偷溜出去给沈喑通风报信。

  谁料,老阁主狠下心, 背对着郭麟, 手心攥起一团真气, 陡然催动机关,这大殿的四根柱子即刻飞出四条锻着红光的锁链, 紧紧缠上郭麟的四肢, 将他锁在大殿中央, 悬空而起, 动弹不得。

  老阁主的背影消失在大殿正前方的光影里, 郭麟不停挣扎,可是越挣,一道道红色光影就将他勒得越紧, 虽然看不见伤口,却像锈迹斑斑的铁丝勒进皮肉一样刺痛。

  几日过去, 仍然被锁着的郭麟很担心沈喑,然而沈喑正愁眉苦脸的躲在客栈中打着呵欠, 他已经为段嚣担忧了好几日。唉,几日都没睡好, 困得不行,段嚣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

  自从那日查清病因, 出城入城的禁制都解开了,沈喑跟段嚣终于能光明正大地进城, 再也不用从城墙翻过去。每次段嚣带他翻墙,他都自动代入古代飞檐走壁的江洋大盗,就莫名其妙很心虚。

  可是沈喑并不开心——段嚣这次死活不愿意跟他睡一个屋了。

  “咚咚咚——”

  “喂!段嚣, 我知道你没睡,你能不能开下门。”

  段嚣不仅不愿意和他睡一个屋,还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天不出来。抬头看看天,现在已经是深夜子时,这是沈喑今天第三次敲门。

  沈喑蹲下来,背靠在门板上,一脸颓然,一边揉着眼角因为生理性的困倦而流淌的眼泪,一边强调自己日日失眠,好惨一男的:

  “你为什么还不出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话,我睡不着。”

  段嚣忍无可忍,沈喑的话就像四散原野的蒲公英一样挠着他的心,他猛地起身一把将房门拽开,房?的门是往里开的,本就快被失眠折磨得心律失常,沈喑差点摔个心肌梗死。

  段嚣顷刻?俯身扶住沈喑,垂眸却见沈喑只穿了一身月白色的亵衣,墨色头发松散地垂在肩头,领口本就掩得松松垮垮,因为拉扯而露出了一大片莹白如玉的胸膛,精巧的锁骨上还有一个浅浅的涡,沈喑很瘦。

  段嚣舔了舔自己干涸的嘴唇,不可遏制地躁动起来,莫名心疼,他真的太瘦了。

  沿着沈喑的下颌线向上看去,凤眸星目,眼角还氤氲着闪烁不清的泪水,段嚣从身后扶在沈喑双臂的手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还是微微发抖。

  他竭力克制自己,胸腔里面几乎燃着一团火,声线却冷冷地:“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沈喑困得不行,身上疲乏得很,脑子也不清楚,他扶着门框站起来,低头,随手整理自己松散的领口,都不用经过大脑,嘴巴就很诚实地说出了身体的想法:

  “我好像只有抱着你才睡得着。”

  整理好领口,沈喑抬头,如水的眼睛全然无害地盯着段嚣,眼尾肌肤的纹理松动如初春的新芽,他笑了一下,尾音带着甜甜的钩:

  “你终于开门了!”

  沈喑特别开心。

  段嚣特别懊恼。

  他忍得很辛苦,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的这几日他并不好过,因为练功练得太急,全身上下痛得撕心裂肺,却比不上摆在眼前的冲动渴意:“想不想睡得更好?沈师兄。”

  段嚣关了门,径直走向沈喑,屋外的光线被遮住一大半,沈喑莫名觉得冷飕飕的,也许今天晚上我不该来敲门:深更半夜,孤男寡男,有点危险。

  “什么?”

  还没想明白自己的处境,忽然之?天旋地转,后背撞在门板上,他被段嚣紧紧按住,跳动的炙热的冲动的意念与他紧紧相贴,段嚣的气息落在他的耳畔,沙哑的声音刺得沈喑脚趾都发麻:“你勾我的,你懂不懂?”

  沈喑还不太懂自己是怎么勾引段嚣的,他明明时刻都在以身作则地表演着五好青年的身份,试图感化童年不幸的段嚣小师弟......怎么能说是勾引呢?虽然但是,沈喑特别清楚段嚣要做什么。那本书里面写尽颠.鸾倒.凤的场面,各种场景都少不了,比如他身后这一扇门板就承受了很多。

  那些画面此刻就盘踞在沈喑的脑海当中,画面中吱吖摇晃的门板正狠狠硌着他的双肩,他为自己满脑子这种不怎么纯洁的画面感到羞愧难当,恍惚中微微张开嘴呼吸,他感觉自己需要新鲜的空气来涤荡一下心灵。

  沈喑这副羞容落在段嚣眼里,简直跟索.吻没什么两样,忍无可忍,那便不忍。

  口齿激烈碰撞,心如擂鼓,沈喑的手脚都软得像棉花,偏偏沉浸在这种无力感之中,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不受控制,到底哪里不对?为什么会这样啊,沈喑快哭了。

  沈喑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居然想试试。咳,我一定是疯了。他在亲我吗,还是在咬我泄愤?沈喑想弄清楚,却又不敢弄清楚。

  好奇害死猫,沈喑为了强迫自己收起那些龌龊的“好奇心”,大概在心中默念了八百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洁身自好是一种美德......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唔,段嚣的手可真凉啊......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段嚣的手触及沈喑的胸膛,冰凉的触感激得沈喑颤了一下。沈喑不会换气,如果不是段嚣猛地将他推开,他可能当场晕过去。

  当他的落在沈喑衣襟之上的时候,无名指指腹停留在光滑的肌肤上面的触感真实有温度,段嚣不知道自己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改变了自己的动作轨迹,忍住一把将那件单薄的里衣撕成碎片的冲动,把这个人推开。

  眼尾的朱砂痣被他病恹枯槁的脸色衬得格外明艳,段嚣眨眨眼,朱砂痣也跟着动了动:“沈喑,我......”

  “咳咳咳咳咳......”

  我控制不住喜欢你。

  一句话没说出口,被激流涌出的一口鲜血呛住,段嚣捂住嘴巴疯狂咳嗽。虽然大部分的血迹都被堵在了手心,但还有一滴殷红顺着指缝流淌下来,掉在沈喑的手背上。

  段嚣用干净的另一只手执起沈喑的手背,想将那一滴血擦干净,无奈殷红的血痕在白皙的手背上越抹越开,淡淡的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段嚣自暴自弃一样:“擦不掉了。”

  “我也改不了。”

  即使你很讨厌这样,我也改不了。不过没关系,我不会活得太久,求你再借我一些光阴吧。

  沈喑吓得魂都飞了,一下子从绮丽纠缠中清醒过来:“改不了玩命是吗?”

  明明心中火气翻腾,却没办法对现在这样的段嚣发火,沈喑扣住段嚣那只满是血污的手:“师兄教你一个道理,人们爱惜自己的身体,跟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是不一样的,鸟儿弄脏了羽毛只会对着水中的倒影悲鸣,但人受伤的时候,先痛的是最在乎他的人。”

  “段嚣,我很担心你。”

  段嚣很庆幸,自己在晕倒之前把话都听全了。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着沈喑话中的意思,直至彻底陷入黑暗,心里都甜丝丝的——他担心我,他在乎我。

  好嘛,又晕了。

  沈喑已经习惯了,所幸这次直接晕在客栈,省得把人再给扛回来。他上手检查一番,发现段嚣周身真气混乱不堪,几处重要的大穴真气逆流,竟然有走火入魔的迹象。

  原来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沈喑拧着眉头,想起了那日在酒肆当中遇到的神医所说之话。

  “一阳爻升,一阴爻降,白露凝霜,沉珂深藏。”

  “病疟于烈,二十折伤,盛杀弥彰,时不消长。”

  这些都不是好的征兆,怪老头不把话说清楚,从字面意思推断,也能看出来,段嚣二十岁之前必有一劫。当时没怎么想明白话中的意思,此时越想心里便越慌。

  更重要的,那老神医给过一个方子,虽然不知真假,但沈喑早已了然于心。当时那个老神医亲口说过,无患玲珑果一枚,配合四味归脾丹连续服用七日,便可解除病症。而且,这方子专克先寒,没有副作用,只是药材罕见了点。沈喑已经打定主意:

  方子无论真或假,总要试一试。

  药材就算再罕见,他都会去找。

  ......

  段嚣醒来之后,发现自己的经脉已经混乱不堪,真气也变得时有时无。这对于复仇心切的他而言,几乎是最差的状况,但他却没多难过,连身上的痛都可以不管了,因为失去意识之前,沈喑曾说在乎他。

  “你醒了?”

  “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沈喑尽职尽责做一个好的师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不错,总算有点活人该有的温度了。

  “我很好。”

  段嚣挣扎着站起来,然后脚一软就摔回床上,晕了太久,面如菜色,饿的。

  于是,段嚣成功收获了沈喑不加掩饰的嘲笑,和一碗热腾腾的青菜手擀面。看着沈喑手上还沾着的零星面粉,他将面条汤都喝得一滴不剩。

  沈喑端着碗离开之后,段嚣来到书案前,静静坐了许久。方才,想跟沈喑表明心意的话,终是没有说出口。一句爱意,却要用尽段嚣全身上下的胆量。

  就算用光了全部的胆量,也还是不够的,他没勇气说出来。沈喑那么好,他这样的人说出来,是亵渎。可是有些东西憋在心里实在太难受了,就像烂在心里的伤疤不停扩散,他的情意,他的不堪,他的胆大妄为,他的贪婪无度,都是伤疤。

  “沈师兄......”

  段嚣提笔,一张不大不小的信笺之上,他全部都写出来了。写下沈喑的名字的时候,执笔的手微微颤抖,写了喜欢,写了贪嗔,写了白首,写了同归,还写下了自己如何打算将他藏起来,关起来,锁起来......

  笔力之重,段嚣的手腕都在发紧,怎么会那么想,怎么会那么喜欢。写罢,他小心地将信笺折起来,贴着胸口藏在怀里。来到沈喑住的那?屋子的门前,犹豫着,到底该亲手交给他,还是偷偷放下。

  其实段嚣更想当面给他,又特别害怕看到沈喑拆信时的表情,心里乱得沸反盈天,各种声音好像炸了锅一样,就在这时,沈喑打着呵欠拉开门,就看见霜打了一样的段嚣站在自己跟前,踟蹰不前的。

  沈喑疑惑:“段嚣你?”

  段嚣强装镇定:“我路过。”

  沈喑:“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段嚣:“我有样东西......算了,我听说过两日就是庙会,一起去看看吗?”

  沈喑愈发奇怪,怎么说话吞吞吐吐的,段嚣向来不喜热闹,怎么突然想看庙会,搞不懂,算了,多出门散散心融入一下社会也挺好,于是欣然答应:“好啊。”

第46章

  永州城的庙会一向很热闹, 最近又解决了怪病带来的危机,城中百姓更是把逢凶化吉看作祥瑞,都想好好庆祝一番, 今年的庙会简直就像掉进了人堆里, 被热切欢腾的喧嚷声推着走。

  段嚣被炸雷般的噪声吵得头疼, 但是看着沈喑正兴致勃勃?东张西望,好像这噪声也不是很难忍。他的手一向很凉, 此刻却汗津津的, 贴着心口的那封信灼着他的心, 有些话憋在心里要炸了, 他想不如就趁庙会, 亲手把那封信交到沈喑手上。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瞧一瞧看一看摸一摸,上等的水乡锦绸,比房中美人的小手还要嫩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