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在努力洁身自好 第33章

作者:江上鱼肚白 标签: 仙侠修真 情有独钟 年下 穿越重生

  东张西望的沈喑到处看热闹:妇人正要伸手试试面料是否真有那么顺滑, 却看见家里男人的动作比她还快,抬起的手一巴掌拍在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疼得龇牙咧嘴,那妇人说什么都不肯买了。

  “糖葫芦糖葫芦甜牙爽口的冰糖葫芦, 三文钱一串十文钱三串......”

  一个乐意卖一个乐意买:“给我来三串!”

  沈喑掐指一算,这人是个傻子。

  庙会沿河而开, 水面波光粼粼,有的商贩想搞点特色, 撑着桨沿岸叫卖:“咱们永州城啊遭逢大难,定会遇难成祥, 今年一定是个瑞年,瞧一瞧看一看,我这是瑞年现摘的福气果, 大家都沾沾福气喽。”

  沈喑打眼一看,这不就是黄桃吗,挑大个儿的用花纸包起来,装什么“福气果”。不过这黄桃看起来卖相不错,他就是想吃而已,跟福气不福气没有关系。

  满船的桃子都熟透了,很薄一层果皮之下包裹着晶莹饱满的果肉,散发出甜丝丝的果香,沈喑眼前一亮,咽了咽唾沫,悄悄将手伸进口袋里——糟糕,他没有钱。

  沈喑悻悻?松开手,好可惜。但他自认是个有原则的人,绝对不会为了吃一个桃子而张口向段嚣借钱。别忘了,整个沧海阁的财政大权的象征,信物翡翠钥匙,都落在他手里了,他现在是个绝顶的有钱人,有钱人的偶像包袱可不能撂下。

  借钱是不可能借钱的,这桃儿他不吃也罢。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而汗津津的手从身后扣住了他的手腕,这温度,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后方贴近他的耳侧:“你拿好,我在对岸的酒楼等你。”

  “你,你不用为难,这是我一直都想做的事。不管你决定怎样,都来见我一面,我等着你。”

  他实在没勇气当面看着沈喑拆他的信。

  说完,沈喑手心里被塞了一张折叠过几下的纸片,纸张质感不错,会是什么呢?再回头时,段嚣已经跑没影了。最近段嚣说话总是奇奇怪怪吞吞吐吐,甚至有点结巴。

  沈喑摇摇头,摊开手心,手心里躺着一张银票,被叠成了比巴掌小一点的方形。

  接济我?

  我搀这个桃子,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段嚣看穿的?

  沈喑用段嚣给的银票挑了两个最好的黄桃,自己吃一个,给段嚣带一个。甜滋滋的汁水充斥在嘴巴里,沈喑边吃边去那个什么劳什子的酒楼找段嚣,段嚣真的奇怪,不就买个桃儿吗,也要不了多久,等着他一起走不好吗?

  ......

  段嚣已经在酒楼里,二层楼上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着。

  窗外人头攒动,他心虚?好像闯了天大的祸,心如擂鼓。递给沈喑那封信的时候,他的目光一直落在护城河的水面上,他不敢看沈喑的神情,甚至连那封被他折起来的信纸的背面都不敢再看一眼,就那么稀里糊涂交出去了。

  信交出去,木已成舟。

  如今后悔也来不及,万一沈喑知道了他的龌龊想法之后,心生厌恶,不来找他怎么办?段嚣心里很乱,却也只能干等着。荒漠中,失路之人在等他日夜渴盼的那一碗水。他必须承认,他必须坦白。

  沈喑来了,还把一个桃子扔到段嚣面前。

  “吃吧,特别甜。”

  沈喑走在阳光中,嘴角带着清澈的笑意,段嚣因为震惊而睁大了眼睛:“你不觉得——”我的那些心思,你不觉得恶心吗?段嚣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谢谢你。”

  “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像个缺心眼的二百五。”

  段嚣:......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拾起沈喑丢在桌上的桃子,咬得很僵硬。沈喑叫了一桌菜,吃的可香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信呢?他看了吗?

  等到沈喑吃个七七八八之后,段嚣下意识?从怀中掏钱结账。沈喑出门从来不带钱,所以每次都是段嚣结账,给沈喑花钱,天经?义。

  然而,段嚣从怀里摸出来的,并不是银票。沈喑只瞄见了一个角,似乎是折起来的信纸?可是还没来得及好奇,就被段嚣猛?塞回去:“咳,没什么。那个,今天我没带钱,你结一下。”

  给错了,

  全错了。

  段嚣瞬间反应过来,手心因为紧张而汗津津的,还要佯装面不改色。

  最近段嚣总是奇奇怪怪的,好像有事情瞒着他一样。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痛快结了账。沈喑将一张面值不小的银票拍在桌面上:“不用找了!这燕草炒三丝做得不错,翡翠白玉汤也不错。”

  沈喑故意的,花段嚣的钱,当然要大手大脚。

  店小二喜笑颜开:“二位客官您吃好!我们店里的菜,别的不说,色香味是最基本的。食材也很讲究,比如说这道燕草炒三丝,用的是上等的香菇丝,搭配远自西域进贡的青椒丝......”

  哐当——

  有人闯进来,黑压压一片全挤在楼梯口,为首的几个人踹翻了楼梯口的几张空桌子,表示这里即将有事情发生。

  店小二的话戛然而止,抓起桌上的银票,避开那些罗刹,从另一边的楼梯一溜烟跑了。

  他在永州城干了很多年,城中势力惹得起惹不起心里多少有点数。如果连这点眼力见都没有,这家店也开不到现在。来的人是沧海阁的罗刹队,今天不知道是店里的哪位大爷摊上事儿了。

  食客们互相对望一眼,火速思考自己最近十天半个月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好像也没有,大概不是冲自己来的,纷纷跟着店小二作鸟兽散。

  一眨眼的功夫,阁楼之上就只剩下沈喑跟段嚣。慌乱间,食客们桌上杯盘狼藉,只有沈喑自己桌上的半碗翡翠白玉汤还完好如初。

  沈喑脑子转的飞快:“冲我们来的?”

  “若说进城之后得罪过谁,倒也没有。那只剩一个可能,我们解决城中的怪病,一定触及了某些人的利益。”

  沈喑与段嚣并肩站着,条分缕析:“只要弄清楚他们的身份,就能知道这怪病的背后究竟是谁在捣鬼。”

  沈喑说的一点不错,段嚣点点头,一掌放倒一个人,没有多话,因为他发现这些人比他想的更加难缠,看来对方要下死手。

  以段嚣金丹后期的修为,却被处处压制,围攻他们的这些人全都是金丹后期的顶尖好手。段嚣除了要应付冲着自己来的,还有护着沈喑,对真气的耗损极大。

  他原本打算,只要将这些人逼退就好,没想过在沈喑面前取人性命。沈喑厌恶血腥,他是知道的。奈何这些人穷追不舍,招招透着置人于死?的狠厉。

  如果对他们手下留情,那么自己真气的消耗就会更快,还会让沈喑屡次陷入危险。所以,对不起了。

  “闭上眼睛,站到我身后来。”

  段嚣震退几个合围的罗刹,贴在沈喑耳畔轻轻道。

  不能沈喑说什么,他伸手解了沈喑的发带。黑色的丝缎发带绑得松松散散,段嚣轻轻一扯就将发带缠上自己的指尖,沈喑回头,发丝如松烟黛墨,披散双肩,段嚣心跳满了半拍,喉咙发紧。

  随后,他不由分说,扣住沈喑的后劲,将发带蒙在他的眼前。黑色的发带绕到脑后打了一个好看的结,怕勒的难受,段嚣系得很轻,讲话也很轻:“你不要看,很快就好了。”

  出剑很快,剑锋刺入皮肤的声音就很轻。

  身法很快,五指扭断脖颈的声音就很轻。

  也就是段嚣,硬撑着,杀人如麻,面不改色。

  但他这副身子原本就有很严重的内伤,如今遭受轮番合围,难免又挨上几掌。五脏六腑痛得搅成一团,刺痛从心口打穿到后背,一口鲜血涌上来,喉咙里满是腥甜,段嚣生生忍着,咽了回去。

  沈喑眼前一片黑蒙蒙,除了耳侧静谧的风声,就是有人倒?之后再也无法爬起来的闷响。段嚣叫他站着,他竟真的站着了,身边就是近距离的厮杀混战,可他被宥于毫无安全感可言的黑暗当中,却一点也不害怕。

  黑暗中,不知道是谁的衣角带起的风,缠绕指尖的触感都异样清晰。分明就站在刀尖上,心里却有着破风的安宁与踏实。沈喑心中生出诡异的想法,如果段嚣要害他的话,他会不会一如此刻一样欣然接受?

  血被咽下,那股子血腥气却久久萦绕在唇齿间,段嚣感到阵阵恶心。他身上受了伤,手上也满是血,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就快结束了,又要被沈喑看见自己这副恶心的鬼样子。鸦羽般的睫毛在眼睑下方遮处一道阴影,段嚣眼睑之下有一颗朱砂痣,也被挡在那道阴影里。朱砂痣暗红,血液鲜红。

  所有人,突袭而来的所有人都被他解决了,除了眼前这最后一个。

  段嚣看向沈喑,沈喑零散的发丝随风飘动,他的指尖自然垂着,那样放松,毫不紧张。他品尝着自己唇边的血腥味,就那么相信我吗?

  失神间,仅存的,最难搞的那个人冲段嚣扑了上来。

第47章

  那人是罗刹队的首领, 经过不断的自相残杀,才坐上这个位置,他比所有人都强一点。

  趁着段嚣失神, 三枚暗器从袖中弹出, 全都打进段嚣的胫骨当中。段嚣在一个呼吸之间, 便察觉到,箭簇之上淬了毒, 能够使人全身麻痹。

  那人很会观察时机, 先前一直藏得很好, 都是光明正大的打法, 当他的同伴都死光之后, 忽然变了路数,每一招都阴险诡谲,全都是偷袭的偏门。

  段嚣越是强行运气, 体内的毒素扩散的越快,他正想办法将这些毒素逼出来。

  耳畔的风忽然没有那么柔和了, 针锋相对的招式让风声都变得狂躁。蒙住沈喑?睛的发带并没有系得很紧,他的?皮动了动, 发带滑落,随风飘得不见踪影。

  沈喑睁?的瞬间, 就看见,那个偷袭的人, 左手当中突然多了一柄短刃,寒光闪过, 那柄短刃就扎进了段嚣的肩胛骨当中。

  若是段嚣闪躲得再慢半分,利刃就会划破段嚣的颈动脉。生死一线,医学常识告诉沈喑, 真的就差一点,神仙都救不了段嚣了。

  段嚣就是这样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沈喑全身发冷,段嚣总是不让他看。那么,在他看不见的时候,段嚣又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呢。沈喑发现,他比自己预想的更加在乎段嚣的生死。

  发带掉了,段嚣也看到了。

  没有了发带的遮盖,段嚣的?神直接看向沈喑的瞳孔当中。沈喑?中的惊惶投射到段嚣的?里,是黑白分明,是惊涛骇浪。

  沈喑心疼他,但段嚣看不懂。从很小的时候起,这世上便没人心疼过他,他分不清,便只看得到惊惶。

  目光相遇,段嚣不觉咬破自己的嘴角。

  偷袭的人死不放手,匕首直接将段嚣单薄的肩膀扎穿。段嚣的胫骨还刺着淬了毒的箭簇,双腿开始酸软无力,支撑不住,便被那人按倒在地。

  那人下手十分狠毒,并没有将匕首□□,反而顺着伤口,用力拧搅,他想直接卸掉段嚣的肩膀。

  段嚣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任由那柄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割裂他的肩胛骨,肩头的鲜血涓涓流出,心中却被控制不住的酸意占据着。

  这些血,好脏。

  那个人还在专注于他的肩胛骨,沈喑紧紧捏了捏握于自己袖中的那柄黑金匕首,忽而又松开了,就这样吧。嘴角扯出一个疯狂又无奈的浅笑,恶念在心中升腾,他偏头,对沈喑动了动嘴唇:

  “杀了他,救我。”

  沈喑看着段嚣,他怎么会那么绝望,他在向我求救,可他脸上并没有求生的意志。他没想过,段嚣怎么会如此轻易陷入绝境。

  但人在将死之时,?中的绝望是不会错的,?神像一只将死的小鹿被天敌擒住咽喉却不肯闭上?睛。

  沈喑捡起长剑,他拥有全部的理智,却又近乎全无理智。无声无息的,靠近那人身后,看见段嚣的半边肩膀都浸没在血花当中,那人却丝毫不肯放过他。

  于是,沈喑很听话,用段嚣亲手教给他的剑法,一剑洞穿那人的心脏。

  活了两辈子,这是沈喑第一次杀人。杀的是个恶人,可他还是觉得悲伤,更多是恶心。

  他松开手,将那人的尸体从段嚣身上推开。伸手去扶段嚣,段嚣全身上下都是伤口,左边的肩膀和小腿伤的尤其严重,他只好把住段嚣的右臂,想带他回去。

  段嚣起身在之后,脸上所有表情都消失殆尽,恍惚中,沈喑觉得段嚣回到了马车上初见时的样子。

  段嚣冰凉黏腻的手落在沈喑扶住他的手背上,他将沈喑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一点儿也不让碰,兀自蹲下去检查地上的尸体。

  “段嚣,你怎么了?”

  “没怎么,现在我们是一样的了,真好。”

  段嚣答非所问。

  他从尸体身上翻出了沧海阁的腰牌,无聊地笑了一下,将腰牌扔到地上,转身走了,也没等沈喑。

  沈喑听不太懂段嚣的话,他瞥见地上的腰牌,瞬间明白了今天的杀局是怎么回事。是沧海阁的人动了那一批种子,他们动了无数无辜百姓赖以生存的根本。就算没有这场暗杀,沈喑也没办法继续放任不管。

  杀过人的感觉还残存在沈喑握剑的那只手上,他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松动了。他恍然不觉,自己的双眸当中闪现着琥珀般的异色光彩,比他第一次从许归荑那里传承灵济心法时更加亮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