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城太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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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儿,公仪修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陈宿背到背上,一路跑出营帐,才被人拦下来。
他们在隐蔽的山林里换了马车,继续匆忙逃窜。
御驾亲征,还没出征,就被人赶回来了。
着实不是什么好事。
陈宿倒不在乎,反正庆国要亡了,他又不是庆国人,没什么可在乎的,等齐军一来,他马上就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次逃跑,比几年前从谢老头手下跑出来要容易得多,他现在是庆国的皇帝,南下出海的船早已经安排好了。
他靠坐在马车里,转头看见公仪修。
公仪修又变成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走一步都打颤。
他坐在马车旁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宿心想,要是逃跑,可以把他一起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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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军过了渭水,一路南下,短短几日,就将渭水南边的几个重镇收归旗下。
谢老当家拖着已经快疯掉的谢二爷,要带他去庆国国都看看,看到底是不是陈宿。
谢沉和宋皎同样一路跟着谢老当家行军。
打了一季的仗,这年初冬,兵临城下。
这天下了初雪,也是庆国上朝的日子。
上朝的时候,大臣就少了一半,大概是逃跑了。
陈宿端坐在位置上,等再没人来的时候,便让身边的太监宣旨。
“陛下有旨,请诸位大人,各自逃罢。”
此话一出,众臣哗然。
陈宿不再理会他们,站起身来,就下了台阶。
公仪修站起身,正色道:“陛下,诸位大臣正有血性,正欲死战,陛下为何借故先降?”
陈宿淡淡道:“朕不欲归降齐国,朕已备好南下船只,请老先生与我同行。”
公仪修脸色大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陈宿背起来了。
就像从前公仪修背他一样。
他初来庆国国都,腿上是自己砍出来的作假的伤,不便行走,是公仪修背他下来的。
陈宿背着公仪修,走到大殿门前,朗声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跑?史官跟我来!”
几个史官连忙跟上,或以为他还有御敌的法子,或以为跟着他就能活命,总之跟上去了。
公仪修断断没想到他会这样做,极其滑稽,极其没有章法。
公仪修使劲拍着陈宿的肩膀,急急地唤道:“陛下!陛下!”
陈宿哪里肯听他的话,能带上他就已经不错了。
“陛下怎能如此?朝中数百臣子,国都数万百姓,都还仰仗着陛下……齐军入城,陛下就算是降,也给他们一个交代!陛下怎能临阵脱逃?难不成我这一年来教陛下的,陛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吗?回去!回去!”
公仪修口不择言,到了最后,竟然落了泪,哭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混账东西、混账,你大可以自己出海,你不必带上我,我去归降齐国,我去给百姓一个交代……几年前我真是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他这样叨叨念,陈宿听到最后一句话,在一个宫道上,就把他给放下来了。
公仪修往后一倒,就跌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陈宿看着他,定定道:“我不用给庆国百姓一个交代。”
“你怎么能这样说?”
“我不是庆国的七皇子,李煦早就死了!”陈宿转头看向史官,厉声道,“记,全都记下来。”
史官们来不及去想他说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纸笔,逐字逐句地开始记录。
公仪修低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七皇子已经不在了,你是假的,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你身上的气味,和七皇子身上的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可我以为……我以为……”
“那你知不知道我姓谢?!”
公仪修一愣,陈宿说完这话,就重新把他背起来了。
他背着公仪修,上了城楼。
城楼之上,陈宿把公仪修放下了;城楼下,谢老当家带着军队,披甲执戟,意气风发。
谢老当家看见城楼上的场景,骂了一声:“他娘的,还真是陈宿,他什么时候混进去的?”他再定睛一看,又骂了一句:“我去,快把卯卯喊来,他太老师被拎到城楼上了。”
城楼上,陈宿紧紧地握着公仪修的胳膊,让他站稳:“来,你看,下面那个是我爷爷,谢二爷是我爹,我姓谢,庆国早就改名了,早就姓谢了。”
他转头看向史官:“都记下来了没有?”
史官们连连点头:“记下来了,记下来了。”
陈宿继续对公仪修道:“你不用着急,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庆国早就姓谢了。”
“我知道你有认真教我,但是你来得太迟了,我就是这样一个坏种贱种,恩将仇报的狗东西,怎么教也教不好,行了吧?我感激你,我谢谢你,你别管我了,行了吧?”
公仪修站在原地,还是愣愣的,没有反应过来。
陈宿把他往史官那边推了一把,吩咐他们:“马车在北城门,送他去,你们也一起去。”
史官们还有些迟疑:“陛下……”
陈宿一摆手,喊破了嗓子:“带他走!”
史官们扶着公仪修:“老先生快走吧。”
忽然,城楼下传来一个声音:“太老师!”
陈宿和公仪修同时转头看去。
宋皎也没披甲,就骑着马,在谢老当家旁边。
陈宿看见他了,公仪修是听见他的声音了。
陈宿和宋皎对上目光,宋皎看了一会儿,才敢确定:“爷爷,真的是陈宿。”
谢老当家点点头:“嗯,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随后一身甲胄的谢沉也骑着马过来了:“爷爷,都安排好了。”他顿了一下,然后骑着马上前,挡在宋皎面前。
“他怎么在这里?”
宋皎道:“看身上的礼服,他好像是庆国皇帝。”
“啊?”谢沉皱眉,回头和宋皎咬耳朵,“他怎么进去的?李煦呢?”
“应该是他冒充了李煦,我也不知道,没人说过,当时是我们一起送的人,明明是李煦……”
城楼上,公仪修被史官们带下去了,宋皎抬眼看见,连忙喊了一声:“太老师!”
陈宿铮的一下抽出长刀,爬上城垛,站在最高处,用刀尖指着谢二爷:“谢信,你不得好死!”
长刀换了个方向,指向慧静夫人,只有很轻很轻的一声:“对不起。”
陈宿扬手,将长刀丢到城楼下,哐当一声。
他张开双臂,转过身,看见公仪修已经被人拖下城楼。他看着一行人走出长街,往北城门去。
陈宿笑着说了一句:“谢谢你,老师。”
他回头,最后看向宋皎:“也谢谢你。”
一时间,城楼上狂风大作,雪下得越来越急,陈宿张开双臂,仰头看天,一步一步往后退,腰上禁步被风吹得叮当乱响。
第102章 大婚将近
这年初冬, 齐国大军攻破庆国国都,庆国国君跳下城楼,自绝于两军阵前。
齐军进城, 秋毫不犯。齐国皇帝谢太冲称帝,整顿朝政,迁都永安。
气象一新,海内升平。
三年之后,谢沉和宋皎接连束冠,谢老当家给他们办了隆重而盛大的束冠典礼, 齐国上下欢庆三日。
他二人束了冠, 朝中大臣们更加蠢蠢欲动。
齐国人十四五岁就定亲了,像他们两个这样,一直拖到束冠的, 确实少见。
不过前几年在打天下,谢老当家又看重他们, 想多留他们几年,也能理解。
朝臣们想着, 现在都束冠了,陛下总不能再拦着了。
这两位一位是独掌兵权的太孙,另一位是年纪轻轻的小丞相。
一统天下之后, 谢老当家经过王家的事情,再不想把兵权交到旁人手里,把送出去的封地兵马都收回来之后,只叫谢沉掌管。
而谢老当家又执意让宋皎拜相,朝臣们只当谢老当家是怀念宋老丞相,才想让宋皎做丞相,一群人劝了好一阵子, 宋皎也跟他说过好几次,但他们终究拗不过谢老当家的意思,只能随他去了。
到底是开国皇帝,权力都握在自己手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没有人敢跟他对着干。
最后谢老当家听从宋皎的意见,分设左右两个丞相,另一个丞相的位置,就让年纪资历都比较老的、宋老丞相指定的接班人来坐。
宋皎也谦逊,有什么事情都和老丞相商量着来办,三年里有功无过,众臣也都接受了这样一个小丞相。
如今太孙与小丞相束冠,朝臣们纷纷道贺,也想着跟他们套套近乎,看能不能结一门亲。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回有人要提到这件事情,太孙就像是被踩了狼尾巴一样,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把小丞相拉到自己这边来,然后阴恻恻地看人,咬着后槽牙,随时随地要咬人的样子。
到这时候,旁人若是识趣,便离开了。偏偏有的朝臣硬着头皮继续说项,那就更了不得了。
太孙直接拉着人走了,连头也不回。
在旁人都看不见的角落里,谢沉把宋皎按着死啃。
啃完了,谢沉还挺委屈,垂着眼睛,憋着气的模样,宋皎抬手拍拍他的背,像给狼顺毛一样摸摸他。
谢沉委委屈屈地把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宋皎继续摸摸,一直摸到他消气为止。
其实谢沉老早就想公布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了,但是谢老当家说不行,还要再等一会儿,等爷爷帮他们把事情都料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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