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越浪
倒不怕闯不过去,只怕传出动静被前边的人发现, 这场跟踪就前功尽弃了。祝知之问:“怎么走?”
“跟住我。”秦白栩虚搭上他的左臂,轻移着将他带出杀阵范围。
“幸好有你在。”移开后, 祝知之长出一口气。
会手艺的就是不一样,刚进来的时候是举步维艰,这会儿走了这么久, 却一次危险都没碰上。
秦白栩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这般依赖示弱的话。
颇觉顺耳,微微笑了,“我以为你更想回去找楚道友。”
祝知之瞥他一眼,戏谑道:“怎么,吃醋了?”
“是又如何?”秦白栩的声音如春风般柔和。
“那自然是……”祝知之拖长了声音,笑盈盈凑近他。
陌生又熟悉的幽隐冷香钻入鼻尖。
秦白栩垂眼看着他,唇边的微笑不变,眼神闪都没闪一下。
祝知之“啧”了一声,退开,懒懒道:“不如何。”
调戏这种人就忒没劲儿,跟一拳打进棉花里似的。
前方,秦子轩不耐道:“这都走了多久了。黑袍,你到底行不行?”
黑袍的声音平板无波,说:“快了。”
“快快快,就会说这一句话,要是出不去,老子拿你祭天。”秦子轩现在身上每走一步都疼得难以忍受,不住嘶声,“妈的,疼死我了。”
他满心都是重新抓到祝知之,好生折磨他一番,全然没了初寻宝的兴奋与耐性。
又走了不知多久,黑袍忽然停住,道:“有了。”
“什么有了?”杜氏兄弟立刻警惕地护在秦子轩周身。
只见黑袍踏出一种诡异而玄妙的步法,随着黑袍的动作,天色竟然渐渐亮起。
“他在做什么?”祝知之忍不住问。
“应是一种破阵的步法。”秦白栩若有所思道。
众人不由齐齐惊呼一声。
眼前,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足有六七人合抱粗细,仰头望去枝叶茂盛,遮天蔽日。
诡异的是,其每一片枝叶都纹丝不动,仿佛被时间定格住一般。
秦子轩忍不住后退一步,“这是什么东西?我们是到中心藏宝地了?”
“是啊。哈哈哈……找到了,找到了!”黑袍像是兴奋至极,一改之前的沉寂,双臂伸展开,声音沙哑地笑了起来,“真是天佑我樊家!”
樊家?秦白栩目光一动。
是那个千年前曾辉煌一时的阵法世家?
樊家先祖陨落于千年前那一次的纯原秘境中,连带着樊家的天阶灵器一并消失了。其后千年,樊家逐渐衰落,人员凋零,如今已经鲜为人知。
原来还有传人于世吗?
秦子轩两眼放光。这一路上破阵所得之物已然十分丰厚,长生竹海中心的宝贝又该如何?想必是天阶灵器或者极品神药吧?
他催促道:“快动手,我们进去!”
黑袍脚踏步法,向树前而去,一手托着飞速旋转的灵器,一手在空中舞动。点点光亮自他脚下升起,走完,人也恰好停在树前。
手指点向树干,以手指为中心,水波般的涟漪缓缓散开。
“可以进了。”黑袍正要进,又顿住,看向秦子轩道:“需要找个人进去探路。”
显然,里面的景况他也不清楚。简单一句,透露出其人冷酷无情。
秦子轩完全不觉得有问题,闻言看向秦家最弱的一人,“阿大,你去。”
“我?!”阿大惊惧道:“公子,我……”
“秦家养你是吃白饭的?让你去就去!”秦子轩狠踹他一脚。
另一个秦家人谄笑道:“阿大,这是你为公子表现的机会啊。要不是秦白栩死了,还轮不到你呢。”
暗处,祝知之噙着笑看了身边的人一眼。
都“死了”还被人拿出来调侃,滋味如何?
秦白栩眼中露出微嘲的笑意,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迫于秦子轩的威慑,阿大只能战战兢兢去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探入结界洞口,一只手毫无意外地进去之后,慢慢整个身子往里探。
众人大气不敢喘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阿大伸出头来道:“这里面是个向下的通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话音未落,一只树藤猛然窜起,将他的脑袋扎了个对穿!
“这树、这树竟然是活的!”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前一秒还静止的树,竟在一瞬间动了起来。
无数根树枝仿佛美杜莎的蛇头,张牙舞爪、凶狠异常。惨叫连连,只在瞬间,竟已死了三个人!
祝知之挑了挑眉,“这倒方便我们浑水摸鱼了。”
黑袍祭起手中圆盘,放出护体之盾挡住袭击,口中道:“进树洞就好了!”
杜氏兄弟在秦子轩两边,将树藤一一砍断,护着他向树干的结界而去。
一只树藤横扫来,“哥!”杜水推开杜山,自己却被勒住甩起。
“水子!”杜山脸色一变,放开秦子轩去救他。
秦子轩惊慌骂道:“回来!你敢抛下我?!”他勉强挡开几下,扯痛身上的伤口,竟倒头摔了。黑袍本已即将进去,见状皱了皱眉,转身来拉起他一起走。
秦子轩是秦恒唯一的嫡子,骄横放纵,修为是丹药堆起来的,此时已吓得腿软了,任他揪着自己胳膊拖着走。
此时除了杜山杜水还在战斗,其他秦家人都已死了。几道树藤拧成一股,气势汹汹向正要进洞的两人刺去。
秦子轩瞳孔一颤,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忽然大喝了一声,狠推了黑袍一把!
黑袍愕然低下头,看到胸前突出一根碗口粗的尖藤,被骤然拽倒。
杜山救下杜水赶到,看了一眼仰面倒下的黑袍,皱了皱眉。
秦子轩吼道:“还愣着干什么,护我进去!”怕像阿大一样,忙转头钻进洞里。
杜氏兄弟来不及叹息,迅速绕过黑袍,同他跳了下去。
一片寂静中,树再次回归死寂,只剩下地上黑袍的身体微微抽搐着。
他是金丹后期,生命力顽强,此时毫无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树藤从自己胸前缓缓抽出。
他知道,这根藤抽出去的时候,自己的命也就断了。
就在这时,另一端却忽然被人砍断了,剧痛稍顿。
黑袍费力地转动眼珠,看到秦白栩缓缓走了过来。
“原来你没死?”他一愣,哑声笑了,“真是好手段。”
这年轻人分明从容站在自己眼前,却毫无气息外泄,甚至连树藤都发觉不到他,进行攻击。
此时黑袍的兜帽被甩脱开来,露出一张极其可怖的面容来。竟像是没有肉一般,只一层皮紧贴着骨头,皮肤皴皱,毫无血色,双眼暴突。
天亮之后,许多人便被随机传送了出去。
楚星钰便是其中之一。
他眼前甫一明亮,环视一周,竟丝毫不见应见到的竹子,而是全然陌生的环境,一座几乎可触碰天际的山巅。
他来不及做别的,第一反应就是联系祝知之。
通云盘果然也可用了。得知祝知之安然无恙,他松了一口,道:“我这便回去找你。”
“等等。”祝知之问了他的处境,沉吟道:“你现在的地方,倒像是传说中的黑风之巅。”
楚星钰说:“的确。”
“黑风之巅是最为神秘难寻的一处禁地,你能随机传送到那里也是不俗。想必有场机缘在等你。”
“可是——”
“我们又不是不在一起就失了手脚。你安心历练,不用担心我。”祝知之笑道:“好了,挂了,我们各自努力。”
“……这么干脆。”楚星钰盯着手里断了讯息的通云盘,叹了口气,抬眼看向周围。
天际乌云低垂,飓风席卷着一切,只望一眼,便令人遍体生寒。
他吐出一口在竹海中憋出的郁气,沉静向前走去。
另一边,祝知之收起通云盘,再看秦白栩那边,发现他竟然在黑袍边上跪了下来。
这是临死前拜师?黑袍可不像什么好说话的人啊。
他走过去,便听黑袍也正问:“为何跪我?”
秦白栩正色道:“拜的是樊家血脉。”
在黑袍疑惑而警惕的眼神中,他讲述了自己幼年时一次经历,曾误打误撞找到一本阵法秘籍,其中落款正是樊家的一位前辈。
一路同行,黑袍也隐隐看出秦白栩阵法造诣不凡。他盯着秦白栩,气若游丝道:“如何……证明?”
秦白栩起身,轻声道:“晚辈献丑了。”
他轻轻踏出步法,脚下缓缓点亮如若星辰般的玄奥之色。黑袍眸光一颤,“樊家寻踪步!你也会!”
“这是樊家赠与我的大机缘,晚辈万不敢忘。”秦白栩恭敬垂首道:“前辈可有何遗愿?晚辈竭尽全力,也会为您完成。”
黑袍的眼中放出了光亮。“好……很好。天不断我樊家之路。”他看着这个神情关切、温雅俊秀的年轻人,咧嘴无声地笑了。手指微动,从胸前取出那只圆盘灵器。
他费力地道:“这是……乾坤仪的仿品,虽然只有地阶,但却能达到半步天阶的实力。只是、只是这仿品力量不足,契约之后,需要用生命力供养……”
秦白栩微微怜悯地看着他。难怪他是这般模样。
他断断续续地道:“为寻先祖的尸骨与乾坤仪,我不惜一死,也不会为任何人的死愧疚。只是没想到……反而被想救的人害了。”
“我完不成了。你用它,能寻到真正的乾坤仪的踪迹……”黑袍眼中的光逐渐消散,眼珠定在秦白栩的脸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声道:“找到樊家乾坤仪,扬我一门……”
话未说完,人已断了气。
秦白栩微微叹息,单膝跪下,拿起了那只乾坤仪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