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谷幽
郁詹和叶旬合作的事情,这二人都是知晓的。
而也正是因为知晓,才越发不明白叶旬对他们下手的原因。
若是叶旬知晓了郁詹和范宏胤的真实身份,他这一手,就不怕郁詹捅破他背叛人族的真相?
而若是叶旬还不知道他们才是幕后的黑手,那他不去沧云宗帮忙对付魔族,来找他们干嘛?
正想着,祝汇注意到时故好像动了一下,并往范宏胤身后缩了缩。
他还以为时故是害怕,于是立刻道:“时公子别怕,属下定当护你周全!”
说罢,他一把拿出了自己的本命法器,将时故挡得严严实实。
祝汇的一番忠心着实令人感动,只可惜他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说完那句话以后,周围人变得古怪的眼神。
叶旬更是冷笑了一声,斜身淡淡地扫了时故一眼。
由于浓雾的作用,范宏胤和祝汇是看不清时故的。
但这浓雾对叶旬无用。
于是他很清晰地看见,时故死死咬着嘴唇,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身体却有些轻颤。
看来心魔已经发作了。
叶旬当即就是一喜,之前被时故痛揍的憋屈气似乎也捋顺了一般,当即道:“动手!”
话音落下,他身后的众人齐刷刷开始结印,与此同时,一个巨大的法阵自地面升腾而起。
这阵法隐匿在浓浓的雾气与火光之间,看上去竟然别样的神秘和华丽,法阵中,点点淡紫色的星芒如梦似幻,齐刷刷飘向了范宏胤身后的时故。
星光照亮了时故的脸,范宏胤和祝汇这才注意到,时故的面色不知何时变得无比的苍白,汗水不断流淌,瞬间打湿了鬓角。
“时故?”
范宏胤一惊,试探着想要靠近,时故却仿佛被吓到了似的,猛地跌坐在地。
他不知道看见了什么,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惊惧,慌张地向后躲闪。
叶旬知道时故这是彻底陷入了阵里的标志,于是笑容越发得意,正要乘胜追击之际,祝汇却是大吼一声,挥刀劈向了面前的星芒。
“卑鄙无耻!”
他简直要让这群人欺负“弱小”的行为惊呆了,可他对于阵法之道又并不精通,只得在空中不得章法的挥舞,试图将这些星芒驱散。
神奇的是,居然还真有点奏效。
叶旬面色一冷,当即挥了挥手,寒声道:“先把这两个人杀了。”
说罢,叶旬率先动手,挥手召出了他的降魔杵,朝着三人而去。
祝汇见状,顾不得其他,立刻挡在了时故面前,然而,他的修为到底是低于叶旬,抵挡起来异常的艰难。
范宏胤就更狼狈了,他没有修为在身,几乎是被其余人压着打,不过好在这人别的没有,法器贼多,一时半会其余人倒也奈何他不得。
而就在他们打得热火朝天之际,谁也没有注意到,本该深陷阵法的时故,缓缓抬起了头。
第六十三章
他又被包围了。
人影重重, 时故茫然抬头,眼前的客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偌大的荒原。
在他看到的画面里,一道道高高的电网将前方的道路拦了个水泄不通, 组成一个似乎永远也无法挣脱的牢笼, 而在牢笼之外, 站满了重重叠叠的人影。
人影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时故看不清那些人的模样, 甚至也瞧不出他们的衣着, 不过,他能够隐约想象出那是一副什么样的画面。
——无数穿着统一制服的人站满了整个山头, 他们穿盔戴甲,严阵以待,黑洞洞的枪口遥遥的对准时故, 枪口内,却并不是传统的子弹,而是由负责时故的科研人员专门研发的、可以抑制时故身上“神秘力量”的、同时还掺杂了高浓度压缩麻醉剂的特制药水。
时故的手哆嗦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作祟,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然隐约看见了枪口, 这让他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他太清楚那药水注入身体的感觉了。
因为麻醉剂生效迟缓的缘故, 他会先感到极致的疼痛, 痛到恨自己为什么要活着,随后,他会渐渐失去力量, 意识也变得模糊, 已然计算好时间的科研人员会趁着这时悄悄靠近, 若是顺利,他们会再次将时故抓回那个噩梦般的病房里,而若是时故还要挣扎,便会用足以瞬间电死一头大象的高伏电压,强行让他屈服。
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每当时故试图逃走,亦或者被刺激得发了病,便会经历一轮这样的痛苦。
画面好像有些晃动,但时故知道,那不是画面在晃,那是他自己因为害怕而颤抖。
我又要被抓回去了吗?
源源不断渗出的汗水流淌而下,打湿了时故瘦削的背脊,进而润湿了他的长袍。
随即,他面上又染上一丝迷茫。
不、不该是长袍。
时故愣愣地想。
他明明……该穿着蓝白相间的病服才对。
一层迷蒙的灰在他眼中泛起,这让时故看上去很“空”,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没有感情,只有麻木。
可是偶尔的一个瞬间,这双麻木的眼却又会露出一点点人的情绪出来,尽管这情绪微小到难以发现,却也让他一瞬间有了生气。
例如现在。
身上白色长衫在他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就神奇地发生了变化,时故缓缓低下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穿了足足十年的蓝白色条纹。
可熟悉的衣服换上了,时故却觉得仿佛被什么掐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痛苦。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心间,时故出现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不该在这里。
他明明、明明已经逃离了那个世界。
怎么会?怎么会!
他又被抓回去了吗?
十六峰呢?沧云宗呢?
清原、袁策、袁恒、范宏胤……随便是谁,他们人呢?
一种恐慌骤然席卷了时故。
时故并不是一个懂得表达情绪的人,恰恰相反,大部分的时候,为了不多想刺激病情,他一直都在刻意压抑自己的情绪。
这样的压抑让他省却了很多情绪上的困扰,可情绪这种东西,其实并不会因为你的回避而消失,只是被隐藏堆积起来,并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壮大,越是过度的压抑,越是会迎来变本加厉的反噬。
例如现在。
尽管在四墟大陆的日子算不上太好,但是潜意识里,时故很害怕有一天会离开四墟大陆的。
他怕这只是一场他臆想出来的幻梦,怕终有一天醒来,会再次回到那个他恐慌的病房,更怕……
更怕郁詹只是一个假象。
平日里,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忽略这些害怕,好像只要不去想,担心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发生。
而此时此刻,被压抑的害怕终于爆发,并迅速异变成恐慌,恐慌又衍生出暴躁,时故几乎是怨恨地看向了那密密麻麻围绕着他的电网。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要逼他?!
他已经逃掉了……他好不容易逃掉了!
“想要的东西,要自己争取。”
郁詹低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在了时故的脑海里。
要自己争取……
自己……争取……
夜色悄然而至,今夜,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而在一片深沉的黑暗里,亮着火光的馐珍楼便格外显眼,时故狼狈地瘫坐在阵法中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范宏胤和祝汇已然跟众修士打成了一团,刀剑碰撞的声音接连不断,只是没多久,二人就显露出了些许的疲态。
尤其是范宏胤,他修为尽失,眼下纯靠法器才能苦苦支撑,可他的法器便是再多,也最多只能支撑那么一会,待到法器耗尽,便难逃被人乱剑砍死的命运。
“咔”一声刺耳的声响,却是范宏胤新拿出的防护罩被人击了个粉碎,法器破碎的余威让他狼狈地后退数步,直接摔了个七荤八素。
“范公子!”祝汇见状,惊呼一声,立刻想要上去帮忙,可他想走,跟他交手的叶旬却是说什么也不让走,于是又是一记重重的降魔杵击了上来。
这一击的速度极快,抬刀是不太可能了,祝汇无奈,只得抬臂勉强抵挡,可他没有想到,叶旬这死老头看着瘦瘦巴巴的,力量上竟然出乎意料的强,刚一对上,胳膊上就传来一阵剧痛,与此同时,清脆的骨骼碎裂声也一并响起。
“妈了个巴子的!”咬牙骂了一句,祝汇依旧忍痛扔出去了一道灵力,替范宏胤挡过了一记强击,二人视线交汇了一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实力相差太悬殊了。
其实从决定跟随郁詹的那一天起,这两人就都已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是他们怎么也没有料到,这一天来的居然这么早,而且,还是死在叶旬这么个狗逼的手上。
这实在是太让人窒息。
“老子跟你们拼了!”大吼一声,祝汇举刀,冲着叶旬而去。
魔族之人的法器大都为刀,其间,祝汇用刀用得尤其厉害。
这是一把名为重歧的宝刀,论品阶不低于时故之前的文竹,刀身极大,加上刀柄,几乎比祝汇本人还要长上一些,挥舞起来声势浩大,并带来阵阵狂风。
据说这刀极重,纵观整个魔族,能将它拿起来的也不多,叶旬在祝汇亮刀的一瞬眼中就闪过一分贪婪,仿佛这刀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的一般,却又在看到刀身上熊熊燃烧的黑红的火焰时目光一凝,面上终于变得慎重。
黑红色火焰,象征着高阶魔族的一项独有的术法。
这术法能让魔族在短短片刻实力大增,但相对应的,也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损耗,基本上当魔族用上这一招时,就代表了同归于尽。
范宏胤也看见了,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艰难地抵御着周围人的进攻,范宏胤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不、不对。
应该还有别的办法。
范宏胤猛地看向时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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