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年上支棱起来 第162章

作者:西墙上的少爷 标签: 萌宠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魔洛柯被烘烤得惨白的瞳孔倒映着地下黑洞洞的破口,那儿已经太远了,他飞得太高,因此只能看见一个小黑点。

  他嘴唇隐约翕合,在阳光中化为了灰烬。

  “嗡”

  在薛羽冲破黑暗的一瞬间,仿佛从极高的地方俯视了整个世界。

  “嗡”

  这是一种异常奇妙的感觉。

  多维时空以一种可翻阅的状态呈现在他的面前,薛羽看见很久以前的自己——徒有思维的自己,也是从这个角度,俯视着这个世间。

  而需要肉|体搭载的、描述为“本能”的部分,则被抛弃——亦或作“投入”,进了尘世之中,成为一只浑浑噩噩的雪豹。

  他看到本应发生在原著中的故事:

  那些随着岑殊死去而不甘散去的怨念戾气,看到魔心狱以最后反派的姿态与李修然对立,说“你身上有我儿子的气息”,又被其轻松反杀。

  看到李修然之前享尽甜头,最终终于被填进神往柱中,成为新一代的浊气容器。

  看到地窟如一列永不停止的“雪国列车”、那些充作“永动机”的魔族,和踩在累累魔族死尸之上的,强大的修仙界。

  这本是天道主导的一次进化。

  需求灵力的生灵,和需求浊气的魔族被彻底分开,于是两方都在最合适的环境中生存,逐渐往好的方向发生转变。

  人族资质全面大提,而魔族亦治愈了在修为提高之前没有理智的顽疾。

  ——只不过后者付出了一些微小的代价,这在天道运转中不值一提。

  然而“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天道贵生,便抓来薛羽充作“遁其一”的那个“人”,是为魔族留出的那一丝生机。

  李修然有天道庇佑,而薛羽则提前知道剧本,两人其实非常公平。

  上一世时雪豹只想救岑殊一个人,这一世薛羽却要去救数万人的命。

  脑海中关于现代社会的记忆如镜子上的水蒸气,在阳光晒到时缓缓褪去。

  这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魔洛柯最后时放弃抵抗,而向下望去的心情。

  他们好像没有未来了,但说“再见”又不舍得。

  太涂滩的咆哮声同□□神魂一起被戾气扯烂撕碎。

  最后一丝红痕从岑殊眉心脱离出来,他身上的异状也消了下去。

  有人迟疑地问:“……赢了?”

  岑殊恍惚了一下,忽地感受到头顶汹涌的力量,和他身上暴涨的功德金光。

  他猛然抬起头,人已瞬移到高空之上。

  有一道看不见、不可说、难琢磨的力量将岑殊阻挡住了,与千百丈之外的人遥遥对视。

  他半刻都没有迟疑,只听“嗡”地一声响,岑殊身上遽然现出万万条金线,向四面八方无限远处延展而去,将他密密匝匝缠绕起来。

  整片天空都被这功德金线映入金灿灿的华光。

  紧接着又是一声,那金线捆扎中浮出一朵巨大的莲影。

  盛开只一瞬,片片莲瓣纷纷凋落下来。

  每落一片,便有一束金线从当中的金团上剪落下来。

  所有金线都从岑殊身上剥落,有意识般拧成一股,穿过那道不属于此间的力量,朝薛羽卷了过去。

  漫天遍野的金光中,那双不染血色的唇瓣翕合了一下。

  高空之下,簌簌风中,少年人清凌凌的目光向他望了过来,无声地吐出疯犬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接着在功德线缠绞的缝隙里突兀地消散了。

  岑殊的瞳孔蓦然一缩。

  失去束缚的清浊二气爆炸般弥散开去,瞬时便绵延千里。

  曾经泾渭分明的两股力量此时却如天地初开时那样,以最亲密的姿态、牢不可分地混合在一起。

  暴动的力量带起狂风呼啸。

  金线如水蛇般纠缠翻涌,从最开始的几人合抱粗逐渐卷成碗口粗的小球,延展出一个莫名的形状。

  那股玄而又玄的力量不见了,岑殊只一个闪身便来到那团金光面前。

  碗口粗的金光接着缩小,落进他怀中时只剩巴掌大,忽然细条条地伸出一根,软乎乎搭在岑殊手臂上。

  金光缓缓褪去,那是只熟悉的幼豹形态,没长开的奶白一团,耳尖和尾巴梢还残留着没褪净的金芒。

  他闭着眼睛,好似睡得正香。

  柔软温热的腹部压在岑殊手腕上,一鼓一鼓的昭示着鲜活的生机。

  岑殊周身压制住的暴戾灵压忽地烟消云散。

  他笑了一声,伸手扯了扯幼豹的耳朵。

  小家伙好像被他弄醒了,圆耳朵“啪”地打开他的指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那双蓝瓦瓦的兽瞳对上岑殊的视线,瞳孔骤然惊惧地紧缩起来。

  他耸起脖子,闪电般张开嘴巴,在岑殊伸来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紧接着朝后使劲一躲,从云头掉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七夕快乐,乌拉!

第121章 121

  岑殊被一股淡淡的异味扰醒。

  他结束入定睁开眼睛,率先听见的是一阵刺耳的“嘎吱”声,一个熟悉的奶白团正窝在桌脚,对其中一条木桌腿又啃又挠。

  尖齿和利爪这几天将他屋里所有能碰到的东西都祸祸了一个遍,硬物上到处是道道条条的伤痕,床榻被褥上也被撕扯得稀烂。

  唯有岑殊周身的物品十分完好,幼豹虽没什么修为,但亦能感受得到这人类周身围绕着不寻常的气息,因此并不乐意靠近他。

  地面上淌着零星几滩秽物,旁边还残留着擦蹭过的痕迹。

  大门紧闭,殿中那股微妙的异味就是从这里弥漫开来的。

  这就有些过于接地气了。

  一时之间,岑殊少见地有点恍惚。

  他想起百年前第一次把雪豹接回来的情景。

  那时候小东西比现在还要小一点,将将盈满他的手心,根本不像只豹子,而是只奶猫。

  奶猫身上自然也没带什么修为,肉|体凡胎,五谷轮回,这都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那时候他已经很讲究卫生了,蹲粑粑要去外面的树林里,挖个坑坑,再把粑粑仔仔细细埋进去。

  最开始岑殊招薛羽当奶豹陪玩的时候,亦将挖坑坑的这项工作郑重地交给他,还被奶豹强烈反对了。

  而再之前,追溯到前一世,雪豹上山来找他时已经是只训练有素的好坐骑,根本不需要岑殊操心什么,甚至就是为了接替父位,给主人排忧解难而来。

  因此可以说岑殊从未真正的“养过豹”,他只是养过薛羽罢了。

  “小羽。”岑殊叫了一声。

  雪豹刷地躲去桌腿后面,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望着他。

  一人一豹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雪豹看着对面那人微微抬了抬手。

  雪豹瞳孔猛地一缩,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个蓬松的小球一样,转身向另一边逃去。

  他很讨厌这个大家伙做出这个动作,因为之后总会有一些奇怪又讨厌的事情发生。

  果然,室内的一片狼藉都在岑殊的抬袖间恢复原状,雪豹忽然觉得全身一轻。

  一股轻柔的力道托起了他,将他向床榻边飘过去。

  雪豹大叫着挣扎起来,四肢爪子在半空中不停踢腾。

  他这几天已经不知道被这样飘了多少次,每次都是这样抗拒的反应。

  岑殊没真的养过豹,因此并不知道这种直接将小动物飘来拽去是一种十分错误、十分难建立起亲密关系的行为,特别是对于这种野性难驯的动物。

  他应该首先消除对方的戒心,一步一步地等他接近自己。

  岑殊将他接到手掌上,雪豹一落地便亮出爪子,对着他的手腕又抓又挠。

  幼豹的乳齿只有米粒那么大,咬在岑殊身上只能留下几道坑坑洼洼的白痕,却不能说一点感觉也没有,还是会疼的。

  以前的时候,岑殊并不明白这样一只实力低弱、还未化形的兽修为什么能对仙身仙体造成伤害——当然,这一点那位被啃出个血口子的半步飞升也弄不明白。

  如果修仙界有十大未解之谜这种东西,说不定可以将这一条列上去。

  但是此时此刻,岑殊感受到手腕上那一阵阵有些锋锐的痛意,反而让他觉得些许安心。

  他用万万功德绑回来的还是旧人。

  一定是旧人。

  彼时岑殊还在十沙雪域的碑林之上,抱着一只在他怀里不停挣扎的雪色幼豹,惊疑不定地去寻找能为他解惑的无尽海弟子。

  “与以前无异。”领宫大人这样说着。

  眼睁睁看着关心爱护的小师弟为了仙界未来牺牲了自己,她的眼圈还带着哭过后的微红,勉强提起精神对岑殊解释:“还是只有那半缕残魂。”

  面对后者的追问,笛昭新仇旧恨一起爆发,几近失态地控诉道:“薛师弟尸骨未寒——不,他连尸骨都没留下,您作为他的师长与——”

  她恨恨地停顿一下,看了眼被人按在怀里的雪豹,继续说道:“不说哀痛片刻,竟只去关心一个玩物!”

  岑殊打断她的话,直白道:“这便是他。”

  笛昭结结实实愣住了。

  “你看清楚,”岑殊的语气带着一种冷酷的压迫感,“他真的与以前别无二致吗?”

  这么久了,笛昭依旧不是无尽海中神识方面最优秀的那个。

  当年除了已死的笛昕以外,只有笛昭探过雪豹,可她学艺不精,真没看出之前与现在有什么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