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樱桃/车厘子
“况且,就算没有那桩桩件件,光凭他在背后搞得这些小动作,我就饶不了他!起先他煽动粉丝也就罢了,这次的事……这次的事……”何悦笙忽然抬脚,整个人崩溃般扑进舒慕怀中,几近哽咽,“阿舒,你知道吗,大哥跟我说,叫我以后不要再插手公司的事,要是我闲着没事做,可以随便从子公司里挑一个玩,只是不要再插手何氏娱乐业的事务……阿舒,我碰不到何氏的事务,怎么帮你?而且何氏是我自家产业,他却害得我被削权架空,丢尽脸面,沦为业界笑柄,你说,难道我不该杀了他?!”
他生就一张娃娃脸,此刻说得动情,眼眶泛红,真像个精致的娃娃惹人怜爱。舒慕抬住他的手肘,手掌里没用出多少力气,那人却稳稳地抓着他的衣襟,仿佛双腿因悲痛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要是舒慕不管他,他就要伏倒一样。
实际舒慕知道,他不过是自小用惯了这套耍可怜的把戏,以为这样一扑,就谁都要买他的账,惯着他哄着他,如他的意而已。
就算这时候手掌撤了,狠狠踹他一脚,他也是倒不了的。
但舒慕没有踹他,非但没有,反而顺势将他紧紧搂在怀中,好像自己果真心痛一般,低声哄他:“可他毕竟是李奕衡的人,笙笙,你这样做,太鲁莽了。这次李氏本就占尽上风,何氏许多产业都摇摇欲坠,要不是大哥出马,只怕就要毁于一旦。大哥现在正极力避免与李奕衡发生正面冲突,你却在这当口给他捅篓子,实在是……”
实在是什么,舒慕说不下去了。
因为他兀自扮演深情扮得上瘾,一低头,却对上了黎锦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眼神自己必定是在哪里见过。曾经好像有这样一个人,他站在自己察觉不到的地方,看自己拥不同的人入怀,或真或假谈无数场恋爱。他的眼神就是这样复杂,好像难过,又故作淡定,好像怨怒,又故作宽心。
他眼巴巴地等自己也能给他这样一个温柔的拥抱,等了一年两年,八年十年,等不到,死了心,可到底,还是意难平。
舒慕心口泛酸,却舍不得别过头去。何悦笙却当他是关心情切以至喉头哽住,故而抬起头来,对舒慕柔柔一笑,宽慰道:“你别怕,阿舒,旁人都怕李奕衡,我,我们何家,可是不怕的,因为……”
接下来的话,他微微一笑,按住舒慕的后脑,用只有舒慕能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喃而出。
随他话音渐落,舒慕的眼睛蓦地睁大了。
☆、第八十八章
“原来如此……”舒慕倒退两步,目光定住一般,紧紧胶着在黎锦身上。何悦笙见他这样,知他心中动摇,于是趁热打铁,用蛊惑般的声音说道:
“所以就算我杀了他,又有什么关系?”手掌缓缓缩起,握成个拳,仿佛掌心不是空空如也的空气,而是黎锦脆弱的咽喉,“就像柯远的事一样,李奕衡明明知道是谁下的手,可他又没有三头六臂,就算再愤恨,又能怎么样?况且,他也要有命活到为柯远报仇的时候啊……”
何悦笙一径说,一径想到些有趣的东西,吃吃地笑了起来。舒慕明知道何悦笙在说疯话,字字句句都是疯言疯语听不得,放在平时,他是早就甩袖离开的。可就在听到柯远名字的那一刻,所有的动作全都静止下来。
他忽然想起,那眼神曾属于谁。
柯远。
那一年,自己正是事业巅峰,与某女星的绯闻传得如火如荼,这边厢,影帝桂冠又收入囊中。颁奖时他在台上感谢绯闻女友对自己的支持与帮助,甚至隔空献吻,下台后,却不经意撞到柯远躲在帷幕后面,静静注视台上的一双眼。
那眼神如此希冀羡慕,仿似旁人拿来作秀的一个隔空飞吻,在他眼中都是求之不得的恩赐。他甚至比任何人都专注地沉浸在那一个吻中,即便那不是给予自己的,即便,台上已然热热闹闹换了风景。
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发现呢?
舒慕走近他,用自己的身躯遮挡住他放空的视线。那人这才后知后觉回过神,憧憬的目光在眨眼间变幻成促狭的颜色,嘻嘻哈哈打趣他又拿了奖要请吃饭。
原来是这样……
舒慕用一个拥抱,把所有欲盖弥彰的托词全部堵回口中。
原来十年来,你一直在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我的背影,甚至怀着凌迟的心情看我与别人上演爱情游戏,却从不敢在我眼前显露半分……
就是那一刻,舒慕打定要跟柯远在一起的主意。
可是柯远已经死了。
舒慕看着倒在地上的黎锦,控制不住的脚缓缓向黎锦走去。
柯远死得凄惨,那尸身上遍布血迹,这是舒慕真真切切知道的。
所以他怎么又会在这里,用同样交杂着痛与希冀地眼神看着自己?
柯远死了,况且他根本不是柯远,他是黎锦……
可怜他会错意。
黎锦这样瞧着舒慕,只是因为他浑身脱力,连目光都凝聚不起来,否则,这本该是个充满嘲讽的眼神。
嘲讽舒慕,更嘲讽自己。
他要嘲讽舒慕原来仍旧佩戴面具活着,对一个根本不曾爱过的人虚情假意,他要嘲讽舒慕机关算尽,却最终不得不曲意讨好这样一个无能的草包,他更要嘲讽自己,彼时看他们浓情蜜意,竟为之心思大乱,嫉妒疯狂。
黎锦浑身是伤,胸口憋着口气喘了半晌没上来,却仍旧瞧着舒慕的脸冷笑。
想想自己竟在何氏酒会上对何家二少心生嫉妒,便觉得根本多余。
自始至终,舒慕没爱过他,没爱过何悦笙,他最爱的,只有自己。
黎锦伏在地上,他冷冷地看着舒慕朝他走来,那行进的脚步踉跄而缓慢,甚至有意无意间绕了个弯,又想接近他,又怕接近他似的,最终,仍旧蹲在他的身边。
“……所以阿舒,黎锦该死,我今天是非杀他不可的。”何悦笙仍旧絮絮叨叨念着他的杀人论,那目光几近痴狂,“阿舒,你不要拦我,你该帮我,就像咱们当初,一起杀了碍眼的柯远那样……”
“柯远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突然,舒慕猛地提起黎锦的衣领,将他拉向自己,“为什么你会对他的死因如此在意?是不是他曾见过你?是不是他曾对你说过什么?告诉我,告诉我!”
舒慕表情狰狞,每字每句,都像从牙缝里生生挤出,到最后一句,已经歇斯底里。即便任性恣意如何悦笙,也慑于他的气势,震惊之下,连抱怨他打断说话都不敢,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而被提着衣领拽起来,大半个身子悬空的黎锦,却始终听不到似的,低头不语。
“告诉我,为什么!”黎锦越是不答,舒慕心中的疑问就越蹦越多,他手指抽紧,仿佛想就这样扯碎黎锦胸前脆弱衣料,挖出他的心,瞧瞧藏在里面那句实话,“是不是你之前就跟柯远认识?是不是他曾对你说过什么?他有没有提过我,他是怎样说我……”
忽然,面前的黎锦动了。
他经历车祸又惨遭一顿拳脚,浑身骨头都不知断了没断,这会儿一直是进气多出气少,要不是眼睛睁着,跟死了也不差多少。舒慕提起他,他吓了一跳,却仍没多大反应。可此时此刻,他却忽然伸出手,朝舒慕抓去。
那双手微微颤抖,却像满载了愤怒与不甘,快而有力,狠狠地攥住舒慕颈间项链,用力一扯——
项链应声而断,接着,黎锦反手,将它远远抛在一边。
金属项链在地上蹦了几下,发出清脆的低响,接着撞到墙边,与尘埃为伍。
何悦笙心口一紧,下意识看向舒慕。
那项链,是舒慕整日戴上身上的,一根黑绳串起两枚指环,白金质地专业订做,内侧,刻着简单却永恒的爱语——
“FOREVER LOVE”。
这是他跟柯远的定情指环,当年他逼走柯远时,柯远曾取下交还给他,那时,他便一直戴在身上。即便何悦笙为此跟他大哭大闹,都不曾取下。
而现在,它们被孤零零地,扔了出去。
“别再提柯远的……名字……”黎锦目眦欲裂,一字一顿,却异常清晰,“你……不配!”
舒慕身子一震,指间大力猛然流失,就连身上都结冰一样冷了起来,下意识松开了手。黎锦没有着力点,扑通一声倒回地上,仰躺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舒!”就在舒慕心头大恸,濒临情绪崩溃的前一秒,何悦笙忽然扑了上来,紧紧抱住他的脖子,“阿舒,看着我,别去想柯远,看着我,你只要看着我就够了!我不许你去想柯远,柯远已经死了,是我,现在是我陪在你身边!阿舒,看着我!”
☆、第八十九章
何悦笙深深将头埋在舒慕怀中,断续而狂乱的悲鸣足足持续了两三分钟之久,舒慕才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他轻轻回抱住何悦笙的脊背,温柔地在他脊柱间抚摸。
“是啊,是你……我身边的人,是你……”他的目光渐渐不再混沌,这般喃喃片刻,忽然低声笑了出来,“笙笙,你还想杀黎锦吗?”
何悦笙只觉得心如刀绞,此时此刻,唤回舒慕的心比什么都重要,闻言,缓缓抬起头来,用含泪的眼睛凝视着自己的爱人:“不想了。”
“笙笙,你如果真的想杀他,大可以叫人跟在他后面,等他刹车失灵车祸未死的时候补刀,或者选个别的办法,无声无息地做掉他。”舒慕伸出拇指,揩掉何悦笙眼角的一星泪花,“你何必自己这样大喇喇露面,叫他变做鬼都知道该去恨谁?”
何悦笙怔怔地看着舒慕,指尖的温度带着一点点凉,叫他下意识战栗。
“我……我不想叫他那么轻易地死了,况且,既然他总是要死的,就算见了我是谁,又有……又有什么关系?”何悦笙转头看了一眼黎锦,那人自刚刚起就无声无息,仿似那一个甩手的动作耗尽他浑身的气力,“阿舒,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们要……把他送回去。”
郊区,马路,黑色别克轿车以每小时100公里的时速超速疾行。
黎锦双手双脚被紧紧捆住,打横放在车后座上。前座,司机是个看上去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自上车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副驾驶坐着一个黑色西装的男人,黎锦努力撑头去看他,只见他嘴唇抿紧不苟言笑,一副要杀人的表情。且他警觉性十分强,察觉到黎锦正在看他,直接一眼瞪过来,恶声恶气道:“看什么看?想吃拳头?!”
黎锦这一天,车也烦了打也挨了,还落在变态何二和仇人舒慕手里,搞得如今这样,连喘口气都从头到脚疼过一遍恨不得晕过去,只觉得没什么事是他遭不住的。所以对方这样威胁他根本不怕,反倒提起三分力气,开口道:“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想也知道,不会有回答。
黎锦虽然躺在车座上,可窗外景物却看得清清楚楚。过路的通通是树,许久才有座高楼的影子还在远远的地方,应该是郊区。他在这座城里生活了十年多,凭借那一闪而过的高楼掠影便能判断出,这不是去往城里的路。
所以舒慕那句所谓的“送回去”,不是送他回艺歌公司去,更不是送他回李奕衡那里去。
那他们要带他去哪儿?
想明白这一层,他越发心惊胆战,难不成刚出狼窝又进虎穴?他死过一场,实在惜命的很,单看他明明遍体鳞伤却仍撑着一口气不愿晕倒过去就知道。可他为鱼肉,别人把他双手双脚捆住正在磨刀霍霍,他又有什么办法,除非……
黎锦目光发狠,人被逼到极点,总能干出些旁人预料不到的事情来。他心想,自己反正已经车祸过一次不怕第二次,副驾那男人腰间别着枪,恰好探出来在座位悬空处,离自己很近,待会儿可以……
“五哥,你看!”忽然,司机大呼一声,方向盘朝右侧急打一圈,空旷的郊区马路上,车子平地一晃,并过两条车道,紧贴上防护栏。黎锦本就重心不稳,这样一晃,心里的盘算还没顺明白,身子已然飞了出去,重重装在座椅靠背上,撞得他心肺剧痛,一口血涌上喉头。
“你作死吗,怎么开车的!”被叫做五哥的男人大骂一声,随即,那副盛怒的表情凭空僵在脸上。
黎锦忍着痛,半跪在座椅之间,抬头,顺着男人的目光往车后看去——
一水儿黑色轿车组成的车队正浩浩荡荡朝他们驶来,不过片刻,已然逼近眼前。
“他……他们是……”对方目测至少有十辆车,在马路上渐次排开,挡得整条马路严严实实。司机没见过这样阵仗,登时说话都结巴起来。
“是追我们的。”副驾的男人到底见得多些,他们自己已经是大大的超速了,而对方一行十数量车紧随其后,速度只能比自己更快,除了是来追他们的,简直没有别的理由,“左打方向盘,提速,甩掉他们。”
男人冷静地指挥着司机,司机六神无主,全盘照做。一脚油门踩下去,果然将对方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们……他们是谁?”司机心有余悸,刚一脱险,就亟不可待地问道。
“我怎么知道!”男人气急败坏地说道,“反正要么是来救这小子的,要么就是来劫这小子的。日!这帮狗娘养的怎么又追上来了!加速,加速!”
司机一脚油门踩到底,性能优越的车子再次在马路上狂飙起来。但这一次,刚刚轻易甩掉的车队不再那么好摆脱,而是牛皮糖似的死死跟在身后。司机将油门踩到最底端,发动机传来一阵阵不堪负荷的轰鸣声,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始终没能逃开后车的追踪。
这些车,很可能是来救他的吗?
黎锦将自己的身子掩藏在座椅之后,既能保证观察情况,又不至于被前面两人发现。他偷偷留意着司机与男人的动作表情,心中却仿佛龙卷风侵袭下的海面般,掀起滔天巨浪。
这些车,是李奕衡派来的吗?
他从不怀疑李奕衡会来救他,甚至那些支撑着他不要晕倒的诸多理由中,有非常重要的一条,就是他在等待李奕衡。
他要睁着眼睛,意志清醒,等他来解救自己,而不是任由伤痛让他昏迷,甚至拉他入长眠的地穴,让他永远不能再睁开眼睛与李奕衡相见。
所以他现在,终于来了吗?
心脏在胸口扑通扑通猛烈地跳动,失去的力气因着这一点希望迅速地回归黎锦的身体。他死死地咬住唇,阴暗中,无声地笑了起来。
反正也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李奕衡,就让我赌一次。
我赌,来的人是你!
“该死!该死!”副驾的男人不停低声咒骂,似乎他也没经历过这样马路狂飙的惊险场面,脸都白了一圈。不得不求救了,他心中默念,狠狠吞了两口唾沫,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去口袋里摸手机——
刹那间,气氛陡转。
一道疾风自他身后猛地扑来,男人下意识伸手去拦,却没想到这只是虚晃一招。抬手的动作将腰间手枪彻底暴露出来,黎锦已经袭到对方眼前的双手猛地一转方向,电光火石间,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上男人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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