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秋烟雨
即便是肩膀部位的刺伤, 这人也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回头得找人问下那个报案人的情况了, 首先要确定的是报案人的身高体型。楚霄云想起二队的案卷上对报案人的情况记录得很粗糙,这些基本的信息都没有。
【不知这个时代的法医学发展道哪一步了,】楚霄云望着车厢上的血迹出神,【能不能验出这血是什么血, 是什么人的血。】
想到这里,楚霄云问跟着他的两个捕快:“咱们衙门有仵作吧?”
两名捕快点头。
“能请他来一下吗?”楚霄云问,想了一下又补充道,“没出去办差吧?”
“没听说县里最近还有别的命案。”捕快甲道。
“应该没出去,下午我还看到过他呢。”捕快乙道。
“两位哥哥,谁能帮忙去请下仵作。”楚霄云道,“我再勘察下这马车。”
两捕快说:“这里也没别的事,我们俩去请仵作,你在这好好勘察马车吧。”
毕竟是一辆可能装运过尸体,甚至是凶杀现场的车,没人喜欢待在上面。
“行。你们去吧,早点回来啊。”楚霄云叮嘱道。
“知道的,我们还想准时放衙呢。”两人边走边答。
目前为止,楚霄云在车厢里没有发现别的有价值的线索,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比如,假设血迹是人血的话,从血迹他能判断血液主人是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光这一点就大大缩小了范围。而这一点,是先前二队的捕快的案卷上没有记录的。
可能是没有发现,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楚霄云在车厢里发了一下呆,想起什么,准备从车厢里爬出,钻到车厢底下去看看。在准备下车的时候,怀里一个小东西掉了下来,在车厢底上跳了几下才老实躺下。楚霄云好奇地捡起那玩意,才发现是之前苏文用来当顶针的那枚破扳指。他想起上次给苏文买了一只真的顶针,就打算把这破扳指丢掉的。结果揣怀里搞忘了,后来又负伤回家休养,就忘了这事。
楚霄云捡起那枚扳指,准备丢出车外,却在拾起扳指时,看到看到左车厢壁快要挨到车底的地方,有两道模糊的血痕。要不是楚霄云弯下身子去捡扳指,眼睛刚好对到那个地方,根本看不出那里还有两道模糊的血迹。
这个位置的血迹是二队案卷上没有记载的,楚霄云有点兴奋。他趴下身子仔细地观察那两道血迹,发现这两道血迹与先前看到车厢后壁上的血迹形状不同。不像是浸染上去的,倒像是手指刻意在上面蹭出来的。然后又被什么东西擦拭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是死者临死前挣扎留下的证据?如果是,这两道的血迹这么模糊,难道是凶手发现擦掉的缘故?如果凶手要是想清理马车上的血迹,为何只清理这里,不管后厢壁上的血迹呢。那里的血迹可明显多了。并且,要想彻底毁掉血迹,不是用水冲洗更好容易毁去痕迹吗,这样蹭掉又算怎么回事!
楚霄云摇了摇头,这个时候他有太多的小问号了。不过要是在前世的现代社会就好了,一个验血不敢说真相大白,起码能确定这血迹是不是报案人留下的。
从二队的案卷来看,这个社会的法医学应该还没有这么先进。楚霄云依稀记得,前世所在的社会都是二十世纪他所在的国家才建立了第一个血库。现在这社会发展的程度,离那个时候还早着呢。楚霄云对仵作能验出血迹的主人不报希望了。
楚霄云叹了口气,要是有现代的刑侦技术就好了。他有点丧气地锤了车厢一拳,发现手有点疼,原来是那枚扳指还握在手心里的缘故。他看了看那枚扳指,今天还多亏它了,不然发现不了这个新线索。有没有用且不说,总归是一个新发现,这个扳指也算是立了个功劳。
楚霄云一时有点不忍心丢掉它了。
要不还是拿回去还给苏文吧,让他处理。这么想着,又把那枚扳指放回怀里。
楚霄云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到车厢底下去看看来着,赶忙从车里出来,钻道车底下。抬头看去,车厢底下很干净,没有血迹渗透过的痕迹,也没有清洗过的痕迹。说明流的血不多。这样看来,不管这车上的血迹是不是人血,起码这车不会是第一现场,顶多是个搬运工具。且搬运的时候,人已经死了很久了吧,不然不可能只流那么点血。不过那血迹的高度又让人想不通,那明显是一个成年男人肩膀的高度,如果是一个死人,为何不是直接仍在车厢地板上,而要让尸体靠着车厢壁呢?
楚霄云望着车厢底想得出神,在车底下呆了很久,直到另外两人找来仵作,见不到他人高声喊他。
楚霄云听见声音,从车厢底下钻出来。
“你钻到车底下去干嘛?”捕快甲问,“还以为你走了呢。”
“没事,就看看。”楚霄云答,“这辆车既然是重要证物,自然要到处看仔细了。”
说罢楚霄云望向仵作:“麻烦仵作看下车厢上的血,可是人血,如何证明是那报案人的血?”
仵作放下他挎着的小木箱,摇了摇头:“楚捕快,这车厢上的血早就验过了。是人血,这没得跑。至于证明这血是谁的血,你也太瞧得起我了。别说我一个小县城的小仵作,就是六扇门的仵作大师目前也不可能做到啊。”
这个回答楚霄云也不意外,他撩开车上的门帘:“那这血迹岂不是在这案件里没有什么作用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二队的人据此判断报案人被车夫所杀,岂非自相矛盾。
“那到不是,还是可以通过一些别的辅助手段来证明。”仵作道。
“什么辅助手段?”楚霄云问。有了解决的办法,隐隐有点兴奋。
“根据伤者尸体创伤的位置,伤口的深度,死亡的时间等等。”仵作介绍道,“可以用来比对血迹在这其中的作用。”
和自己猜想的一样,所以,现在除了要找报案人的家属询问报案人的个人情况以外,另一件紧迫的事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尸体就不能确定仵作说的那些问题,当然,人要是还活着,那就更好。
楚霄云指着车上的血迹问:“那我们现在可以对这血迹做什么?”
仵作摇了摇头:“就能看看,反正我能做的都做了。”
“那麻烦你跑一趟了。”楚霄云道。
把仵作送走,剩下他们三个在原地。捕快甲道:“我说老楚,你这不是穷折腾吗,这案子二队的人在查,案卷都做了几卷了,什么没查清楚啊。你这是闲的。”
捕快乙也赶忙点头附和。
楚霄云道:“我们现在查的是车夫老婆喊冤一案。不是那书店案。”
捕快甲乙摇了摇头:“你就自欺欺人吧。到放衙时间了。走了。”
楚霄云准备离开,又觉得这血迹应该是案子的突破口。他有点担心这个证据的保全程度。想来想去,也只能去找方凌峰,让他帮忙留意下。
时间不早了,楚霄云想起家里的苏文,他肯定在盼着自己回家呢。他把自己的发现做了记录,去找方凌峰留意马车时,把自己做记录的本子交给他一并保管。
方凌峰奇怪地看着他:“你们捕房没有公务场所吗?”
楚霄云笑了笑:“我这人比较小气,怕我的东西被人看了,人家抢在我前面。”
方凌峰笑着摇摇头,把楚霄云的记录本锁进自己的柜子里。
不是怕被人抢先,而是杨远开那个人,楚霄云有点信不过。当初自己那个案子,他虽处处针对自己,手下的人对自己虽说不够友好,却也没有私下动刑。然而这个案子,他却私刑逼供,前世作为一个警察,楚霄云明显觉得杨远开在这个案子上有些激进了。不知是因为上次自己出了风头,让他不爽想找回风光,还是别的原因。
不管是因为什么,楚霄云觉得自己谨慎点没错。
回家的感觉永远是那么好,楚霄云推开门,一眼看到苏文又坐在在院子里的那个石桌旁。石桌上瓶瓶罐罐摆了一堆东西,还有些红红绿绿的汁水。
“夫君,你回来啦。”苏文听到推门声嘴上喊着,人却是纹丝不动,甚至连个眼神也没有分给他。要是以前,早一溜烟过来迎接了。
楚霄云关上院门,走过去问:“文文,在干什么呢?”
苏文把手里的一个小容器里的汁水倒进另一个大的瓶子里,才放下手里的工具:“我在做胭脂啊。刚才在配胭脂的成分,放不开手。”
第36章 书店胡文案(4)
楚霄云走过去看了看石桌上的东西, 整不明白那些坛坛罐罐。不过苏文喜欢, 那就是好事。有点事干总比闲着强。人总是闲着, 会喜欢胡思乱想, 有事干就会有成就感, 何况苏文本来就爱这事。
“不错啊,文文做的真好。文文出品, 必出精品,一准的上等胭脂。”楚霄云还记得苏文说他伯父家做胭脂不得要领,质地都比较差, 而他父母生前做胭脂, 手艺十分的精湛, 从来都之处精品。想来苏文也是追求精湛的。虽然不懂, 闭着眼睛夸就对了。
谁知夸完,苏文却娇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闭着眼睛夸吧。我这胭脂只是用路边采来的野花做的, 是最最低档次的胭脂,没指望能用, 练练手罢了。好久没做,都手生了。”
“啊?”楚霄云傻眼了,没想到拍马屁拍到马腿上, 这就尴尬了。
“这个, 胭脂好坏,还跟什么花有关系?”楚霄云强行为自己挽尊。
“那是当然,好的胭脂当然要好的原料。”苏文答道。
“那,什么是好的原料啊?”楚霄云心里盘算着, 明儿放衙,从县城给苏文带点回来。现在虽然说家里不富裕,可是经济也没那么紧张了,他希望能尽量满足一下苏文的愿望。
“好的原料就是那些好的花草,越是名贵的花草,越有可能制作出上等的胭脂。”苏文很耐心地解释。
“名贵的花草只是有可能制作出上等的胭脂?那名贵花草制作不成上等胭脂还有什么原因呢?”楚霄云觉得自己要问个明白,不能做事只做一半,让苏文失望。
“当然是制作胭脂的手艺啊。”苏文奇怪地望着他。把自己的坛坛罐罐放在木匣子里装好,收起来,“走吧,不说这个了,吃饭去。我已经把饭做好了。”
楚霄云不由得笑自己傻,他还以为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呢。
拿起苏文收拾好的木匣子,楚霄云道:“走啰,吃饭了。有媳妇就是这么好,回家就有饭吃。”
苏文忍不住笑出声,看着楚霄云把木匣子拿回卧房去,他转身走向厨房,开始摆置碗筷。
两人坐在桌边一边一边吃饭一边交谈。
“文文,那制作水粉和香料需要什么原料呢?”楚霄云想起一般都说胭脂水粉香料。这些应该是并存的事物,他得都了解一下,方便为苏文的兴趣服务。
“水粉是用大米制作的,同样的道理,越是上好的大米,越能可能制作出上好的水粉。至于香料,是用带有香味的木头与各种干花,以及一些其他的作料,比如蜂蜜、陈皮、丁香等等,根据制作香料的不同,而进行不同的添加制作而成……”说起制作胭脂水粉香料,苏文可谓如数家珍,一一道来。
楚霄云听得头晕,方法过程什么的都没听懂,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原料越好,制作出来的成品才可能越好。他现在只需要挣钱就好了,只要有了钱,就能给文文买最好、最名贵的原料,让文文制作出最好的胭脂水粉和香料。
“嗯,不过市场上有的那些名贵的东西,虽然名贵,却也是比较常见。我爹娘说,最好的东西还是大山里自然生长的。生长周期长,天然又少见。制作出来的成品,很多都是孤品,必定价值不凡。”苏文又补充道。
楚霄云眼睛亮了,这个好像没钱也能做到:“文文,等我休沐了带你去山里采原料。”
好的原料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不过楚霄云有这份心,苏文很开心。即使找不到香料原料,能跟夫君一起出去踏青,也是一件极开心的事。他高兴地点点头:“好的。”
第二天,楚霄云回到县衙捕房。他从方凌峰那里拿回记录本,顺便问了下马车的事。方凌峰说是马车有人去看过,但也没有别的举动。楚霄云放下心来。回到捕房,他找到昨天跟自己一起勘查车辆的两个捕快签押自己的记录,证明自己勘验属实,然后让他们去把报案人家属传来县衙问话。
车夫老婆喊冤案在一队队长看来,就是一件自找麻烦的差事。做得好没有什么功劳,做不好还可能得罪同僚与上司。队长本来就不想自找麻烦,更不想因为这个对立的案子跟一队和杨捕头的关系搞僵,但是既然县令吩咐下来了,事情自然得有人做。既然楚霄云此前过问过这个案子,那么,这个车夫喊冤的案子,队长就交给他负责了。为了避免楚霄云拉整个队下水,只把昨天跟他一起勘查马车的两人分配给他帮忙。其余的人今儿还跟他出去巡街。
楚霄云也没有别的好说,乐呵呵地接受了任务。有两个人帮忙,也不用担心自己分神乏术。不管跟他搭档的两人心里怎么想,乐不乐意,该干的活一点也不会少。
叫捕快甲去报案人家里找家属,楚霄云带着捕快乙去县衙大牢,他要去询问车夫,那马车上的血迹怎么回事。
二队的案卷上只说车夫矢口否认。楚霄云要知道原委,知道怎么个矢口否认法。
在县衙大牢,楚霄云看到了被刑讯逼供的车夫,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卷卧在墙角。二队的人下手也太狠了,这是什么样的心肠才能狠得下这样的手。楚霄云不能理解,对这案子的疑虑又深了一点。
看到车夫伤得这么重,楚霄云让执勤的狱卒去请医官来给车夫瞧瞧。四个狱卒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就着小酒吃着酥脆花生,无人理会。
楚霄云提高音量又喊了一遍,才有一个狱卒懒洋洋地嘲弄道:“楚霄云,别以为你办个案子所有人就得给你跑腿!不过是你们队长不想惹麻烦罢了,你还以为自己撑起一片天了。”
楚霄云耐心地听那狱卒说完,才温声道:“看顾好犯人是你们的本职工作,怎么就成了给我跑腿?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万一要是在牢里有个三长两短,你觉得你们脱得了关系吗?”
狱卒中一个头领模样的走过牢房往里看了一眼,吆喝了几声,也没见车夫回应,这才有点急了。他恨恨地瞪了楚霄云一眼:“姓楚的,有你的!”
说完示意还围坐在桌旁的狱卒出去叫医官,先前嘲弄楚霄云那狱卒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出去。到底还是怕担责任。
“有劳打开牢门,我有话要问他。”楚霄云道。
“他那样子,能回你话吗?”那牢头道。
“你们的人不是去请医官了吗?”楚霄云反问。
牢头盯着楚霄云狠狠地望了几眼:“你以前不是叫楚阎王的吗,怎么,什么时候学会悲天悯人了?”
楚霄云淡淡地道:“阎王都开始悲天悯人了,你们这些本该主持正义的人,是否更应该有点良心呢?”
“你——”牢头被楚霄云抢白,一时不知回事什么好,许久才道,“你在我这里横什么劲!有种去跟杨远开这样说!他这样,可不是我们弄的。”
楚霄云望了望里面的车夫:“我当然会去找他说。”
一旁跟着,一直像个背景板、吉祥物的捕快乙诧异地看了楚霄云一眼,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牢头冷笑一声:“那我们等着你这悲天悯人的阎王,给他洗脱罪名。”
楚霄云笑了笑:“县令大人尚未审判,是否有罪还尚未可知。申牢头,你怎么就给人定罪了?”
“你——”这是牢头第二次被抢白,又过了半晌才道,“以前只知道楚阎王拳脚功夫了得,不知道还有一张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