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秋烟雨
“熊柱死于胡人杀人的手法,这一点已被证实。说明熊柱被杀与胡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从目前情况来看,如杨远开所言,侯四海的妹夫索利有重大杀人嫌疑。索利是个胡人,又是找薛成茂印书的之人,他对整个事件是完全掌握的。”
“索利杀熊柱动机何在?”韦京翰问。
“这一点不敢肯定,但根据属下的推测,这是杀人灭口。”楚霄云道,“只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熊柱自以为是跟踪了侯四海,敲诈勒索侯四海与杨远开,没想到身后还跟着索利这只黄雀。”
“如今索利一家潜逃,这些都只是你我目前的推测,熊柱的案子还是没有办法了结。”韦京翰叹道。
“但知合书店的案子可以结了。”楚霄云拱手道。
韦京翰闻言笑了笑:“也有道理,那就先把知合书店的案子结了。”
翌日升堂,面对堂下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嫌犯与待释放人员,韦京翰宣判:“知合书店掌柜段城阳及伙计一干人等因遭诬陷入狱,现已查清事实,故无罪释放;四海书店掌柜侯四海勾结衙门捕头杨远开,栽赃陷害他人,处监刑五年,罚银二十两;杨远开身为县衙捕头,知法犯法,多年来收取多个商贩好处费,为其提供不合律令的保护,并与四海书店掌柜勾结,制造冤狱,数罪并罚,即日起,革去县衙捕头一职,处监刑六年,罚银五十两,即日执行!熊柱被杀一案暂无定论,相关案情将上报府衙!”
公堂外响起了围观百姓热烈的掌声,老百姓直呼韦大人英明,夸赞楚霄云神捕在世!
案子了结,所有的人都如释重负,只有楚霄云心事重重。
韦京翰把楚霄云叫到书房:“案子已经结了,怎么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楚霄云迟疑片刻,将自己的心思托盘而出:“大人,我等前往云岭县公干时,在两县交界处,察觉有人跟踪。然而却又未曾发现对方任何蛛丝马迹,想来对方武功非凡。按理说我与俞鹤都不是他、或者他们的对手,但不知为何对方却没有下杀手。”
韦京翰顿时惊得从官帽椅上站了起来:“还有这等事?”
“是的。大人亦可传俞鹤前来问话。”
韦京翰思索着摆摆手:“本官信你。”
“属下认为对方跟踪绝非无心之举,目前未曾妄动想必是有所制约。可是敌暗我明,我等不知他们制约为何,何时失去制约。自从入了这公门,我楚霄云早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家中还有未过门的夫郎,我不能不考虑他的安危。”楚霄云道。
韦京翰看着他:“你有何打算?”
楚霄云犹豫再三,还是勉强开口:“大人请恕属下冒昧,衙门能否借楚某一间小屋些时日?楚某来衙门应卯时,可否将夫郎带来?白日在小屋借住,放衙时再随楚某一同离开。”
韦京翰盯着楚霄云片刻,脸上露出笑意:“这个小事。只是你们尚未成亲,如此同进同出,惹人非议。这次案子已了,你休沐几天,还是赶紧把婚事办了。本官曾经说过,给你证婚!如此,你带着夫郎进进出出,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楚霄云有点受宠若惊:“属下谢过大人!”
韦京翰又摆摆手:“在你休沐之前,还是先上任吧。”
楚霄云不解地看着他。
韦京翰道:“杨远开入了大牢,捕房捕头一职就空了出来。现在县衙各方势力都盯着这个位置,县丞更是想把他侄儿塞到这个位置上。捕头一职虽无品阶,却是和静县社会安定的一大力量。霄云啊,你要给我担起这个重责来!”
楚霄云没想到这事还真被颜捕头说中了,但想起自己入职不过月余,如此就任县衙捕头,怕是难以服众。楚霄云说出心中担忧:“属下自认为资历尚浅,怕是难以服众。”
韦京翰冷声道:“自你入职以来,能力有目共睹,我县这两大案子接连告破,你都功不可没,何惧他人流言?你若是不应,他日县丞的人上来,我受掣肘不说,你觉得你的才能还能施展?想想前面的杨远开,据说县丞这侄儿只会比杨远开更会折腾!”
前世楚霄云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再说一个大男人,谁不想建功立业呢,如今有了机会摆在眼前,谁又能不动心。捕快这个职业与自己前世职业相同,楚霄云很喜欢这个职业,也想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所施展。事实也确如韦大人所言,如果是别人补了这捕头的缺,自己行事必然会受制约。
想到这里,楚霄云拱手俯身道:“但凭大人差遣!”
韦京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才对了嘛!”
即日下午,韦京翰签署任职文书:擢升楚霄云为县衙捕房捕头!
这个消息传到捕房,众捕快都是一副不可置信,又早知如此的表情。只有俞鹤在见到楚霄云的第一时间上前表达了祝贺,态度还跟以前一样热情,没有半点生分。
楚霄云很感动。
既定的事实改变不了,大家都是衙门里混的人,见俞鹤与楚霄云亲亲热热的交谈,其他捕快的小心思很快藏了起来,纷纷上前道贺。
“楚捕头,恭喜恭喜!”
“以后我等兄弟就全要倚靠楚捕头了!”
“楚捕头屡破奇案,实在是实至名归啊!”
……
楚霄云对于所有的祝贺都照单收下,不管其中有些人之前怎么给自己使过绊子,往后他们都会一视同仁的对待。他相信真心换真心,希望能打造一支可以互相托付后背的同袍!
作者有话要说: 楚楚的职业升级了,哈哈哈......
第49章 书店胡文案(17)
这日放衙, 楚霄云和前两日一样, 先去县城一个胭脂作坊接苏文。自从发现路上有人跟踪之后,这次公务回来,就不放心苏文独自一人在家。想起之前巡街时看到一处鼓楼旁有家胭脂作坊招学徒,就把苏文暂时送去避风头。
鼓楼是县衙守卫的值更楼, 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 鼓楼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楚霄云觉得那里是个安全之地。
当楚霄云出现在眼脂作坊,胭脂作坊的女掌柜的看着换了一身行头的楚霄云, 短暂地惊讶了一下,脸上顿时爆发出热烈的的笑容:“楚差爷, 哎哟, 这是升捕头啦?哎哟, 这身衣服材真是更配我们楚捕头。恭喜恭喜, 恭喜啊!”
转而又对苏文道:“哎呀, 我就说嘛。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们苏文这样貌,一看就是个享福的人。你看, 这福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楚霄云闻言笑笑:“谢谢掌柜的美言, 文文在这里有劳你们了。”
“哪里哪里, 苏文天生聪慧,这制作胭脂水粉的手艺比我们这里好多巧娘都还要好。”掌柜忙道。
苏文收拾好自己的工具, 跟胭脂作坊掌柜道别。楚霄云搀着苏文跨过门槛。
作坊的巧娘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掌柜见人走远了,对作坊的巧娘道:“别看了, 人家的福气是看不来的。羡慕人家苏文,得先长成人家那样。干活干活,胭脂铺还等着交货呢。”
巧娘们回过头,手上开始忙碌,嘴上却议论起楚霄云怎么就当了和静县衙的捕快,苏文一个父母双亡的双儿竟然命这样好,觅得好郎君。顺带把整个案子八卦了一遍,说起楚霄云是如何得以升职的。
路上,苏文不停地偷瞄楚霄云。换了捕头皂服的楚霄云看起来更有气势了,原本就觉得自己家夫君英俊不凡的苏文这会觉得夫君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夫君就是世上最最最好的夫君了,苏文心中小鹿乱撞,一张小脸也不自觉地飞起道道红霞。
在他又一次偷瞄时,被一直佯装不知的楚霄云抓个正着:“文文,为夫好看吗?”
苏文没想到大路上楚霄云竟然故意捉弄自己,原本就染了红霞的白玉脸蛋刷的一下变成了鲜艳欲滴的红草莓。
此时已经出了城门,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楚霄云拉过苏文的手握在掌心,附在苏文耳旁:“文文,咱们成亲吧。”
当初没有直接领婚契是觉得苏文年纪不够,前些日子苏文已满十八,如今也该成亲了。
苏文听到这话,惊得猛地抬起头来,正撞上保持低头姿势的楚霄云的下巴。原本窘得不行的苏文顿时忘了害羞,慌张地伸手摸向楚霄云的下巴:“夫君,疼吗?我撞到你下巴了?有没有磕到牙齿?”
楚霄云却顺势把苏文搂在怀里,低声喃喃:“夫君都叫这么久了,文文,咱们成亲吧?你还没回答我呢。”
苏文的慌张又被害羞战胜了,原本因慌张褪下去的红潮再度涌起,一张樱桃小口被突如其来的喜讯冲击得不知道说什么,张合着却未闻其声。
望着面前诱人的红唇,楚霄云低头啜了一口,吓得苏文一动不敢动,直到楚霄云包含雄性气息的呼吸离开,才满心欢喜害羞地答:“好啊。”
楚霄云兴奋地抱起苏文原地转了两个圈圈,吓得苏文花枝乱颤:“会被人看见的。”
楚霄云道:“抱自家夫郎怎么了?羡慕嫉妒恨的回去抱自个媳妇。”
苏文闻言低头含笑。
两人边走边商量婚期,县令大人说他可以从后天就开始休沐,明天回去交代下公务。虽说之前已经准备了一些婚礼要用的物什,但还有很多零碎的物什和婚宴用品要购买。楚霄云希望把婚礼定在之后十天左右的样子,才有时间作充分准备。他想给苏文一个温馨热闹的婚礼。
朝堂规定官吏婚假有七日,衙役门房之类有五日。这次他破案有功,县令多奖励他两日,有了与官吏同等时长的假期。婚礼得占一天,婚礼之后肯定想着要腻歪两天。这样算下来,他只能在婚礼前四天休沐。那么先继续上班几日,一来熟悉新上任的捕头职位、二来可以趁着放衙之后的时间筹备婚礼用品。
两人确定流程,剩下的就是回去去找王三强的老娘,请她保媒,然后请她找人看个良辰吉日。
婚礼的事解决了,楚霄云想起苏文这几天在胭脂坊当学徒的事:“文文,在胭脂坊累不累?”
苏文和利索地摇摇头:“不累。”
转而叹了口气:“活儿不累,但她们做的都是市场常见色泽的胭脂,学不到什么新手艺。坊里倒有些胭脂制作古籍,坊主却说那些胭脂原料难得,制作过程太过精细,又不熟悉制作,做起来得不偿失。我想自个看看,以备日后不时之需。无奈识字有限,古籍上很多字认不得。”
楚霄云抓住苏文的手腕安慰道:“我来想办法。”
想起初来乍到在这个时代书店翻到的那些书籍,这时的楚霄云特别感叹,自己现代刑侦专业的研究生,到了古代不仅没办法教夫郎识字,自己也变成了一个才勉强识文断句的粗人。
苏文笑了笑:“我就随口说说,夫君不用放在心上。”
两人边走边聊,转过王三强家前面那个弯,远远看到院子大门外站着两个人影。因为跟踪事件本来就神经紧绷的楚霄云见此情景顿时紧张起来。他按了按腰间的佩刀,将苏文往自己身后藏:“文文,你先去那个草堆后面躲躲,千万不要出声。万一有什么不对,你赶紧在草里刨个洞把自己藏起来,一定要等到没人了再想办法离开这里。然后好好活着。”
苏文被楚霄云说得顿时乱了心神,眼泪跟着就下来了:“不,我绝对不会离开夫君。我们要在一起,不管会怎么样。要是你有什么万一,我不要一个人活着。”
楚霄云把苏文拽到草堆后,替苏文擦擦眼泪:“别瞎想,我都还没娶你,还没当新郎官呢,哪里会有什么事。我就是去看看是谁来咱们家拜访,你跟着我,我还得分心照顾你。”
说着揪着草垛使劲扯了两把,拔出一个窟窿来,把苏文塞进去:“听话,我去去就来。”
说完又把扯下来的草挡在那个窟窿的外面。
楚霄云按着佩刀前行,走得进了才发现院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身穿长衫的年长男子和一个身穿短褐的捧着一个盒子的青年男子。那个穿长衫的男子光从背影上都能看出些书卷气,两人看起来像是一主一仆。这不像是杀手,甚至不像是身怀武学的人。楚霄云的心慢慢放了回去,他快步上前,对两人道:“二位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虽说他对两人的身份有了新的判断,内心的警惕却并没有松懈,右手按着佩刀的防卫姿势没有更改。
站在门口的两人转过身来,那个长衫男子转过身来,拱手道:“楚捕快,在下知合书店掌柜段城阳。今日冒昧登门拜访,还望见谅。”
说罢满眼欣喜地望向楚霄云,才发现楚霄云皂服已换。愣了不过须臾,便又连忙拱手:“恭喜楚捕头高升。”
原来是知合书店掌柜。对方转过身来楚霄云才看清了来人。不得不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要不是自己人脸识别能力还行,他真不敢把面前这个一袭长衫自带文人风流的中年男子与昨儿公堂上见着的那个一身囚服,神情萎缩的待释放人员联系在一起。
“原来是知合书店段掌柜,久侯了。”楚霄云说着打开院门,“里面请。你们稍等片刻,我去把我小夫郎取出来。”
说着也不待段城阳回应,拔脚往草垛奔去。
留下满头疑惑的段氏主仆。
不久,站立院中的段氏主仆就见到楚捕头拉着他头上沾着草屑的小夫郎走进了院子。双方见过礼,苏文去厨房做饭,楚霄云将客人迎至堂屋,沏上茶水道:“不知段掌柜前来寒舍所谓何事?”
段城阳起身道:“段某此番前来,是要感谢楚捕头救命之恩。你不仅是救了我一命,也是救了我一家老小的性命;还救了我店里几个伙计的家庭。请受段某一拜!”
说罢主仆二人朝楚霄云执礼拜下。
楚霄云闻言赶忙起身拦住段城阳的进一步拜礼:“段掌柜严重了。你原本就清白无辜,律令还你清白理所应当,楚某不过是尽了自己的本分。”
段城阳示意仆人将礼盒捧至楚霄云跟前打开,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盒子里露出一板白花花的银子出来,少说也得有一百两。但听段城阳道:“在下无以为报,只能略备薄礼,还望楚捕快切莫推辞。”
楚霄云见着那一盒子的银子顿时傻了眼,没想到段城阳还来这一手。他赶忙把盒子盖上,推到段城阳一方:“段掌柜心意领了,这东西我不能收。”
段城阳急道:“楚捕头,你救我一家,恩重如山,然在下一介生意人,也别无所报。我知这些俗物玷污您,但是实在也是没有别的回报方式。你就收下吧,让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楚霄云摇摇头:“段掌柜,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入的狱?不就是衙门官差收受贿赂,执法不公吗?今日我若收了你的银钱,与当日冤你入狱之人又有何区别?今日我若收了你的,他日旁人的我收是不收?段掌柜是饱学之士,想必能明白这其中道理。”
段城阳闻言,脸上浮现愧色:“是段某冒昧了。可救命之恩不报,与禽兽何异?只是在下能拿出的也就是这些银钱,实在无以为报……”
楚霄云想起此前调查案子时,知晓段城阳买了那栋临街的院子,临街的几间屋子开着书店,后院却是开了一家私塾。书店平日都是由伙计打理,自己主要负责私塾的教学。也难怪他看起来一身的书卷气。
想到这里楚霄云问:“段掌柜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推辞,那段掌柜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楚捕快尽管吩咐,只要段某能力之内,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听到楚霄云有事求助,段城阳顿时来了精神。
“我家小夫郎想断文识字,听说段掌柜后院开了一家私塾,不知可否收他入学?”楚霄云将自己心愿道来。
段城阳听到这个问题却沉默了,半晌才道:“楚捕头,不是我不收他。朝廷有令,女子与双儿不能入学,不能为官。我若收他,便有违朝廷律令……”
古代女子不能上学这事楚霄云知道,要不也不会有祝英台女扮男装混入私塾而流传的一个千古悲伤的故事。但他没想到这个架空时代,不仅女子不能入学,双儿也不行。原主留给他的记忆有损,导致他不知道这一情况。
也难怪苏文之前并没有提上私塾之事。女子与双儿在这个时代,要想断文识字除了家风传承,就只能请私家先生了。但很明显,楚霄云目前的经济状况还不允许他请私家先生。
楚霄云赶忙道:“段掌柜不必介怀,是我考虑不周,一时没想起朝廷这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