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秋烟雨
一个躺在血泊中的黑衣人却在他俩身后动弹了起来,那人突然站了起来,举剑朝楚霄云刺去。原本因为害怕,听到人全死后,下车后一直站在马车旁,不敢动弹半步的苏文见到这一幕,拼命地冲了过去,一头撞向那个黑衣人。
听到声响的瞬间,方凌峰利剑出鞘,一击绝杀。那个偷袭的黑衣人这次终于死透了。
回过神来的楚霄云后怕地搂过苏文:“文文,文文,你有没有事?有没有伤到哪里?”
苏文被楚霄云包子啊怀里,浑身都在发抖,但还是细声的回应,语气充满了关切:“我没事。夫君,他有没有伤到你?”
楚霄云摇了摇头,却觉得自己搂着的地方有点湿湿的,他抬手一看,手上沾了好些血。
“文文,你的胳膊?”楚霄云失声喊了起来,都破了音。
苏文这才感觉到痛。
楚霄云这才看到苏文的胳膊处被剑刃擦破了一道口子,里面渗出血来。他撩开苏文的衣袖,一条血红的伤口赫然在目。楚霄云仔细检查,这是剑气擦过的伤痕,不是被剑刃本身所伤。伤口不深,楚霄云略微松了口气。
他从马车上取来医药箱,给苏文包扎,嘴里唠叨着:“小傻瓜,你怎么撞上来啊,你喊一声不就行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他们都是一群亡命之徒。吓死为夫了!”
苏文歉意地小声回答:“我,我太着急了,没想起。”
楚霄云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伸手摸了摸苏文的脸:“是为夫没保护好你。”
要不是苏文把他看得太重,怎么会想不起那么简单的事,不管不顾地撞向一个死士呢。他这会心里除了后怕和对苏文的亏欠,还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幸福。等给苏文包扎完毕,楚霄云起身踢了踢脚下的尸体,对方凌峰道:“你刚才怎么杀了他,我们不是正好需要一个活口问话吗?”
方凌峰冷冷地望着他:“留他活口,你就变成死人了。”
楚霄云被他说得噎了口气,半天才吐出来:“他们身上带的药,我见过。”
说着摊开手,露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药丸。
方凌峰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他望向楚霄云:“在哪里见过?”
“云岭县。上次抓捕薛成茂时,他也是准备服用这药,那次被我拦住了。”楚霄云道,“不过薛成茂所涉及的知合书店案后来又涉及到胡人,这案子不就是一个老公有没有杀老婆的案子吗?这些杀手怎么会有胡人的药?”
闻言方凌峰的面色越发阴冷,默了半晌道:“你可见过那些胡人的功夫?”
楚霄云点了点头:“见过,当时云岭县县令会同当地督军调的驻军围剿的,我们和云岭县的捕快也有到现场,他们的武功路子不一样。要是一样,我方才就该有所警惕了。”
方凌峰道:“这个情况要赶紧知会大人。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赶紧赶往附近的驿站,让他们送信给防川县县令,让他们前来收尸。”
楚霄云望了望方圆一望无际的稻海,感叹道:“想不到这一马平川的,就这两地里种了点玉米,就成了他们的埋伏地。这真是相当会利用啊!”
说着数了数地上的尸体,竟然足足有八具之多。看来对方真是一点生机也没打算留给他们。这样专业的杀手死士,他们都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一般的衙门捕快、差役就算是一对一也根本无法逃得生机。他今天之所以能杀得一人,也全靠这几天练习的秘笈,要是像上次那样,自己是跟俞鹤一道前往府衙,他俩,包括自己的小夫郎还有车夫早就都交代在这里。
想到这里,楚霄云一个激灵,眼含疑窦地望向方凌峰,面上却浮起笑意:“方门房好功夫?这般身手竟然只是出身一个书童,如今只做一个门房,岂非太屈才了?”
楚霄云脸上在笑,心里却不由警惕了起来。激战之初的敬佩心理多了一抹别样的情绪,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剑鞘。
县令大人这次安排方凌峰与自己同行,究竟是误打误撞,还是有意为之?
不过一瞬间,他又觉得是否自己太过多疑。自己能有今日,不说全仰仗了韦京翰,但如没有韦京翰引进门,他可能还带着原主流氓混混的身份在很艰难的讨生活。韦京翰若是对他有什么猜忌或者他心,当初张成被杀一案,顺水推舟即可,何必费此力气!
再说,韦京翰重用他,不就是为了对付县丞一派吗?自己一路走来,与他不敢说相交甚笃,也可为志趣相投,楚霄云想不出韦京翰对付自己的理由。倘若方凌峰真要对付他,以他的功夫,再有十个也不够方凌峰砍,自己的警惕有点螳臂当车般的可笑,情绪渐渐放松了一点。
方凌峰转过头也望着楚霄云:“心思挺活络的,难怪楚捕头查案这么在行。不过这分心思用在查案上就行了。”
在楚霄云心里几乎确定他有着某种不同寻常的身份时,方凌峰又道:“没有一技之长,如何护得了主。既然是为了护主周全,做什么又有什么要紧?”
听了这话,楚霄云又觉得也有道理,古代读书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没有那么多穷书生的,能念书参加科举考试的,大概率的家境都不错,想必县令大人家亦是如此。
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豢养武林高手太常见不过了。以前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楚霄云觉得自己大概是多虑了。不管方凌峰身份如何,有韦京翰在,他们应当不会敌对,如今大敌当前,不是内部猜忌的时候,遂在方凌峰那番言辞之后,附和道:“方门房言之有理。”
说罢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日头:“我们得加紧时间赶路,否则关城门之前进不了城,就得露宿荒野了。”
方凌峰也表示赞同。
楚霄云走回马车边,望向从马车底钻出来的冉贵问:“冉师傅,你怎么样?没事吧?”
冉贵大概是跟着捕快们出了几趟差,对这事也变得处变不惊。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道:“没事,没事。您喊的时候我就钻车下面来了。”
楚霄云点点头:“走吧,赶路要紧!”
他小心翼翼地把苏文扶上马车:“文文,慢一点。一会坐车上,侧着休息,千万不要压到受伤的这只胳膊。”
苏文点点头:“好的,夫君。”
楚霄云看了看苏文受伤的胳膊:“文文,你要不要喝水?我喂你。”
隔了这么久,苏文还真有些渴了,不过想到一旁还有别人,特别是还有一个看他好像不怎么顺眼的方凌峰,苏文犹豫了一下:“我要是渴了,一会自己倒水。”
这是想喝水了。楚霄云道:“想喝我喂你,你的胳膊这会少动。”
苏文不安地偷偷瞥了瞥方凌峰,神色很是犹疑。他的小眼神没能躲过楚霄云,楚霄云不满地看了方凌峰一眼:“你享受自己夫君的伺候是应该的,管别人干什么。”
苏文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嘟了嘟嘴,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楚霄云倒了水喂给苏文,又问他饿不饿。水都喂了,别的也没有必要矫情,苏文点点头,指了指段妇人送他的食盒:“吃红枣糕吧。”
楚霄云又取了红枣糕喂给苏文,苏文的耳尖又红了。他伸出未受伤的手接过红枣糕:“这个好拿,我自己来吧。夫君,你也吃,给方门房和冉师傅也拿点去。”
楚霄云递了两块给冉贵,又扔了两块给方凌峰:“便宜你了,那么说我媳妇,他还给你红枣糕吃。”
方凌峰没理楚霄云,他望向苏文,须臾才道:“谢了。”
顿了顿,像是鼓起好大的勇气似的:“你很勇敢,不娇弱也不麻烦,我收回我的话!”
这话还有他说这话的神情,跟他平时冷漠的表情真是完全两样。
苏文闻言,满眼的惊讶。
不要说苏文,就是楚霄云,也颇为惊奇地看了方凌峰一眼。
冉贵在一旁看得直乐呵。
第65章 占妻案(14)
遇到这场伏击刺杀, 一路上方凌峰与楚霄云更加警惕,原本打算中途休息的也没有休息,饥了、饿了都是边走边饮、边走边啃干粮。
他们赶到距离最近的一处驿站, 楚霄云拿出腰牌说明缘由,驿站的驿长火速派出驿使前往防川县城送信,另派人前往楚霄云他们所道之处看管尸首, 防止惊吓百姓。
“此去务必小心,那些刺客都是亡命之徒, 也不知有没有接应者。”楚霄云跟驿长叮嘱道。
“多谢楚捕快提醒,我们会小心的。”驿长抱拳致谢。
离开驿站, 大家快马加鞭, 赶往防川县城。当夜, 世人夜宿防川县驿馆, 向防川县令汇报了此事, 第二日放衙前,终于赶到了府衙所在地, 庆州府。
在驿馆办好入住手续, 楚霄云叮嘱了苏文与冉贵一番, 让他们先行用餐, 他与方凌峰水都来不及喝一口, 匆忙赶往庆州府府衙。
楚霄云取下腰牌递过去:“我等是和静县衙捕快, 因顾青云一案前来府衙拜见知府大人。”
府衙门房得知他们来意,不耐烦地道:“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老爷们早就放衙了, 明日辰时再来。”
楚霄云看了看门口的日晷,放衙的时间分明还未到,他好言相道:“我等实在是公务着急, 还望门房能通报一二。”
府衙门房耷拉眼皮斜着眼望向他,语气越发不耐烦:“下面县城来府衙的哪个公务不着急?现下时辰已过,明日再来排队。”
楚霄云按了按腰间的佩刀,这人的态度真是欠揍。不过眼下有求于人,还是只能忍。
“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些做门房的看着没有什么权力,但凭着把守通报的便宜,往往狐假虎威,对衙门和朝廷带来严重的声誉影响。”楚霄云忍不住抱怨。“这种情况应当大力整改。”
以前在县衙的时候,除了刚入职的时候受到些刁难,后来因为自己也是衙门中人,对此没有太大感受,做到捕头后,县衙经常需要打交道的人对他更是尊敬有佳,这种待遇他的感受到不深刻。今天这一遭倒是让他想起了上次知合书店案,这样的事不是哪一个衙门独有。
府衙太高管不着,和静县衙如果有契机可以向县令大人建议一二。
楚霄云想了许多,抬眼看到一旁的方凌峰,才想起他也是门房来着,楚霄云不好意思地道,“我是说这其中的一些败类。”
方凌峰抱着剑,从头到尾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杵在一旁。闻言面无表情地:“与我何干?”
楚霄云又被他说得噎了一下。这人真是,浑身自带冷场技能,无趣得很。
方凌峰朝府衙门口望了一眼,再看楚霄云:“你一毛不拔,他自然不肯理你。”
原来是因为自己没给好处费。楚霄云到底觉得自己在这个时代的衙门阅历太浅,更没想不到方凌峰竟然会提点自己。不过方凌峰怎的对此情景如此清楚?楚霄云回望过去。
方凌峰冷笑道:“就那点碎银子本人还看不上!”
……
内心的想法被人看穿了,想想还是有点小尴尬啊。不过跟这种自带冷场技能的怪人在一起,因为平常也尴尬,这种时候尴尬到还好了。想到这一点,楚霄云反而不尴尬了。
驿馆是官府设置的公务住处,饭菜是需要提前订饭的,住客需要多少做多少。先前楚霄云此前以为今日便能见到知府大人。探讨案情,查询、复刻卷宗需要占用不少的时间,大抵是赶不上回来用餐的,故而没有订他与方凌峰的饭。因此两人离开府衙后,没有直接回驿馆,而是找了家临街的酒肆打尖。
两人就近坐在临门的一桌,一来透气、二来还可以见识一下府衙的繁华与人文风情。点了两个小菜,方凌峰还要了一壶酒,两人吃喝起来。
正吃在兴头上,耳边传来一阵叫骂声:“滚,滚!你这哪来的叫花子,没钱还想吃什么馒头!”
楚霄云抬眼望去,只见街边酒肆隔壁那家卖卖包子馒头的店铺,小二正在赶一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半遮面的青年男子。
是不是乞丐尚不好辨认。
“我,我有一文钱。”
那人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手指捏着一枚铜钱。
小二一手掩着鼻子,另一只手拾起火钳朝那乞丐挥舞:“谁知道你那一文破钱哪里来的,都破了个口还能当一文钱使,你想得美!不卖不卖。”
楚霄云起身时,坐在外面的方凌峰已经起身走向包子铺。这个一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谁都一副欠他八百吊钱没还、生人勿近的怪人,这是要去管“闲事”?
楚霄云满脑袋的问号需要一个回答。见此情景,楚霄云好整以暇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想看看平日里惜字如金的方门房会如何管这件闲事。
方凌峰走到包子铺前,伸剑挡住了小二第二次挥舞过来的火钳:“你觉得破了口的一文钱买不了馒头,不卖就不卖。动手是为何?”
从来没听过方凌峰一次对人说这么多话,楚霄云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以往他以为这面瘫怪人只对县令大人忠诚,对旁人的遭遇都视而不见,想不到这个怪人也有如此善良的一面。看来自己的成见还是该放一放了。
那小二见到一身劲装,气势逼人的方凌峰,不自觉地怂了。唯唯诺诺地收回火钳,却不甘地辩解道:“他穿成这样站在小店前,小人还如何做生意呀。”
方凌峰充耳不闻,只问:“你这包子馒头多少钱一个?”
小二惊疑地望着方凌峰,还是据实道来:“馒头两文三个,包子一文一个。”
“六个馒头,六个包子。”方凌峰道。
“什么?”小二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一点!”方凌峰的好耐心看起来要用完了。
“哦哦,好的,好的。”小二手忙脚乱的拿起荷叶,分别把包子馒头包好,递给方凌峰。
方凌峰示意那乞丐接过小二手中的荷叶包,从钱袋里取出十文钱放在一旁的桌面上:“以后别狗眼看人低!”
小二被当面骂了,也没敢还嘴,收了铜钱,退到一边有的没的收拾起来。
那乞丐连连向方凌峰致谢。因为手里的东西抱得太多,先前手里捏的一文破了的铜钱掉到地上滚走了。刚好滚到酒肆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