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清秋烟雨
是跟周英定绣品的那位外乡姑娘。
俞鹤看见来人,惊奇地问:“方姑娘,您怎么来这里了?哎,不是,你们认识?”
那位女子与她的丫鬟这才留意到一旁的俞鹤,女子脸上的神情几变,她的丫鬟却是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眼神示意楚霄云他们这边,被她安抚了。
楚霄云虽然看到了这一幕,思绪却没有在这一幕停留,他还在为俞鹤叫那位女子方姑娘而惊讶。目光在那位方姑娘与俞鹤身上扫了两眼,颇为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那位姑娘虽然与他们做了一单生意,但他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俞鹤却能叫出对方姓氏,看来他们之间要熟悉得多。只是她怎么偏偏就姓方?楚霄云想起方凌峰,不知道两人什么关系。只是方凌峰是韦京翰身旁的一个书童出身,这女子却是小姐。
在楚霄云疑惑的当前,俞鹤恰到好处地凑过解惑:“这位姑娘就是京城里来传话的人,昨儿刚到。”
楚霄云恍然大悟,又有些惊讶,疑惑的目光不由得飘向对面走来的人。
眼前这方姑娘分明来和静县几天了,至少三日与周英订货前就到了。
他视线飘过去正好与那位方姑娘对上,对方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楚霄云领悟到对方的意思,心中却不由苦笑,俞鹤知道他今日要来县城送货,对方刚才却与他打了招呼,这根本就瞒不下去。
不过楚霄云不想揽事,他笑了笑:“这你得问这位方姑娘。”
“我昨日向这位姑娘定了些绣品,今日过来拿货。”方姑娘目光示意了一下周英,口中说谎却是脸不红心不跳。
俞鹤不知是没发现,还是没说破,对方说什么,他就笑着“哦哦”的应和。回衙门的路上,楚霄云问俞鹤:“那位方姑娘是什么来头?”
俞鹤道:“好像是县令大人的远房表妹,方门房的主家。”
原来如此。
这女子才是方凌峰真正的少主人。
楚霄云不由回头往周英的摊位望了两眼。
俞鹤又道:“这两天你有没有什么新思路?易茹贞死因的两个方面查清了,但胳膊上那个瘴虫的咬痕还没有着落。”
楚霄云想起衙门那个小吏,心下一动,口中却道:“前日我让你查王禹两房妻妾的背景,你查得怎么样了?”
俞鹤回道:“查清楚了,你不问我也真打算跟你说呢。你知道么,这事儿又连起来!”
第100章 贪腐案(17)
“什么又连起来了?”楚霄云疑惑地问。
“你还记得四海书店那个老板侯四海不?”俞鹤的声调有些兴奋。
楚霄云颇为惊讶:“当然, 这事才过去多久,他们之间有什么关系?”
“王禹那个小妾的娘家与侯四海他们家是邻居,也是一个家族的。”俞鹤晃着脑袋道, “你想不到吧?”
楚霄云猛然间想起,王禹另外的那个小妾也姓侯。
“所以, 侯雨晴实施胡人巫术谋害易茹贞是有条件的。”俞鹤得意地继续说道。
楚霄云心下一动:“侯雨晴交代了吗?”
“没有。”听到楚霄云的这个问话, 俞鹤脸上得意的神色淡了下去, “她死活不肯认,说两人只是儿时玩伴, 侯云芳外出闯荡后,就再也没见过。现在侯云芳潜逃,我们也没法抓人来当面对质。”
楚霄云闻言脸色变得严肃, 他在思考案情的时候向来如此。
“人呢?”楚霄云想了想又问。
“什么人?”俞鹤还沉浸在自己的沮丧中, 一时没能理解楚霄云的意思。
“王家那个小妾,不会放回去了吧?”楚霄云问。
俞鹤闻言随即一震,又开始得意起来:“怎么可能。我借由王家大夫人和小妾互相攀咬, 无法确定谁是真正的凶嫌, 所以将两人都收押了。如今都押在县衙大牢里呢。”
“很好,这样断了他们窜供的机会。”楚霄云微微一笑,然后又颇为疑惑地道,“侯云芳你们没法抓她前来对质,但侯四海不是在牢中吗, 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
“怎么可能没问。”俞鹤的声音有点沮丧, “但侯四海说他什么也不知道。还嚷嚷着他的罪行已经判了,爱咋咋的。”
楚霄云问:“你们怎么问的?”
“就让他老实交代啊。”俞鹤有点摸不着头脑,“还能怎么问。”
楚霄云摇了摇头:“你这样问他肯定不会说。就如他所说,他的案子已经判了, 跟官府合作‘害’自己的妹妹,这种赔本的生意肯定不会做。”
“那?”俞鹤挠挠自己的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楚霄云。
“请示大人,他若能提供有用的线索或者证言,或者有什么证据,给他减刑。”楚霄云道,“侯云芳回和静县省亲,侯雨晴究竟有没有见过侯云芳,那时候侯云芳寄居侯四海家啊,侯四海应该知道这个情况。或许他还能知道点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这样行吗?”俞鹤还是很怀疑。
楚霄云目视前方的虚空,神情却很坚定:“侯四海今日的处境也有侯云芳一份‘功劳’,事发后侯云芳自己潜逃,留下哥哥一家顶雷,侯四海的心里究竟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他如今处境,虽说是自作孽但内心肯定怨恨官府,你们威胁他,他不肯说也很正常;但如果有利可图,那结果可就未必一样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俞鹤恍然大悟,激动之下忘了控制声量。话声出口见到街上的百姓朝自己侧目,这才回过神来,朝楚霄云嘿嘿傻笑两声。然后压低声音敬佩地对楚霄云道,“捕头,你这几天要是也在衙门,这案子说不定已经破了。”
“现在也不晚。”楚霄云坚定地道。
两人这么聊着案情,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县衙大门前。望着县衙一侧的鸣冤鼓,楚霄云吸了口气,按着自己的佩刀迈进县衙。
两人一起去见了韦京翰,楚霄云说出自己的看法。韦京翰听罢微微一笑:“霄云的思维还是那么敏捷。去吧,照你的思路去做。”
楚霄云很快从大牢中提出侯四海,面对楚霄云的减刑许诺,侯四海一脸怀疑的瞪着楚霄云:“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
楚霄云拿起桌案上韦京翰的签名文书递给侯四海:“韦大人乃今科状元,他可是带着皇帝陛下的亲笔御批前来任职的。”
侯四海虽说是个生意人,没有什么功名在身,但他经营着书店,书还是读了不少了,楚霄云说的道理他都懂。他捧着楚霄云递来的文书,仔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指着文书,语气颇为激动地:“这上面说的,可能当真?”
“当然。”楚霄云道,“大人也说了,你虽然犯下重罪,但出发点只是为了排挤竞争者,并非叛国,这种罪行完全是可以将功赎罪的。如今你若是能说出实情,助朝廷抓住胡人在我朝的奸细,那可是于国有功,减去那些刑罚,理所当然。这是多么划算的事,你好好想想吧,过了这村可没那店了。”
侯四海盯着文书足足有看了半刻钟,一发狠:“我说!”
拿到侯四海的口供,楚霄云立即禀告韦京翰,建议升堂。韦京翰采纳了楚霄云的意见,即刻传令升堂。
在公堂上,楚霄云再次见识了王禹的妻妾在公堂上互相推诿抓扯的场景。见侯雨晴还是不肯招认,韦京翰一拍惊堂木:“带侯四海!”
听到侯四海的名字,王家一部分人露出惊讶的神色,一部分人虽然极力控制,还是看得出脸色变化。而侯雨晴虽极力掩饰,其精神已经肉眼可见的发生了变化。
“侯四海,眼前这人你可认识?”侯四海带到,韦京翰发问。
“回大人,草民当然认识。她娘家与我家是邻里,她从小与我妹子交好。”侯四海回道。
侯雨晴一听就失态地大喊大叫起来:“大人,他就一个罪犯,你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他什么都还没说,你怎知道他是胡言乱语?”
侯雨晴当即就被问住了,跪在堂下喃喃自语,神情颓然。
韦京翰转向侯四海,再拍惊堂木:“侯四海,你妹子回到和静县省亲,可与侯雨晴见过面。“
“见过,大人。”侯四海肯定地道,“草民还亲耳听到过她们谈话。”
侯雨晴听到这里,身子摇摇欲坠。
韦京翰道:“侯四海,将你所知一一道来。”
“是,大人。”侯四海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几个月之前。
“你婆婆又是你姑妈,你为何还要受那两人的窝囊气?打小咱俩一起长大,小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如今这性子怎么越来越弱了?”侯云芳饮了口茶道。
“他那正妻是刑部侍郎夫人的丫鬟,有刑部侍郎的人脉,我又能怎么办?”侯雨晴愤愤不平道,“至于易茹贞那个贱人,仗着夫君宠她越来越趾高气扬。”
侯云芳思索片刻:“其实你们三人也是各有后盾。他大老婆说是刑部侍郎的人脉,其实在你们王家也就是仗着你公公撑腰;易茹贞那个小蹄子有你夫君;但你也不差,你有你婆婆的支持,不过三足鼎立,势均力敌,咱又何必怕了她们。”
“妹子,人家家务事你少乱说。”跟他们一块饮茶的侯四海道。
“哎呀,你懂什么。”侯云芳道,“伙计喊你呢,忙你的去吧,我和雨晴妹子说说话。”
侯四海听到伙计的喊声,只能先行离开,走前还嘱咐侯云芳不要多管闲事。
伙计是来汇报前去与易家书院商谈的事,那家书院说今年不从他们这里拿书了。
“他们从哪里拿书,打听到了吗?”侯四海近来接二连三地得到老客户取消合作的消息,着急又上火。
“打听到了,说是知合书店。”伙计道。
“又是知合书店!”侯四海一拳捶到门柱上,想了想觉得自己失态,遂对伙计道,“下去吧。”
伙计走后,他原想回房与老婆商议,路过后院时,听到侯云芳与侯雨晴的谈话,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你哥好像不欢迎我,我还是走了吧。”
“得了吧,他自己气管炎,还不让别人奋斗。别理他,咱们接着聊。”侯云芳道。
侯雨晴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现在也不知道聊什么。你有所不知。他那正妻,王家老太爷有时候都要礼让三分。”
侯云芳眼睛转了转,讥诮道:“什么礼让三分,那也不过是面子;什么刑部侍郎的人脉,也不过是个丫头。刑部侍郎之所以将她嫁来王家,想必一来是为笼络王家上下,巩固在和静县的势力;二来也为监视,如此必然不得你夫君的心。对两个丫鬟,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要除去那个小蹄子,再想个法子让另一个丫头犯下刑部侍郎也说不了情的事,还怕她不乖乖让位?”
侯雨晴被一番恭维说得有些心动:“那云芳姐,你说咋办呢?”
侯云芳附耳在侯雨晴耳旁叽里咕噜说了一通。侯雨晴听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待侯云芳坐直后,侯雨晴害怕迟疑地:“这是犯法的事吧,被人知道了我也活不了。再说,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知道巫蛊的术士啊。”
“你在自己的房里做,怎么会让人知道。再说了,完事之后,你想办法塞到另一个丫鬟房里,整件事就与你无关。一石二鸟,何乐不为?至于画符咒施法的术士,胡人有个巫师就在隔壁防川县,我可以帮你引荐,你拿着我的手信去找,他必定有求必应。”
见侯雨晴还在犹豫,侯云芳道:“倘若你不努力,想想二十年后会事什么样子。到时候当家的就是那个大丫头的儿子,你儿子能得到什么?你娘俩到时候过的会是什么日子?可是你努力一点当了正妻,以后王家就是你儿子的了。”
儿子能当王家的家,侯雨晴被说动了,点头道:“云芳姐,我听你的。”
侯云芳告知了侯雨晴胡人巫师的地址,侯雨晴收下地址告辞离去。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侯雨晴,如今你有何话说?”
侯雨晴没有答话,王禹的母亲,侯雨晴的婆婆兼姑妈却犹犹豫豫地在一旁道:“韦大人,这侯四海本就是一个与胡人有关的犯人,他的证言不足为信吧。况且就算不说他这犯人的身份,他这一番无稽之谈,也没有佐证啊。”
侯雨晴闻言放佛看见了光亮,急忙道:“对啊,大人,那娃娃是从大夫人房中搜出来的,与我无关;侯四海一派胡言,胡说八道!”
韦京翰听罢说道:“侯四海是否胡说八道,本县自会派人查实。”
说罢望着堂下的楚霄云道:“楚捕头,你速速带人前往防川县拿人。”
随后目光又扫了一遍侯雨晴姑侄:“是与不是,相信很快便见分晓。”
王禹的母亲也不再说话。
楚霄云离开后,王禹的正妻大喜,她扑在地上恸哭:“大人,民妇冤枉啊。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韦京翰一拍惊堂木:“何青梅,就算巫蛊之事与你无关,那叮咬易茹贞胳膊的瘴虫从何而来,这个想必你最清楚了。”
何青梅原本嚎哭的声音戛然而止,惊疑地望着韦京翰。
韦京翰令人端来一个木盒:“这个盒子你还记得吗?”
何青梅连连摇头后退:“不,我不认识,我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