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千里落花风
“在他发光时,将手触在他的镜面上,镜子里,便能展现你所经之事。”左英的声音越来越轻,不知什么时候,手指蹭到了陈知渊的,在那一瞬间,屏息凝神,边说着快速将陈知渊的手指靠在水月镜上。
“就像,这样。”
月白只见那位叫左英的仙人瞬间擒住了陈知渊的胳膊,脸上样子极为灿烂的笑,语气殷殷道:“凌道,你就从了我吧。”
“你放开!”陈知渊在左英擎住自己的时候就反应了过来,只皱着眉,挥着袖子,就想要把左英挥开。
只左英早有准备,一手握住水月镜,像是狗皮膏药一般朝着陈知渊身上贴。两位本该丰神俊秀的仙人,像是打情骂俏一般扭成了一团。
“叮铃”一声,好久没再响的木铃铛再次发出声音。犹如惊雷一般,打破了眼前的画面。
月白的视线逐渐模糊,恍惚间只看到陈知渊和那位叫左英的仙人扭打着又进了屋内。
月白颇为遗憾地瞥了瞥嘴,只觉得陈知渊把铃铛弄响的不是时候。刚想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下一个场景是什么,却发觉自己又回到了玉辰宫的殿里。
大殿上,陈知渊还是跟自己意识离开时一样,端坐在安神榻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头,一双眼轻垂着望着他,还不由自主地抿紧了纤薄的唇。
“师尊?”月白仍旧坐在他的榻前,不知道陈知渊在想什么,小心翼翼的轻喊了一声。
被月白喊了一声的陈知渊重重吸着气,狭长的眸子望着月白,眸里阴晴不定的,起伏着胸膛,半晌没出声。
“师尊,你没事吧?”月白有些傻,什么时候陈知渊有过这样的反应?忙直起了身子,将手落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担心问道:“师尊,您到底怎么了?”
“本尊想让你看到的不是这些。”陈知渊急迫地呼吸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看到月白在望着自己,忙把视线挪开,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那,师尊想让徒儿看什么?”月白下意识问道。只是刚问出来便眨了眨眼,总觉得哪里不对,这才反应了过来,于是皱着眉问陈知渊道:“不对啊师尊,您不是说让徒儿帮你进去找找记忆吗?怎么又变成让徒儿看了?”
“本尊自然也在看。”
“哦,那也就是说。这些替您找回来的记忆让您有些不满意?”月白试探性地问道,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记忆还有能让人挑挑拣拣的吗?既然能挑挑拣拣,那陈知渊是不是让自己进来之前,就有想让自己看到的东西了?这些东西是什么?何至于因为自己没看到让陈知渊如此的慌张?
陈知渊兀自慌张了好一会儿,才又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对。突然怔在那里望着月白。
他的记忆向来都只是模模糊糊,却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苍白又沉闷的印象。他知道那些记忆怕是不甚美好,这才想着让月白进去看些,好来心疼心疼自己。
万万没想到出师未捷,月白进去首先看到的,却是自己和左英的一段记忆?左英这个神实在是不守规矩,如此不顾形象地过来拉扯自己,实在是气煞了他。
尤其是这种狼狈的一幕,还让月白看见了。陈知渊生怕月白生气误会了,却不知道怎么跟月白解释,这才心绪不宁地吸气。思忖了良久这才抬头想要出声,却看着月白神色坦然,一副对自己关心的样子,刚想说出口的话,突然就顿在了那里。
“你看到了那些,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陈知渊突然就耷拉的嘴角,一手支着安神榻,幽幽问道
月白一愣,坐在他身旁有些反应不过来,望着陈知渊诚挚道:“师尊,想让,徒儿说什么?”
“嘶”的一声,陈知渊激动地又吸了口气。
月白看着他突然起了身来,掩饰着自己苍白的脸,勉强平静道:“没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陈知渊:你看到我跟别的男的拉拉扯扯,你一点都不吃醋,你不爱我。
月白:那个人一副拉着你想看八卦的样子,你让我吃什么醋??
第66章 有心
月白看着陈知渊的脸色蓦地有些心揪,见不得他突然这般大开大合的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只能结结巴巴硬着头皮道。“想说的没有,可看了师尊的往事,却无端有了些好奇。师尊,徒儿有些想问的,不知道唐突不唐突。”
“呵”陈知渊却只呵了一声,并不回答他。
月白知道他嘴硬,只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同样站了起来,拉着陈知渊的胳膊,将他安抚到榻上,这才蹲在他身前,两手扒着他,挑着眉状若无意地问道:“师尊,您的记忆现在恢复了吗?”
陈知渊只在月白拽着自己的手的那一刻就微变了神色,静望着月白将自己拉着坐下了,也没有挪开眼睛。
月白的手和脸一样白,蹲在自己身前,像是窝在自己身边的小白猫,漾着温和迁就的笑,让人止不住地想要将他搂在胸口揉搓两下。
只是还不行,陈知渊深吸口气,胡乱地“嗯”了一声,刻意暼过了眼去,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早就消气,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月白丝毫没意识到陈知渊在想些什么,将两只手撑在陈知渊大腿上,往前更加凑去,眼角轻弯,面上掬着笑,心里忐忐忑忑的,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您还记得,您为什么一定要拿到水月镜吗?”
这件事情,在陈知渊的记忆中,左英也问过。只是那个时候的左英太过执着于陈知渊和他打赌时候,经历的那个劫,正满门心思地想要套路陈知渊摸镜面来察看他的记忆,因此并没有在意陈知渊当时的回答。
月白不是左英,在一旁看了那么久,自然注意得到,陈知渊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候的动容。陈知渊那个时候不仅动容,连回左英问题而提出的问题都很耐人寻味。
左英问陈知渊到底想干什么。
陈知渊却问左英:“你说草木有心吗?”
草木有心吗?月白睁大眼睛,边望着陈知渊,边在心里忖度着这句话。
他还记得陈知渊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端肃着脸,微沉着眉,明明好似郑重极了,可这几个字说出来却是轻然又小心。像是辗转历经一切后表现出来的风平浪静,虽然期盼地问了出来,却带着不抱有任何希望的落落寡合。
陈知渊那个时候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又想要怎么样的回答,才会带着沉寂来决绝发问呢?月白好奇,更多的却是忐忑。只觉得有些事情摸不着捉不住,像是一根无形的线,不知不觉在自己身边团成了一团,变成了月白怎么都扯不开的棉。
棉里的是月白看不清楚的东西,却让他下意识地觉得,这个他看不清楚的东西十足的重要。
陈知渊却只在他问出来的时候便脸色一黯,抿着的唇看着纤正又单薄。像是他这个人一般,一丝不苟却又斯斯文文,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那微微眯起的眼睛静静望着他,像是含风带雨一般,星星蒙蒙地让人看不真切。可正是看不清,才更加显而易见地昭示出有问题,让人更想要去细细探寻。
月白仰着脸望着陈知渊紧抿着的唇,等待着他的回答,不由自主地屏了息,像是被一股突如其来吹拂过的平湖面,吹得人心里碧波荡漾的,毫无着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一声喟叹,似是无奈,又似是可惜。
月白还没反应过来,只看到陈知渊长臂一挽,将月白撑在自己腿上的胳膊卸了力道,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人捞起,放在了自己的安神榻上。这才起了身,转过头来垂首望着月白,深深道:“月白,你没有心。”
却只说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再转首,在月白茫然又失措的眼神里,没了踪迹。
…………
陈知渊颇为烦乱地朝着大殿深处走去,只是,本以为离开了月白就会停止烦乱的心,并没有因此平复下来。反而在不断翻涌上来的记忆里越发地让人折磨。
陈知渊索性出了玉辰宫,躲到了浮隐堂里。布置好了结界才将水月镜召出来。
进入这方世界时被桎梏的记忆,在月白替他找寻的时候就已经回来了,陈知渊现在记起了所有的事情,自然要找人秋后算账。
水月镜成了一人高的大小后陈知渊才缓缓抬手,镜面上画面轻轻荡漾,不久便凝成了一个人的脸。
那人一身白衫,正对着陈知渊笑。“凌道,看来你已经找回记忆了?”
“你知道我进来会失忆?”陈知渊背着手,淡漠望着镜子里,只看着左英坏笑的样子不由得皱起了眉。
“水月镜是上古造化之物,内里堪是一方可化因果、塑真神的世界。如此了得,自然不会容你轻易摆布。失忆了他才能摆布你不是吗?”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却不早早告诉本尊?”陈知渊耷拉着眼皮,瞬间想通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各个关联,再望着左英的时候,眼里已经带着了森森寒意。
“本尊即便是事先告诉了你又如何?进来的时候还不是会被封掉记忆?若真是对你袖手旁观,又何必会让你如此轻易找到!”左英话说的坦然极了,环着手臂丝毫不心虚。说完才像是刚想起一般,挑着眉揶揄问道:“不过你现在能记得找本尊,想必早就化险为夷了,水月镜想必也能为你所用了。虽然如此,你可有得偿所愿?”
陈知渊没有追着他不放,而是淡定地回他问题。“本尊进来之时,水月镜的镜灵已修成此方世界的天道。不仅想聚起这世界内的所有机缘灵气,还妄想夺取本尊身上的灵力。”
“那想必它死得很惨。”
“它还没消亡。”陈知渊摸了摸眼角的一抹淡痕,朝着水月镜凌然问道。“此番就是想要问你,怎么做才能摆脱它,将这镜中世界放出来。水月镜不是能塑真神吗?那这世界是不是也能化虚为实?”
“按理说是可以,不过浮生一梦皆枉然,你已然历练过了,自该断了因果不再回首。何必非要花力气将整个世界化虚为实,都带出来?”
“因为,”陈知渊沉吟着,蓦然端起了唇角,浅浅一笑。像是冰封的旷野上,突然吹过的温暖的风。那笑意像个绮丽的梦,挂在陈知渊脸上,让他低沉着声音和缓道。“本尊已经得偿所愿了。”
刹然间,没了声响。镜里,左英怔着没动,久久望着陈知渊没敢说话。
这世间,只有他看过陈知渊那潜藏在心底的记忆,也便只有他能明白陈渊这句“得偿所愿”,有多不易和艰难。
“它,在这方世界化灵,成形了?”左英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望着陈知渊,温温吞吞问道。
“嗯。”
“那他,有心吗?”左英清雅的脸上同样漾起一抹笑意,颇有些欣慰地顺口问道。
本以为会得到陈知渊理所应当的干脆回答,草木自然有心。
却在下一刻,看到陈知渊的脸蓦地僵住。脸上的笑意片片破碎,组成了大写的尴尬,哪怕陈知渊平日不苟言笑的脸都抵不住这样的窘迫。
“若是真想要把这方世界带出来,也不是没有办法。”左英再看不懂人眼色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哪里敢等着他回答,忙沉吟着转移话题道:“你说水月镜的镜灵化成了其他东西?它既然想要夺取你的灵力,怕是对灵力所求甚大,怕也是因为有灵力支撑才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之前怎么治它的,便继续这么做。等着它所有的灵力耗尽的那一刻,你自然可以……”
左英刚想说得偿所愿,可一想这个词太过于敏感了,只能生生顿住,想了一想,才道,“马到成功?”
“多谢。”陈知渊咬着牙,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袖子一敛,利索地和他切断了联系。
只却没有离去,反而是立在原地思索良久。
本以为自己与系统的博弈在将楚宁魂身分离的时候已然结束了。却没想到,还没有吗?
那他便需要重新思索下,这镜灵与楚宁的关系了。
楚宁像一个提线木偶般被控制着夺取他人的气运资源,在一次次失败后也没有被放弃。只怕楚宁是它不能被舍弃的存在。不能被舍弃,便意味着不能被取代。楚宁的作用是为他聚敛灵力,既然他再做不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这系统已然是强弩之末,只待消耗殆尽的时候了?
陈知渊想了一想,突然眼里清光一闪,袖子拂过水月镜,又望向了镜面。
镜子里,鬼哭阵阵,黑色幽冥火充斥在周围散发着幽暗阴森的光。没有了魂魄的楚宁躯体正浮在黑沉的弱水里,没有直觉。
陈知渊眉头一皱,静静等待着看下去,没过一会儿,一张比楚宁还要惨白的脸落入了镜中。
夜无渡穿着的黑袍上,鬼影的面容更加狰狞了,映衬在幽森的鬼火里,尤其可怖。
夜无渡只随手招了招,那没有知觉的躯体便朝着他平静划过。荡起的涟漪扑在三途川岸边,激起阵阵水声。
待到离岸边近了,夜无渡才缓缓展了展袖,尝试着揪出了一只鬼影,朝着楚宁的躯体内塞去。
本成形凝实的鬼影在灌进楚宁身体的那一刻,开始剧烈的挣扎。却拗不过叶无渡的手,只能惨叫着朝着楚宁而去,化成一股黑烟。
岸边的夜无渡有些生气,却好似已然失败了很多次了,并不气馁。只朝着楚宁的躯体挥了挥手,又让他往弱水河中心漂浮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不知道你们看不看得懂,因为还有一部分真相我没有写。这部分真相是一个回忆杀。还得过几天才写到。
第67章 告诉
陈知渊待到夜无渡离开了三途川才缓缓将定魂珠拿了出来,然后面无表情地将楚宁的魂魄拔了出来,捏在手里甚是轻松。
“你的魂魄丢了,他不替你招魂,却只想着胡乱将只鬼塞进去滥竽充数?看来你们的缘分未尽,倒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看起来不是想救你怎么办,倒不如本尊帮帮他?”陈知渊讥讽朝楚宁笑道,袖子一掸,将捏在手里魂魄,狠狠一撕。完整的魂魄瞬间成了两个,其中一团颇小。被陈知渊拿着显得格外虚弱。
陈知渊将那更小的一团随手扔了,顺手捏了个回魂咒法放在上边才让它随风散去。
被生生撕开一部分魂魄的楚宁狠狠地抖了抖,因为受损显得更加黯淡了。看着陈知渊脸上残忍的笑,下意识就想要钻回定魂珠里。
陈知渊没拦着他,只眼看着他进去了,才转了转珠子,淡漠道:“来日方长,你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
月白呆呆地望着陈知渊匆忙而过,沉静良久,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掐了个传影术。那头,越陈风坐在竹林里,白袖轻展朝着月白问道:“怎么了?”
“父皇,”月白坐在陈知渊的榻上乖巧道一声,轻蜷着手,有些纠结问道:“孩儿有一事相询。”
“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