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玄鹿游原
只是小兔子的耳朵耷拉下来,活像是受了天大的惊吓和委屈,闷闷不乐极了。
他忍不住想摸摸时舟的头,但稍微一动就发现脸上扣着面罩,连抬手拿下来的力气都没有。
时舟没有注意到秦宴城已经睁开眼睛了,还自顾自想着秦宴城要是胃癌该怎么办,他这么聪明,怎么才能瞒住他病情。
胃癌早期和中期都是有治愈率的,秦宴城还年轻,应该是经得住手术的,可以完全治愈。
可是时舟现在抱着一种急病乱投医的心理,在网上乱七八糟查了一气,以前他也跟风嘲笑“网络看病起码癌症走起”的滑稽现象,但此时看着一行行言之凿凿的文字,说的这么肯定,他突然就觉得恐慌——
如果是胃癌导致的胃穿孔伴随出血,基本上都是晚期了、扩散了,无药可救而且没多久能活了,少则一个月,最多也没半年。
他无声无息的掉了一阵眼泪,就有秦宴城看到的这一幕了。
秦宴城对于自己浑身无力甚至连出声都出不了的状态并不担心,失血过多造成的休克之后经常会这样,醒来之后缓一缓就好了。
时舟也并不是完全的悲观,他强大的情绪调节能力在拼命的拉他回来。
他使劲甩甩脑袋,长发甩的在空中抡了一圈,决定先不去想这些可能根本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的事情了,等秦宴城醒了之后做个胃镜和活检看一看,一切就清清楚楚的了。
正想着,就感觉秦宴城冰凉的手指动了动,慢慢蜷缩,握住了他的小拇指。
他随即惊喜,连忙抬头去看,见秦宴城果然醒了。两人目光相对,在一瞬间仿佛有炽热无比的热度在冰冷的病房中被点燃,时舟一扫心中的所有郁闷,随即兴高采烈起来。
甚至一瞬间就从杞人忧天的怪圈里跳出来了,终于意识到自己到底钻了什么牛角尖。
秦宴城沉静深邃的纯黑色的眸子转了一下,有些费力的垂眸示意时舟把面罩给他取下来。
时舟心领神会,摘了面罩,毫不客气的在他脸上一通乱亲,从额头亲过鼻梁、脸颊、嘴唇都不放过,仿佛失而复得似的喜悦无比。
没有什么能比醒来之后有爱人耐心守着、送来发自内心的吻更让人觉得心中暖意升起的事情,秦宴城淡淡笑了笑。
“......我睡了多久?”声音虚弱的几乎听不到,仔细看着他的嘴型才知道他在说什么。
“都已经两天两夜了,”时舟急切问,“你好点了吗?胃还疼吗?哪里不舒服?”
因为起身太急了,差点连人带椅子一起摔在地上,还好时舟站住了,椅子“砰!”一声砸在地上。
秦宴城见时舟这冒失劲头立即阻止:“别急......我没事。”
时舟闻言,原本急切惊喜的表情陡然凝滞了半秒,取而代之的是诡异复杂的表情。
秦宴城随即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这是时舟要蓄力准备变脸暴怒的前兆——
“秦宴城!你再说一句你没事?我真想操|你大爷的你个傻逼玩意!你这张嘴是白长的吗,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前段时间你一直胃疼,根本就没好对吧,每次我问都是‘没事’‘不要紧’。结果呢,结果在我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你他妈突然给我来这么一个滑铲?”
“你知道我睡觉睡得好好的、一打开灯发现男朋友突然就吐血了是个什么惊悚心情吗?你是想吓死我是吧?!”
“当时没来得及和你计较,在我怀里一边吐血一边还敢说没事?请问在你这里什么才算是有事?”
时舟心有余悸,更可怕的是如果他当时没做噩梦也没醒的话,秦宴城居然真的能忍住胃穿孔的剧痛一声不吭。这混蛋总觉得都不是大问题,但医生说穿孔送医院晚了能直接死人。
时舟一下子就变成豌豆射手了,把所有心疼的、恐惧的、愤怒的情绪化作豌豆子弹,狠狠的狂骂了秦宴城一顿。
“算了,”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也舍不得骂太久,声音软下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哪里不舒服吗?”
秦宴城还沉浸在时舟脱口而出就自然而然发给他“男友”认证的受宠若惊和喜悦中,无奈的如实回答:“胃很疼,恶心想吐,眼前有黑雾看不清东西,有点冷......”
时舟心想,果然,不问他的话他就一句话也不说,什么都硬扛着。
时舟按了铃叫医生过来,脱了衣服爬上床来,因为秦宴城没做创伤性手术身上没有伤口,因此至少可以随意抱着,只要别压着他输液的手就行。
“给你暖和一下,”时舟又亲了亲他的锁骨,手放在他冰凉的上腹暖着,“求你了秦宴城,不舒服别自己忍着,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我真的太害怕了。”
时舟早就见识过他就这么别扭隐忍的性格,即使明知道自己下一秒就会低血糖晕倒,也不肯开口示弱。
但晕过去好歹还有喂一颗糖的机会,人要是死了的话去哪里偷仙丹让他起死回生?
秦宴城听出时舟的声音已经有些哭腔了,立即低声哄他:“别哭,都听你的。”
他不是故意瞒着时舟吓唬他,他当时的确觉得自己没事,而且经年累月养成的习惯,不舒服的话也很难说得出口,改正起来的确有些难度。
时舟“哼”了一声,脑袋在秦宴城身上拱了拱蹭了蹭,怒道:“你要是不改的话,再有下次就等着挨揍吧。”
秦宴城无奈,抬手去搭时舟放在他腹部的手,温声回答:“以后一定。”
直到医生来判断说头晕恶心和眼前看不清都是贫血造成的,之后会慢慢恢复,时舟这才放下心来、
其实循序渐进的也行,秦宴城不主动说,但问的时候能回答也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他这才知道其实秦宴城不舒服的时候其实很多,即使恢复了些许之后能喝点冷流食了,只是几口粥也会折腾他的胃。
难怪对于吃饭不感兴趣,任凭谁每顿饭之后都得先疼上一两个小时的话谁也不会喜欢。
时舟忍不住又开始“互联网看病”,但把秦宴城的症状输入查询的结果果然又是自己吓唬自己,全都是癌症起步。时舟使劲甩甩脑袋,不不不千万别信,一定是假的!
话是这么说,但他总是将信将疑,只能寄希望于秦宴城身体恢复、胃部条件允许了之后去做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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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终于满足了做胃镜的条件,因为秦宴城失血太多了身体虚弱,暂时不能再上麻药不能做无痛胃镜,现在的身体条件只能做普通的。
时舟心里非常恐惧,这种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恐惧是很难形容的——
他恨不得秦宴城立刻检查,既能让他心里悬了这么多天的石头落地,又能万一有问题早点治疗,但与此同时他又怕真的检查出什么他接受不了的结果,他会不会当场崩溃大哭。
从走去检查的路上秦宴城就一直一言不发,显然还是克服不了心理阴影,对此事很排斥。
时舟拉了拉他的手,发觉他手心满是冷汗。
从这个状态来看时舟心里就大概清楚,估计到时候不会特别的顺利,十有八九是没办法一次顺利检查完成。
时舟心这两天总是做梦,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梦见什么,总是反复梦到秦宴城口吐鲜血的情景,但梦中的结局显然更加可怕:
梦里的秦宴城痛苦呕血、浑身冰冷而发抖,时舟紧紧抱着他,但是救护车迟迟没有来,最终秦宴城在他的怀里停止了呼吸,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又或者有时梦见医生做出宣判,冷着脸权威无比的告诉他:“他胃癌晚期,而且已经扩散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治疗的价值,就剩几个月回家好好过、让他开心一点吧。”
从秦宴城发病住院起,他几乎每天都是被噩梦给惊醒,几乎每天早上都是流着眼泪睁开眼睛。
最初的两天秦宴城昏迷不醒,不知道这件事,醒来之后他身体虚弱睡的很昏沉,时舟就以为他一直都不知道,尽量告诉自己千万悄无声息。
秦宴城从没提起“胃癌”的事情,时舟更加不能把自己的恐慌心情传染给他,他是病人,不能给他更大的压力了。
但其实正是因为前一天早上秦宴城醒过来,亲眼看到时舟在睡梦中掉眼泪,这才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他明明情绪挺好的也没有哭,但眼睛这些天一直有些红。
——只要我的检查结果一天没下来,时舟就得多一天被这样煎熬。
秦宴城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会主动而迫切希望接受胃镜检查,甚至还把后天的检查直接提到了今天上午。
时舟去给他取口服麻药了。
秦宴城等着时舟走后,走进胃镜室问医生:“我的检查结果会通知谁?”
医生愣了一下:“秦先生的意思是?”
“我爱人胆子比较小,我希望不管结果如何都先通知我,我觉得合适之后再酌情告诉他。”
秦宴城只是不动声色,但并不是没想过可能有最坏的可能性:
昨天下午时舟下楼去拿外卖的时候恰好白然打电话来:“秦总,您订的戒指送来了,我给您锁办公桌的抽屉里还是给您送去?”
想了想又补充:“我准备了好几套非常盛大的求婚方案,等您过目选一选之后,保证能哄夫人.....咳咳,时哥,保证哄时哥开心!”
秦宴城曾经对表白和求婚十分忐忑,甚至还担心自己办不好而让心思细腻的白然帮忙。
但此刻他只是沉默片刻,淡淡地回答:“先不用,看情况再说。”
看看检查结果再说。
拉回现在。
秦宴城平静说:“到时候他会来取我的报告单,如果结果不好,你就说机器坏了取不出来,然后单独通知我,懂了么。”
医生十分莫名其妙——这种话他不是没听过,不少家属会要求隐瞒,然后希望能先通知家属而不要告诉病人,这怎么还有反向操作的?
这病人的心理素质未免太好了一点,生死在他眼里居然这么平常,还顾得上爱护自己男友的胆子。
但看在秦宴城是这私人医院的大股东的份上,他也没敢多嘴,既然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什么千奇百怪的要求也不是不能满足。
秦宴城垂眸思忖片刻,今天也不一定能检查出结果来。为了能让时舟不继续做噩梦,他只能说尽量克服,但要是这么容易就能克服心理创伤的话也就没有这些年的拖延了。
时舟端着麻药过来的时候秦宴城正坐在原位,就好像刚刚没单独嘱咐过医生一样。
胃镜果然不太顺利。
因为时舟在旁边攥住他的手,那温热的跃动的感觉让他舒服了些许,这次没有一看见管子就呼吸困难。但整体上还是艰难极了。
“放松——”医生引导说,“秦先生,您太紧张了,这样胃镜下不去的。”
秦宴城身体的紧绷和咽喉敏感让他足足干呕了半个多小时,但也还是一筹莫展。
时舟担忧的看着秦宴城的眼眶乃至眼尾因为不断干呕而发红,眸中仿佛泛着水雾似的。他显然是吐的胃疼了,这一阵脸色迅速就白了下去大。
越看越觉得心疼。
秦宴城深吸一口气,一些尖锐的声音和记忆又开始在脑海中回荡,他有些头晕,整个人迅速就不受控制的暴躁了起来,戾气几乎藏不住。
“时舟......你先出去。”秦宴城感觉自己可能又控制不住情绪了,而且也知道自己现在的形象必然不会太好看。
他不想让时舟看到自己这幅狼狈的样子,更不想让时舟看到自己像个精神病似的。
这的确是在时舟的预料之中,下管的反应实在太大了,时舟怕他把胃给吐的伤着了,一边拍他的后背一边和他商量:“秦sir,要不然咱再等两天,等你身体条件允许了之后做无痛胃镜吧?”
放在以前的话秦宴城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那些阴影再淡也不能完全消失,他不愿被麻醉,这已经是他能坚持的极限了,他实在是不能在医院里完全失去意识、失去对自己身体的主导权。
时舟也不管还有外人在场,轻轻在秦宴城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我答应过要保护你,我全程拉着你的手,你别怕好不好。”
秦宴城沉吟半晌,被时舟亲过的位置暖暖烫烫的,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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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治医生判断过他的情况之后表示,不用等后天,秦宴城的身体恢复的很快,明天下午应该就能做无痛胃镜了。
时舟听医生说他的血项恢复的很好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秦宴城本来应该身体底子很好的,辛井说他以前身体素质非常的好,就算是长跑也几乎没有对手。
这种后天造成的创伤,或许还是有养好的空间的。
秦宴城一想到时舟有可能又得再多做一晚上噩梦、多哭一场,有些许心急,想把日期提到今天。
“不要着急,”主治医生道,“明天也得是明天下午才行,你之前失血太多了,还没恢复好就打麻药的话很危险。”
时舟不知道秦宴城是想早点做完了早点让自己安心不做噩梦,疑惑的心想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主动了,表现这么好可得使劲亲亲抱抱。
“秦sir真棒!”无痛就不存在下不去管子的问题了,只要秦宴城点头,麻醉之后他就无知无觉的昏睡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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