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云初棠
“说的也是,琼林宴诶,不知道是不是真如诗词里所说,那天方家小姐也会去吗,不知会是个怎样的女子。”
“是个很厉害也很有担当的女子,不畏强权,如果真能入朝为官,我相信,她肯定会是个好官。”
说话的人曾亲眼目睹了越王在迎星楼发生的那场闹剧,对方嘉怡感官很好,他敢肯定,面对那样的情况,即使是男子,也不一定有方嘉怡做得好。
方家。
方大人早早预料到了女儿想入朝为官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只是没想到,才一个开头,就这么难。
“琼林宴后,这件事就会有一个结果了。”方大人叹了口气,看着目光坚毅的女儿,道。
琼林宴后,授官的事便不能再拖了,别看现在好像是世家压了商君凛一头,那不过是商君凛不想将世家逼这么紧罢了。
“父亲已经为女儿做了很多了,以后的路,女儿会自己走下去。”
从心中有这样的梦开始,方嘉怡就知道,自己要走的路注定崎岖不平、布满荆棘,以前,她不敢将心中所想告诉别人,因为她知道,这件事有多匪夷所思,有多惊世骇俗,她以为自己的梦想终其一生都只能是个梦想,没想到,她能有机会将之变成现实。
多么难得,第一个告诉她,她不是在异想天开的,是站在大桓权利顶峰的两个男人,从那一刻起,她就做下了决定,她一定要为天下女子走出一条崭新的大道!
很快到了琼林宴当天。
商君凛换了一身不那么隆重的帝王冕服,沈郁想体验一下学子间的氛围,并没有穿代表贵君身份的服饰。
白色广袖大炮外搭浅蓝轻纱罩衫,长发未束,柔顺披在身后,五官精致,眼眸漆黑不见底,面上将笑未笑,手持折扇,翩翩公子,如琢如磨。
琼林宴在宫外举办,有专门的府邸,沈郁和商君凛上了马车,缓缓驶向宫外。
“多亏有方姑娘,不然陛下就要因为带我去殿试的事一直被言官弹劾了。”沈郁坐在马车上,托腮看着商君凛。
“是啊,有了方嘉怡的事在前,他们倒是选择性忽视了殿试的事。”
商君凛现在基本在玉璋宫批奏折,沈郁偶尔看一眼,大半都是关于方嘉怡的,商君凛懒得处理这些,让人摘出来放到一边,一堆就是好几天。
“陛下可以将这些不重要的折子分下去给大臣处理,若陛下担心世家,大可提拔一批背景干净的官员上来。”沈郁提议。
“内阁本来是有权利处理这些的,但这些年世家做大,若将权利都给内阁,朕不放心,阿郁说的有道理,等朕培养出一批能用的官员,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忙了。”
商君凛刚登基时,在世家手里吃了不少暗亏,后来他以血腥手段镇压了一批心大的,才慢慢将朝堂权利收拢到自己手里。
朝廷的任命还没下来,江怀清目前还是同贺承宇住在一起,他原本是打算自己租个宅子的,被贺承宇劝下来。
“怀清是在这里住不惯?还是觉得我烦了?”说这话时,贺承宇眼尾微微下垂,莫名给人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心生愧疚的江怀清连忙解释:“不是,我怎么会觉得承宇兄烦,我是怕你嫌我给你添麻烦……”
“怀清怎么会给我添麻烦?明明是怀清助我良多才是,”贺承宇打断他的话,“更何况,怀清也给了吃住的钱,在这住还能时不时帮我的忙,我怎么会嫌你麻烦?”
贺承宇不动声色打量江怀清,继续道:“若你在外面有了住处,要搬出去住我别无他话,可你现在连看中的地方都没有,更何况,习惯了身边有怀清相伴,你要是真搬走了,我恐怕一时半会很难适应,等朝廷任命下来了,怀清再考虑这事也不迟。”
江怀清想了想,也是,他这段时间与贺承宇同吃同住都习惯了,若真搬出去,新住处合不合心意另说,先是他自己就会很不习惯。
就像贺承宇所说,他住在他家里,也没有白吃白住。
两人一起到了琼林宴。
一个状元,一个探花,刚进来就被人围住。
有人想和贺承宇拉近关系,有人想找江怀清,两人慢慢被人群隔开。
易简明的跟班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对视一眼,派人悄悄跟上去。
沈郁下了马车,和商君凛分开,走进人群中。
江怀清正在和不断涌上来的人说话,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他回头,猛地对上一双含笑的眼。
“……余兄?”
第82章
沈郁点头。
“这位兄台是?”一旁的人也见到了沈郁,见他通身气度不俗,面露惊奇。
他算是这届考试里比较百事通的人了,大半的人他都能说上话,像蓝衣公子这样的,但凡他见过,绝不可能没有印象。
“这是我一好友,唤他余公子便好,我这边有点事,先过去一会,抱歉。”
见他有朋友找来,其他人也不好再扒着人不放,约好下回继续聊的时间,才放人离开。
江怀清艰难从人群中脱身,走到沈郁身边,眼神往他身后瞟。
“你找什么?”沈郁用扇柄抵住下颚,“见到是我不满意?”
“怎么会?”江怀清眨眨眼,“只是觉得难得单独见到你一回,那位没跟着一起吗?”
原来是在找商君凛。
“自然是来了的,他不来我怎么可能一个人过来,他不在这边,知道你们见了他不自在,我让他去忙自己的事了。”沈郁回答。
既然商君凛本人到场,一些流程需要他亲自确认,还有一些也过来的大臣,他需要见见,相比起来,沈郁就显得很清闲了。
“没想到你和那位真的会过来。”两人往人少的地方走,江怀清开口道。
“这次情况不太一样,方小姐的事太过惊世骇俗了些,他们还在闹呢。”沈郁不介意给他透些底,“为了这事,他们甚至肯松口给贺兄和你更高的官职。”
“确实,毕竟在这件事出来之前,谁也没想到,这一届的榜眼会是一个女子,”江怀清羞赧笑了笑,“实不相瞒,起初我以为我至少可以拿个第二的。”
“我当时还和陛下打赌,说你能拿魁首,结果两次都让陛下赢了。”沈郁笑道。
“怀清何德何能能得余兄如此看好,”江怀清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愣了愣,“输给承宇兄和方小姐,怀清心服口服。”
“你们对方小姐的事怎么看?”沈郁还挺想知道,这届考生对女子入朝为官一事是怎么看的。
“我和承宇兄看法一样,觉得方小姐堪当重任,其他人里,有不少人被方小姐的文章折服,虽对女子为官有些芥蒂,但反对的态度没那么坚定。”江怀清整理了一下这些天得到的信息,回答。
“其实也要多亏成绩下来的同时公布了大家所写的文章,事实摆在面前,他们想不承认也不行。不少人在看了方小姐的文章后,都自叹不如,就连我自己,也是如此。”
方嘉怡的文章见解独到,深入挖掘了他们没考虑到的地方,在一众答卷里新颖独特,让人眼前一亮。
江怀清看完后,得了不少新感悟,事后拉着贺承宇讨论,两人都很敬佩,身为女子的方嘉怡能写出这样文章。
“当时越王那事,我就觉得此女子不简单,”想到因为这事倒霉的越王,沈郁眉眼弯了弯,“一个女子,在出了这样的事后,依然能站出来为自己和同样受到伤害的人讨一个公道,即使对方是皇室宗亲也不退缩。”
“是啊,纵然是男子,又有几人能做到像方嘉怡一样?”江怀清当时也在场,若不是心生钦佩,事后方嘉怡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也不会从中搭桥牵线。
沈郁状若不经意朝后面看了一眼,提议道:“我们找个凉亭坐一会。”
江怀清无异议。
举办琼林宴的宅子很大,雕梁画栋,景致奇美,每隔一定距离,都有供人休息的凉亭,两人选了一处没什么人的,走进去。
见两人进了凉亭坐下,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跟在两人身后的人对视一眼,留下一人继续盯梢,另一人悄悄折了回去。
“你看清楚了?他身边跟的不是那个贺承宇?”听了回来人的汇报,一个公子哥皱眉问。
他们一向以易简明为首,见易简明被不知道从哪来的一个穷小子压了一头,就想给那个一点教训。
“是,奴才看的清清楚楚,那人比贺公子身量矮了一些,衣服颜色也不一样,哦,对,那人还未束发。”
“可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不知道,只听江怀清唤他‘余兄’。”
“姓余,”说话的公子哥看了身侧人一眼,“京城有什么姓余的世家吗?”
“就我所知,没有,这届考取功名的人里也没有姓余的。”
“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说话的人托着下巴,“不足为惧,走,我们去看看。”
“不先和简明兄打声招呼吗?”另一人有些犹豫,“而且现在是琼林宴,万一出了什么事……”
“你就是胆子小,我们又不会真对那姓江的做什么,只是想和他交个朋友罢了,怎么可能真在琼林宴上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傻的。”
他们不像易简明,被家族精心培养,参加科举的目的也很纯粹,拿前三进翰林院,为将来直入内阁做准备。
本来一切都计划的很好,哪知道会突然杀出三匹黑马,那江南贺家的人为何会突然入仕他们管不了,另外两个一个是女子,一个寒门出身毫无根基,还是可以运作一番的。
沈郁和江怀清聊了一会,突然传来不断靠近的脚步声,沈郁转头看过去,是几个身着华服的公子哥,心中了然。
“余兄,是你的朋友吗?”见那些人目标明确向这边走来,江怀清略显茫然。
“我不认识他们,怀清认识吗?”
“我不……”
“相逢即是有缘,以前不认识不代表以后也不认识,你们说是吧,探花大人?”
说话间,那群人已经走进了亭子里。
沈郁逐一打量过去,发现有一个算得上是“老熟人”,前世打过不少交到那种。
“你们是谁?”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恶意,江怀清皱眉。
自顾自找了位置坐下,隐隐为首那人开口:“我姓赵,我身边的两人分别姓典、吕,我们过来只是想认识一下探花大人,没别的意思。”
“但我不想认识你们。”江怀清对这些人感官很不好,不想与他们纠缠。
没想到江怀清说话这么直接,赵公子心中一哽,他以为这种寒门出身的人会很好勾搭,怎料一上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若是没别的事,你们可以离开了。”江怀清冷下脸,毫不留情赶人。
“你别不知好歹,我们主动结交你是看得起你,不然你以为你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只凭一个探花身份就能在京城站稳脚吗?”赵公子被激出了怒火,语带威胁。
另一人跟着出声:“经常同你在一起的贺公子也只是出身江南贺家而已,真有什么事,他们也鞭长莫及,你扒着他不如换个对象,若你交好的人是我们,将来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这是江某自己的事,不需要你们操心!”江怀清语气越来越冷,“以及,有什么事,能定夺的只能是朝廷、陛下,还是说,你们的权利能越过陛下去?!”
“我们可没这么说。”这么大一顶帽子扣下来,谁敢认?
“那你们的意思是什么?”沈郁摇着扇子开口,“你话里话外不就在暗指你们权利很大吗?”
之前赵公子一行人的注意力都在江怀清身上,直到沈郁出声,才分了一些注意力给他。
“你是谁?”
“怀清的好友,看不惯你们的以权逼人罢了,难道京城世家都是这幅德行吗?”沈郁故意装出一副外来人的模样,“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因为镇北侯的偏心,沈郁很少出入京城各大场合,认识他的人很少,进宫后,外人见到他的机会就更少了,这些人不认识他沈郁并不奇怪。
若是人人都认识他,他也不敢用真正的样子在这里乱转。
想到这次来的目的,赵公子深吸一口气,压下窜上来的怒火,“我们真的只是仰慕江公子的才华,想和他交个朋友。”
“没见谁家交朋友是这样的姿态,与其说是在交朋友,不如说是在寻仇更贴切,”沈郁偏了偏头,故作不解,“还是说,这是你们京城世家独特的交朋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