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绣生) 第117章

作者:绣生 标签: 强强 甜文 穿越重生

  汤药是殷慈光亲自端来服侍他喝下。

  见隆丰帝喝了药后情绪平复下来,太医们便到外间去商议后头的治疗方案。内间便只留下了高贤等心腹,以及紫垣真人。

  隆丰帝阴沉着脸看向紫垣真人。

  紫垣真人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隆丰帝恨恨咬牙,心里骂了一句贱人,艰涩道:“真人……法事……驱邪!”

  他说得简略,紫垣真人却是听明白了,颔首道:“陛下且放心,贫道回去后便开坛做法。”

  皇帝中风的消息到底传了出去,几位皇子还有朝中重臣纷纷前来探望。

  隆丰帝调养了四五日,已经能起身,只是中风是不可逆转的,如今他虽然还能动,但面部却无法再做表情,说话也还有些口齿不清。身体更是远远没有从前灵活,双手连拿东西都还有些困难。

  太医日日施针喂药,却也无能为力。

  隆丰帝心里窝火,却唯恐太过激动反而使病情更为严重,又硬生生忍耐下去。

  瞧见太子领着三皇子以及几个老臣过来时,他面色扭曲一阵,却知道此事无论如何是压不住的。

  他故意召来殷慈光和薛恕,伺候在自己侧。

  而太子、三皇子还有几个朝臣却站在榻前。虽看上去平和,实则两边泾渭分明。

  隆丰帝斟酌着言辞缓慢道:“太医说朕这病得静养,不能再操劳烦心。日后朝中诸事便交给太子,由太子监国。”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殷承玉,见他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能将这几日思虑妥当的布置一点点道出来:“但朕也心疼太子,担子太重也不能叫太子一人挑着。便让安王与薛恕替太子分担一二。朝中诸事由安王协理,太子定夺。最终再交由薛恕呈报于朕。”

  他打算得好,将太子与安王架起来,让这兄弟二人去争,再有一个两边都不沾的薛恕从中监督。

  如此即便让太子监国,大权仍握在他手中。

  众人都能瞧得出这决定不太妥,但谁敢质疑皇帝的决定呢?于是众人只能领旨谢恩。

  唯有从始至终未被提及的殷承璟攥紧了拳,眸色阴郁。

  从乾清宫出来,殷承玉与殷慈光在宫门前分别,殷慈光朝他拱了拱手,似想说什么,又最终没说。

  殷承玉回以一礼,转身回了慈庆宫。

  回慈庆宫没多久,薛恕便寻了来。

  殷承玉本也在等他,见他来了便挥退了伺候的内侍,问道:“紫垣真人那边加重药性了?”

  隆丰帝这中风实在蹊跷。

  自从丹犀冬狩那一病之后,隆丰帝便开始格外惜命,不仅不再常召美人,还开始跟着紫垣真人修身养性。加上之前为了让紫垣真人的说辞更有可信度,殷慈光侍疾时日日替他推拿也确实对身体有些益处。

  隆丰帝身体败得也就没那么快了。

  而且他不近美色,德妃那边的苏合香就派不上用场,加上文贵妃又出了事,如今就只剩下常服的丹药在起效。紫垣真人谨慎,生怕药性重了会被太医发现丹毒背上弑君的罪名,是以进展比他们预料中还要慢一些。

  这一次隆丰帝忽然中风实在始料未及。想想上一世这个时候,隆丰帝靠着服用丹药可还精神着。

  薛恕摇头,他并未让紫垣真人加重药性。隆丰帝迟早都要死,如今早一些晚一些影响并不大,便没有冒险行事的必要。

  “我已经问过太医,没发现任何异常,许是命该如此。”

  殷承玉思索了一会儿,便也放下了。不论这其中有没有蹊跷,与他们都无关。

  他又说起了另一件事:“老三那边怕是要有动静了,乌珠那头有消息吗?”

  今日皇帝的布置明显是要把安王架起来和他争,殷承璟这个三皇子连名字都没被提起,恐怕心里正急得发疯。

  “昨晚刚递了消息出来。她说姚氏有些不太对劲,似乎已经有所察觉。”

  他们拉拢乌珠,便是想让她暗中查清楚姚氏肚子里的孩子是怎么来的。殷承璟伤成那样,必然没有治好的可能,姚氏的身孕定有蹊跷。只是如今靠着姚氏的身孕,殷承璟已经澄清了谣言,这种事口说无凭,还得有证据。

  姚氏不可能凭空怀孕,孩子真正的父亲就是最好的证据。

  一个不能人道的皇子,便永远断绝了继承大统的可能。届时再趁着殷承璟狗急跳墙时抓住把柄,他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殷承璟大约也知道此事对他的影响,做得十分隐秘。似乎就连姚氏本人一直以来都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一开始殷承玉还怀疑她是在做戏,但命人盯梢许久后,便排除了这个可能。

  如今乌珠递出来的消息倒是叫他有些好奇:“姚氏察觉了?”

  薛恕“嗯”了一声:“乌珠说姚氏自从千秋宴之后便闭门不出,探听到的消息是说姚氏动了胎气。但她发现姚氏让人传信回了姚家,托姚家人暗中打探淄阳王世子的消息。又派心腹侍女分几家药铺去买了好些药材。那些药材给大夫看过,说是可以凑出副堕胎的偏方。”

  “怎么还扯上了淄阳王世子?”殷承玉眉头紧蹙。

  薛恕道:“已经让人去查了,目前还未有定论。”

  但姚氏这个时候让人去查淄阳王世子,很难让人不往孩子生父上联想。

  若是真的,只能说殷承璟确实是孤注一掷了。

第116章

  姚氏与淄阳王世子之间的关联还需要时间查证,殷承玉倒是想起了还有另一件事未办。

  他瞧了薛恕一眼,屈指轻轻敲打桌案,似在斟酌。薛恕定睛瞧着,等他开口。

  “殿试已经结束,今年的新科进士都已入了翰林院。”殷承玉缓缓开口:“孤今日准备去翰林院瞧瞧今科新人,从中挑几个学识好的充作侍读。”

  殿试于三月就已结束,一甲三人,状元谢蕴川,榜眼陈茂铭,探花王芝。

  从湖广回来之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如今稍有空闲,殷承玉才想起了这会儿谢蕴川已经高中,也是时候去瞧瞧他了。

  “殿下不是想瞧瞧新科进士,而是想瞧谢大人吧?”普普通通一句话,从他嘴里吐出来,硬是多了一丝阴阳怪气。

  虽然早知提起谢蕴川,这人嘴里必不会有什么好话。但会如此阴阳怪气也是出乎殷承玉预料的。

  他挑了挑眉,凝着薛恕,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薛恕阴沉着脸,却听话地靠了过去。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殷承玉坐直身体,抬手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弯下腰来,微眯着眼眸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犹有不解:“你怎么总爱吃谢蕴川的醋?”

  上一世这人也最瞧不得他与谢蕴川相处,但凡他对谢蕴川好一些,这人就要来找茬。

  那时他只以为他是故意找茬折腾自己,但如今回顾往事,这人分明是在拈酸吃醋罢?

  不管前世今生,倒都是一样的狗脾气,爱圈地。

  但前世就罢了,今生他与谢蕴川尚未有交集,这人又在酸什么?

  薛恕抿起唇,似不想说。

  但被那双漂亮的眸子定定瞧着,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闷声道:“殿下与谢蕴川吟诗作赋烹酒煮茶,引为知己。连每年生辰都记着要送去赏赐……”

  一开始是不想说,但开了口,却又打不住了,一桩桩一件件地控诉起来。

  “臣的生辰,殿下随便拿些小玩意儿就打发了,但谢蕴川的生辰,却每每都用心挑选,那些礼瞧着不甚名贵,却样样贴心……”

  更别说他予谢蕴川的那些荣宠了。

  即便他与谢蕴川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谢蕴川此人不论是容貌还是才能都无人能出其右。

  殷承玉欣赏他、信任他。而谢蕴川报之以忠义。

  每每瞧见两人并肩而行时,薛恕总打心底里生出一股恐慌来。

  志趣相投,理想相同,他们就仿佛史书中所载的明君良臣,相得益彰。而他站在暗处,满手血腥,若是后人著史,他只能是被明君所弃、万人唾骂的奸佞。

  他们一个天一个地,即便他用尽手段短暂得到了他。但百年之后故人成土,史书之中他们一个是明君,一个是佞幸,仍然隔着无法跨越的鸿沟。

  而谢蕴川的存在,仿佛时时刻刻提醒着他那道鸿沟不可跨越。

  “就只因为这些么?”殷承玉注视着他,洞悉的目光几乎要看到他心底去。

  薛恕别开眼,不肯再说。

  “帝王之术在驭人,谢蕴川是好友亦是臣子,孤需笼络他。”指尖缓缓描摹他的唇形,殷承玉在他干燥的唇上印下一吻:“至于你……哪还需要孤去笼络?”

  薛恕眼珠动了下,似半信半疑。

  殷承玉低笑一声,以唇辗转研磨:“况且你和他比什么?”如玉石般沁凉的手指自后颈探入衣襟:“除了你,还有谁能与孤如此……?”

  后背的肌肉绷紧,薛恕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终于忍受不住猎物的邀请,将人按住掠夺。

  身体往后陷入圈椅之中,殷承玉仰起脸迎合。

  许久之后,唇瓣分开,殷承玉舔了舔殷红的唇,拢了拢凌乱的衣襟,看着他笑:“这回不酸了?”

  薛恕默默调整气息,哑声道:“殿下何时去翰林院?臣也一道。”

  殷承玉神色一顿,难以言喻地瞧着他,最后到底答应了:“去便去罢,莫给孤添乱。”

  *

  晌午时分,二人一道去了翰林院。

  翰林院位于南熏坊,出了承天门往左行一段便是。

  谢蕴川是新科状元,已经被授了修撰之职,入国史馆中修书。

  大燕历来就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之说,上一世谢蕴川的升迁之路便是由此开始。

  若是按照默认的升迁之途,他会在翰林院熬上个三五年,待熟悉了政事又有了资历之后,便会入朝为官。若是政绩好受看重,便会放到地方磨砺几年,等再调回京时,便能在朝中担任要职。如此一步步熬过来,积攒了足够的政绩与资历,到了四五十岁时,便有可能入内阁。

  但上一世的隆丰十九年,并不太平。

  十九年冬,疙瘩瘟在北直隶大名府等地相继爆发,然后迅速蔓延到了望京。

  疙瘩瘟死人无数,朝中官员亦有许多染病而亡,人手严重不足,是以翰林院这一批尚未经受历练的新进进士,便被赶鸭子上架顶了空缺。

  这是危难也是机遇。

  谢蕴川因着表现出色,很快便被破格擢升入了吏部。当时已是首辅的邵添正是吏部尚书,他对谢蕴川十分赏识,有心提拔之下,谢蕴川在短短四年间,便靠着出色的政绩,由吏部侍中升为户部侍郎,之后升任礼部尚书。直到殷承玉回宫之时,他已经成了大燕史上最为年轻的阁臣。

  他是邵添的左膀右臂,邵添甚至有意将嫡女嫁给他,培养他当自己的接班人。

  只不过邵添死也没有想到,自己悉心培养的接班人,最后却成了要他命的阎王爷。

  谢家满门为邵添所害,谢蕴川卧薪尝胆,一直在暗中搜集邵添一党的罪证。后来他登基之后,设法取得了谢蕴川的信任,两人联手,旧案新罪重重压下来,才扳倒了邵添,剪除了邵氏党羽。

  上一世若没有谢蕴川倒戈,他要将树大根深的邵党连根铲除,恐怕要伤筋动骨。

  好在重来一世,虞家并未覆灭,邵添尚不是首辅,也没有几年时间经营壮大自己的势力。眼下又被他抓住了狐狸尾巴,对付起来倒是容易许多。

  只不过没了疙瘩瘟与邵添这两块跳板,谢蕴川想入内阁,恐怕不如上一世那么轻易了。

  太子驾临翰林院,掌院学士得了消息,匆忙领着人前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