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绣生
阿哈鲁转过脸,用鞑靼语对乌珠公主道:“公主此行,记得带上准备的勇士。”
乌珠公主闻言有些诧异:“太师不是说今春大战消耗不小,不宜征战,要和大燕联姻?”
那些提前准备的勇士,可都是顶好的猎手。
能猎兽,也能杀人。
阿哈鲁神色阴沉:“大燕不止一位皇子,我看三皇子倒是不错。”
乌珠公主皱眉看了一眼殷承璟,虽然长得也算是俊美,但比起太子来,到底还是差了不少。
她心里有些嫌弃,但她知道这等大事面前,自己的喜恶是无足轻重的。
鞑靼女子地位素来低下,便是她的母亲也得看人眼色行事。她虽是汗王最宠爱的女儿,但那都是因为她能为汗王解忧。北方诸部素来不和,常有纷争,她靠着这副好皮相,已不知为汗王除掉了多少敌人。
如今,不过是又多了一人而已。
她摸了摸腰间的鞭子,今日她没有带那装饰用的细鞭,挂在腰间的乃是一根九节钢鞭,鞭身只有拇指粗细,上头布满了尖锐的倒刺。手掌握住冰凉的鞭柄,她的眼神也变得冷冽起来:“太师放心,乌珠必定完成任务。”
就在阿哈鲁与乌珠低声交谈时,围场外围的比武场已经开了。
这是丹犀冬狩的惯例,驱逐野兽耗费时日,等待的时间里,便有各家年轻子弟下场比斗。
一是寻个乐子,二也是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留个印象。
但后来因有了瓦剌与鞑靼参与,这比武就逐渐变了味道,与围猎一样,胜负代表着一国颜面。是以每年参与比武的人选,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
比武场乃是守擂制。
愿意下场之人,可以在比武台上接受挑战,最后留在擂台上的人,便是胜者。
最先下场的是鞑靼勇士也蛮。也蛮无愧于他的名字,身高体壮,如同蛮牛,用一双巨大的斧头。
他举着斧头在比武场上转了一圈,斧头重重砸在比武场上,发出巨响:“谁下来和我打?!”
虽是这么问,但也蛮挑衅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大燕的队伍之中。
敌人姿态太过张狂,当即便有大燕的将士受不得激将,下了场。
“我和你比!”
下场是个参将,亦是身材魁梧,但比起也蛮来,还是显得瘦弱一些,使一杆红缨枪。
一声锣响之后,两人便战在一处。
也蛮力大,参将也不逊色。
红缨枪与钢斧撞在一处,火花迸溅,铮鸣之声不绝。
殷承玉坐在马背上,隔着风雪看这一场比试。
参将的功夫不错,但比起也蛮来,到底还是差了些,两人鏖战不过一刻,参将便逐渐落到了下风。
他心中倒是不关心这一场的胜负,而是在想着大燕的武将到底比不上这些草原部族,如参将这般的武将,在大燕军中已经能称的上一句不错,可他与也蛮对上,亦不过撑了一刻。
可这几日他观瓦剌与鞑靼,如也蛮这样的勇士却并不少。
就在殷承玉垂眸思索之时,却听看台方向骤然传来一阵惊呼声——
他抬眸看去,就见比武场上鲜血四溅,参将断了一条胳膊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也蛮提着钢斧,神色半点不见慌乱,他抬头看向大燕队伍方向,没什么诚意地解释:“刀枪无眼,一时没收住手。”
说是没有收住手,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写满了恶意,甚至还笑了笑。
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你们能耐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不听话,背诵并默写《男德》一百遍。
大狗勾:。
第75章
历届丹犀冬狩的比试,都是点到为止。刀剑无眼,比斗之时或许会有小伤,却不会下死手。
而方才也蛮与曹参将的对战,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也蛮是下了死手的。若不是曹参将躲得快,被砍掉的或许就不只是胳膊了。
一时之间,大燕的将士们都激愤起来,有军医抬着担架将昏死过去的曹参将抬了下去,但比武场上残留的鲜血却刺激着每一个尚有血性的大燕儿郎。
他们对也蛮怒目而视,有性情冲动的已经撸起袖子想要下场为曹参将报仇了,却又被身边理智的同伴按住。
不是也蛮的对手,便是下了场,也是徒添耻辱。
愤怒席卷了在场的血性儿郎们,他们看着比武场上满脸得色的也蛮,又从愤怒之中品出一丝耻辱来。
——也蛮确实很强,曹参将在京营之中已算是有名的神力之人,可对上也蛮时,却仍旧不敌。
曹参将本不至于伤那么重,在也蛮那一斧子竖劈而来时,他并未怯战,而是以红缨枪格挡,却不料也蛮巨力,竟然生生劈断了红缨枪,连带着砍下了曹参将的胳膊。
“比武场点到为止,鞑靼勇士出手太重了些。”
下方的将士们群情激愤,稳坐看台上方的勋贵官员们脸色也不太好看,纷纷出言指责鞑靼坏了规矩。
“也蛮天生巨力,就是我部勇士与他比斗,也常有收不住手的时候。此次实乃意外。”阿哈鲁闻言开口慢悠悠道:“若是大燕将士担心受伤,那我让也蛮弃用武器便是。他赤手空拳上阵,想必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他说是这么说,可脸上的傲色却毫无遮掩,几乎快要将“大燕将士打不过我部勇士,那我部勇士就不用武器让你们几分好了”写在了脸上。
先前出言指责的勋贵官员们被他一番话堵回来,心头憋了老大一口气,目光在一众将领中逡巡,扒拉着谁下场能找回颜面来。
可找来找去,有可能胜过也蛮的武将要么已经年老,体力不支;要么正带兵在边境重镇镇守,不在京中。而年轻些的武将里,曹参将已是翘楚,与他实力相仿的,便是上了场也是自取其辱。
大燕重文抑武,这一代的武将早已经青黄不接许久。
如今遭了鞑靼如此羞辱,竟连一个找回颜面的人都找不到。
隆丰帝也觉得面上无光,他不快地皱了眉,目光扫过在场的武将:“下一场谁往?”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竟然挑不出人选来。
倒是有将领愿意下场,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下场不敌总比怯战要体面些。
可还未站起身来,就听一道爽朗声音洪亮道:“臣请战!愿与鞑靼勇士一较高下,请陛下恩准!”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瞧见的却是个生面孔。
贺山体格高壮,一身腱子肉,看上去比曹参将还要健壮些。他杵着一把厚背重刀站在那儿,身上带着北方汉子独有的粗犷彪悍之气。
一众官员交换眼神,都未曾想起这名面生的武将是何方神圣。
反倒是坐在隆丰帝身侧的文贵妃沉了脸,眼中露出几分恨色。其他人不认识贺山,她却是认识的。
若不是这些红英军的反贼,她的璋儿如何会英年早逝?!
只可惜这些反贼回京后就驻扎在城外京营,也未请封,她根本没有寻到机会报仇。
如今见贺山站出来,她眼中划过快意,只盼着他死在也蛮手中才好。
隆丰帝瞧着主动请战的贺山,顿时龙颜大悦:“准了。”
贺山颔首,提着刀便跳进了比武场。
场上的也蛮自然也瞧见了方才一幕,知晓大燕无人,神色更为张狂:“我斧下不斩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你爷爷!”贺山是山匪出身,虽然如今投了军,一身匪气却未改。
在京营这段时间,他虽觉得这些兵实在太弱,私心里有些瞧不起。但他瞧不上归瞧不上,却也轮不到这些鞑靼蛮子大放厥词。
他并不与也蛮废话,单手握住刀柄末端,将百余斤的厚背重刀舞得虎虎生风,锋锐刀锋直指也蛮。
也蛮眼中闪过轻蔑,但当钢斧与他的重刀对上后,震得虎口一阵发麻时,他便知面前的人不可小觑了。
也蛮神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贺山态度却并无变化,在交手几次之后,他就笑起来,故意吊着眉毛一脸惊诧道:“我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他将刀换了个手,姿态随意:“也不过如此嘛。”
也蛮的大燕话学得不错,听懂了他的嘲讽。
他大喝一声,手中双斧攻势越急。
贺山游刃有余地错身避开,灵活绕至他身后,却是纵身一跃,同时双手高举重刀,由上往下朝也蛮竖劈而下——
有看出门路的将士立即高声喝彩:“好样的!”
——贺山这一招与先前也蛮对曹参将所用无异。
贺山攻势汹汹,也蛮被迫回斧双手交叉格挡。蓄满力的厚背重刀以雷霆万钧之势斩下,震得也蛮虎口剧痛,双斧险些脱手。
然而贺山并未就此收手,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举刀劈下。百余斤的重刀在他手中如臂使指。竟生生将也蛮劈得跪了下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连下方的比武台都裂出数道缝隙。
他这一招实在太漂亮也太震撼,看台上爆发出巨大的叫好声。
殷承玉坐于马上,也遥遥看着。看到这一幕时回头对薛恕感叹道:“贺山神力过人,日后必定是员猛将,难怪当初你亦不敌他。”
他似随口一说,薛恕却侧脸看过来,蹙着眉锋道:“臣何时不敌贺山了?”他极认真道:“贺山虽神力,但若我与他对上,胜负六四开。”
他神色间有些傲然,还有些对殷承玉不信他的不满:“若殿下不信,等会我可以下场与贺山较量一番。”
殷承玉眯眼打量他,没瞧出半点异样来。
目光再次转到比武场上,殷承玉语气淡淡道:“孤自是信你的。”
此时比武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
也蛮困兽之斗,不肯认输。贺山与他再度交手之时,寻机斩断了他的右臂。
也蛮本就是勉力支撑,又被断了右臂,顿时脱力跪倒。
看台上发出巨大的喧哗声,鞑靼使团已经有人控制不住站了起来。
贺山却是敷衍地拱了拱手,将上一场时也蛮的原话奉还:“刀枪无眼,一时没收住手。”
鞑靼使者齐齐变了脸色,满面怒色。唯有阿哈鲁还算镇得住,勉强挤出个笑容来:“愿赌服输。”
说完,又使了个眼色,又有鞑靼勇士下了场。
然而无论鞑靼派出几个勇士,结果都是下一个也蛮。
贺山连战十五场,到底守住了擂。
眼见鞑靼还想继续,殷承玉策马上前,朗声道:“贺山已经连胜十五场,鞑靼勇士这是眼见着单打独斗不是对手,想用车轮战不成?”他语气中带着些许轻蔑:“虽然比武规矩并未规定不许车轮战,但眼下天色不早,晚宴该开了,太师若是不服输,不如明日围场上再见真章如何?”
他一身银甲坐于马上,长发尽束在脑后,因在雪地里待久了,眉间上都凝了冰霜,又添几分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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