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绣生
阿哈鲁与他对视数息,只得忍下耻辱,做出大度模样笑着说好。
贺山自然成了优胜者。
他提着刀归位,神色有些疲惫,但精气神却极好。
隆丰帝找回了颜面,心情大好,将人传到跟前,要重赏:“你是哪路军中的,先前怎么从未见过?”
不等贺山回话,刚上了看台的殷承玉笑着替他答道:“父皇,贺山乃是山东一行招安的将领,归京后事杂,儿臣竟忘了替他请封。”
听说是山东之行招安,隆丰帝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便是红英军的贼首。
因着殷承璋是“平叛”身死,他本能有些不喜对方。可贺山才为大燕挣回了颜面立下大功,且就在刚才,他还金口玉言说了要重赏。
隆丰帝脸色几番变化,最后看着神色激动的武将们,到底还是开口给了封赏:“既如此,那便封贺山为正四品威武将军罢!”
说完看着太子面上淡淡的笑意,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总疑心眼下局面是太子有意为之,拂袖起身道:“时候不早,命人开宴。”
比武大胜,自然要饮宴庆祝。
贺山在比武场上大出风头,已被一群武将们围了起来,正在一碗接着一碗喝酒。
而往日里十分高调的鞑靼与瓦剌使团,这次却是安静了许多。鞑靼使团伤了不少人,只有阿哈鲁和乌珠公主二人出席。瓦剌使团倒是到齐了,但今日在比武场上见识了大燕将领的勇猛之后,木巴尔也有些愁眉不展,有一杯没一杯地喝着酒。
宴至半途时,先锋军回来报信,说白日里前往围场驱赶野兽的数支军队已经将野兽驱赶至中心地带并封锁了围场,明日便可下场。
殷承玉出去检阅,薛恕随行在他身后。
殷慈光原本坐在殷承玉相邻的席位,眼下见他起身离开,便也不再忍耐大殿中浑浊的空气,起身离席,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文贵妃瞧见他离开的背影,朝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片刻之后,便有个侍女端着酒壶来替木巴尔斟酒,借着弯腰斟酒的工夫,小声对木巴尔道:“慈光公主饮多了酒不适,方才去了西面的廊下透气。”
“谁让你来的?”木巴尔骤然抬眸审视着侍女,侍女却朝他福了福身,又端着酒壶退了下去。
木巴尔迟疑片刻,到底不想放过这个机会,起身快步往大殿西边的抄手游廊追去。
在看台上坐了一日,晚上又被宴席上浑浊的空气一熏,殷慈光又犯了咳疾。
他刚出了大殿,便咳得止不住,侍女担忧他的身体,只能先找了个背风处让他坐下歇一歇。
殷慈光咳了好一阵子,方才哑着声音道:“无事,你折回去,给我拿一壶热茶来。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侍女心急,急急忙忙又折回了大殿。
寻过来的木巴尔正好撞见,认出了这是殷慈光身边的侍女,眼神深了深,脚步更快了些。
殷慈光咳了好一阵,又吞服了自制的药丸,才感觉好些了一些。
自从有了太子的庇护,他不再为生存日日忧虑,需要的药材也都足量送来,他身体已经调养好了不少,咳疾也有阵子没犯了。
许久不犯,再一犯起来,便有些来势汹汹。
殷慈光正想靠在柱子上休憩一会儿,不远处却忽然传来脚步声。他抬眸去看,认出来人身份时,心就提了起来。
他站起身来,双手交叠在腹前,行了个福礼。他并不知道木巴尔是专程来寻他的,只以为恰巧碰上,打个招呼便能离开,
“公主殿下。”木巴尔回了个礼,却并未离开,目光仔仔细细地打量他,流露出些许惊艳。
先前求娶这位大燕公主,是为了瓦剌大计。加上殷慈光一直垂着头,他并未看清对方的模样,只觉得对方十分瘦削,比起他们草原上的女子来,实在过于孱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但反正他求娶对方也不是出于喜欢,一个大燕女人,就是身份再尊贵。以后也不可能为他孕育子嗣,便是孱弱些也无所谓。父亲已为他物色了合适的妻子人选,等度过这个难关,他便会再迎娶一位妻子。
这位大燕的公主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个象征符号。
可现在,他瞧着端庄站着的女子,廊下昏黄的灯笼光零碎洒落在他身上,使他看起来格外静美。
他垂着头,微曲的脖颈修长,脊背挺得笔直,交叠在小腹前的一双手白而修长。
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秀美。
木巴尔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却从未见过殷慈光这样的。他的大燕话学得非常不错,想起了一个词非常适合他——空谷幽兰。
他还未有过这样的女人。
木巴尔忽然便对这位联姻的公主起了兴致。
他情不自禁上前了一步:“公主殿下的脸色不太好,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殷慈光退后一步,抬眸看他,语气冷淡戒备:“本宫没什么不舒服,有劳小王子关心。”
说罢也不等侍女回来,便想先行离开。他敏锐察觉到了危险。
然而木巴尔却并不肯让开去路。
他体格生得高大,比起孱弱的殷慈光要健壮许多,轻而易举便将人拦了下来。
“先前我曾向大燕陛下许诺,要让公主看到我的诚意。公主若是有不适,不必将我当外人。”他再度逼近了一些,笑道:“方才来时,我看见公主的侍女往饮宴的大殿去了,也不知何时才会归来,我的院落就在前方不远处,不如公主随我过去喝杯茶歇一歇。”
话语是在征询,可他动作却极为强势,甚至想要来拉殷慈光的手。
殷慈光虽然一直扮做女儿身,却何曾遭受过如此侮辱?
他白着脸退后一步,避开了木巴尔的手,掩在袖中的手因为怒意微微颤抖,却还是极力维持平静道:“小王子请自重。”
见美人面有惊色,木巴尔越发兴致高昂,正欲再进一步,却不料殷慈光的侍女去而复返,急匆匆的上前来,唤了一声“公主”,警惕地看着木巴尔。
多了一个碍事的人,木巴尔皱眉,只得退后一步。
“走吧。”殷慈光垂眸不再看他,唤上侍女快步离开。
木巴尔留在原地,看着他惶急的背影,露出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大狗勾:裹紧我的小棉被,扒不掉嘿。
殿下:。
第76章
藏身在暗处的女官将木巴尔的神情收入眼中,又悄无声息地返回了大殿之中。
隆丰帝今日心情极好,多喝了些酒,此时已经被高贤和两个美人搀了回去。文贵妃刻意落在后面,同女官小声说话:“如何?”
“看神色,当是成了。”女官便将方才抄手游廊上木巴尔纠缠殷慈光的一幕粗略说了。
“看来消息没错。”文贵妃露出满意的神色来。
这些日子她特意遣人打听过瓦剌这位小王子的喜好,别看这位小王子年纪轻,相貌也长得端正,人前瞧着像模像样,但是她遣人从瓦剌使团那边打探来的消息,却说这位小王子十分好女色,而且很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嗜好。
只不过瓦剌王宠爱他,所以这些事也没有人敢提起。
若是殷慈光嫁去瓦剌和亲,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可过。
文贵妃抚了抚锋利的镂空雕花金护甲,低低笑了声:“这些日子将那边盯紧了,那母女俩不是要投靠太子么,本宫倒是要看看,在这后宫里,太子能不能将人护得周全。”
*
前一日派出的数只骑兵队伍已将野兽驱赶至划定的狩猎区域,次日一早,各路参加冬狩的队伍便都准备入场。
高处的看台上亦已坐满了人准备观围。
殷承玉一身戎装,策马自远处而来,神色肃穆对旗手官下了令:“收围。”
狩猎开始前,要收围设下人墙以作防御。旗手官将命令往下传,传讯兵扛着大旗策马往数个方向去传讯,不过片刻,便听号角声接连响起,旗帜交错示意。接到命令的骑兵们分为数队,或从左右延伸围拢,或殿后压阵。整齐有序地开始收拢队形,逐渐缩小包围圈。
而这只是第一层防御圈。
第一层人墙紧密,人与人之间相隔不过不过一臂距离,以便拦截突围而出的野兽。第二层人墙则更宽松,每人之间间隔两臂,各个手持弓箭,以防万一猛兽突破了第一层防御,好及时射杀。
布围完成,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隆丰帝才在无数护卫与随侍的拱卫之下现身看台。
看台下方的演武场上已摆上了大鼓与长号,身强力壮的将士抡起鼓槌,吹起号角。雄浑的鼓声与号角声传出老远,惊起一片飞鸟。
殷承玉、殷承璟、乌珠公主、木巴尔以及各家勋贵子弟们,都带着各自的人马,侯在了围场入口之外。
隆丰帝目光扫过下方众多人马,朝高贤挥了挥手:“拿上来。”
高贤做了个手势,便有两个健壮的太监抬着一只兽笼推了出来。兽笼里装得乃是一只银灰皮毛的野狼,野狼右后爪上带了个刻了字的铁圈。此时正不耐地在兽笼中踱步,朝四周露出尖利的兽牙、发出威胁的低吼声,模样看起来十分凶悍。
隆丰帝满意地看着这头野狼,这是他特意命人抓回的狼王,就是为了今日。
他指着兽笼里的狼王,对下方蓄势待发的众多队伍道:“丹犀冬狩的规矩已有多年未变,实在无趣。今年朕便加些新乐子。围猎开始后,朕会命人将这狼王投放到围场某个地方,若能猎得狼王者,才算是今年真正的魁首,另还可得千两金!”
话罢,便令人将那兽笼推了下去,准备送往围场投放。
而此时围场之外,所有参赛的队伍,都目光火热地看着那头狼王。
一刻之后,鼓号声再响,围场入口打开。
在围场外等待的数只队伍齐齐策马而入,卷起一阵寒风。
殷承玉银甲弯弓,策马疾奔。薛恕领五十余人紧随其后。不过片刻,所有队伍便已经尽数入场,只留下被马蹄踏碎的雪地。
看台之上,不少人官员交头接耳,甚至还有设下赌局,赌今年谁会第一个送出猎物来。
——各支队伍人数不少,配置齐全。除了精兵护卫之外,有猎犬、猎人等协助搜寻猛兽踪迹,也有杂务兵专门运送猎物。
围场占地极广,杂务兵往来耗费时间,每一次运送猎物,数量至少要十只以上。这十只猎物里,还不能只有野鸡野兔一类的小型兽类,需得有大型兽类才能撑得起场面。
为了讨这个喜头,每年刚入围之时,都是竞争最为激烈的时候。
观围的众人一边品茗闲聊,一边翘首望着围场的动静。
殷慈光安静坐在角落里,将热茶换成了浓黑的汤药,亦随着众人一起等待。
他没有参与讨论,心里却觉得第一个送出猎物来的,必定是太子殿下。太子银甲弯弓坐于马上,英姿飒爽,是全然不同平日的锋锐。
他垂眸喝下一口苦涩的汤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盘旋在心头。
若是他的身体能康健些,或许今日他也能追随太子之后,而不是在此处枯坐等待。
*
进入围场后,各支队伍便选了不同方向去狩猎,殷承玉选了东南方向,策马深入围场之后,速度才逐渐慢下来。
“可发现了踪迹?”
这一路上他们倒是猎了不少野鸡野兔之类,但殷承玉既要夺魁首,自然不满于猎些小兽,而意在大型的兽类。
冬日天寒,这些野兽虽然养得膘肥体壮,但都藏匿起来过冬。如今虽然被驱赶到了一处,但围场范围太广,要想寻其踪迹,还是需要根据雪地残留的足印、粪便等追寻。
队伍中的猎人牵着两只猎犬在前方探路,他们入围场后不久,便发现了马鹿的粪便。马鹿喜爱群居,若是能寻到鹿群,收获当不小。所以他们才让猎犬循着气味一路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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