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申姜一愣,立刻明白了先头‘打板子’的话,为什么这顿板子早就记上了?因为他对上司隐瞒了重大信息啊!
“不,不一定吧……你别瞎猜!”
“呵。”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叶白汀低眉思考,仇疑青这个态度……是默许?还是对他把不准,想再看看?
那我便让你再看看。
“最近几日北镇抚司应该很忙,申总旗可积极响应,再立些功,板子许能打的少些。”
“啊?”
叶白汀忍住打死傻子的心,闭了闭眼:“案子虽已告破,账本的事可没过去,乌香链条也不算完,漏网之鱼可是不讲什么道理的,这里的路走不通,会不会走别的路?保持警惕总不会错。”
这是要他注意收尾?
申姜点头:“行!听你的!老子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你指哪儿打哪儿!”
“不要。”叶白汀皱眉看了看他,“我这人挑剔。”
申姜:……
叶白汀又道:“北镇抚司当前要务,除了以上两样,还有昌弘文‘选人调教’一事,本案是不是存在其他受害者,是不是在被迫之下做了什么违法之事,比如你曾提过的,娄氏会资助的慈幼堂……那里可都是孩子,需得确定一下。”
申姜也皱了眉:“这个我问过了,里面大多是无父无母的孩子,几岁到十一二都有,也分别让人问过话了,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叶白汀顿了下:“娄氏什么时候开始资助慈幼堂的?”
申姜:“她嫁进昌家十一年,最初两三年肯定不敢的,她自己活着都战战兢兢的,后来连续生养了两个孩子,没时间,等再后来起了心思,也没敢大张旗鼓的让人知道,都是悄悄的送点体己过去,也就是最近两年,才有了些风声……那昌弘文难道藏的这么深?”
叶白汀沉吟片刻,眉头舒展开,那没事了:“也可能是真没动。”
申姜:“啊?为什么?他这样快疯魔了的人,能放过送到嘴边的兔子?”
叶白汀:“你觉得呢?”
申姜摸着下巴想了想:“莫非……是兔子不吃窝边草?太明显了,怕被人看出来?”
叶白汀一脸‘这脑子没救了’的叹息:“他是工部尚书,事务繁忙。”
“所以?”
“所以他没空。若之前知道还倒罢了,他年轻精力足,心思也多,若这两年才知道,一来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二来光是手边这三个人就足够他动脑子了,控制加乌香绝非一朝一夕之事,他得付出足够的耐心和精力。”
叶白汀看向申姜:“如若这次他连杀三人,并没有被抓住,手头空了,就会寻找其他猎物,娄氏的盘子就在手边,她又是个完美的替罪羊,为什么不用?”
“所以还好我们破了案,抓住了他?”申姜回过味来,“不然待他业务精进,以后犯了事,更难找了!”
叶白汀颌首。
“算了不管了,反正案子破也破了,该注意的事我记住了,考校二十九开始,先是京郊大营再是宫中羽林卫,很快就会到我们,你好好准备!”申姜说完就要走,“万一真倒霉遇上了指挥使,咱们也尽量把戏演全了!”
叶白汀倒不像申姜那么害怕仇疑青,不知是因为时代差异,还是从仅有的接触中对方传达出来的信息,他总觉得这个男人没有那么可怕。
他现在只希望……那一天是个好天气。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晒过太阳了。
第30章 被,被抱了?
北镇抚司近些天很热闹,锦衣卫们个个如临大敌,晨间操练走起,号子喊起,每个人都很勤快,恨不得一天有二十四个时辰,加班加点磨练本事,特别像考前抱佛脚,气氛异常紧张。
诏狱狱卒们编制不同,考核内容也不一样,相对轻松的多,最近放弃了说谁家小媳妇手白腰嫩的荤段子,聊的都是哪个小兵傻比,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的脚练瘸了,这回成绩别想了,下回得加倍努力,不然就得滚回老家……类似的事,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托叶白汀的福,左右邻居不仅跟着混了点好吃的,也因为大案得破,‘论功行赏’,叶白汀请申姜安排他们洗了个热水澡,送了套虽然有点粗糙,至少干净的衣服。
相子安还换了把扇子,非常朴素,没字没画,胜在干净,他爱不释手,舍不得放下:“怪在下眼拙,初初认识小友之时,没想到还有这种福缘啊。”
叶白汀:“可开心?”
相子安微笑:“心情甚是愉悦。”
叶白汀:“可满足?”
相子安摇扇:“人生最美不过此时。”
叶白汀:“那就别忘了赌约,该出手的时候,还请相先生不要藏拙。”
“这个自然,”相子安笑眯眯,“不过最应该记得这个赌约的,是叶小友你啊,两个月期限——虽过去不到半月,在下想起仍然觉得很难,那位……是什么人?能力傲气一个不缺,怎会折节下交,到牢门前来寻你?”
叶白汀眉眼安静:“与其担心这个,相先生不如担心担心未来的五年,职业是师爷,还是从属囚犯的师爷,差的,可很多。”
相子安倒很想得开,笑着眨了个眼:“叶公子若当真有如此大才,小生便是许了这终身又如何?”
“不要脸!谁要你啊!”左边邻居秦艽呸了一口,“小白脸就会口花花,外头都快下雪了,还摇扇子,你不冷,别人看着还冷呢!”
相子安眯了眼,刷一声将扇子收起:“总比某个洗不洗脸,都一个色的人强。”
秦艽:“你知道屁!老子——”
相子安:“屁都不知道的人,也有脸张嘴?”
叶白汀:……
这俩人天生犯冲,一天能掐八百回。
为了耳根清净,他提气扬声,字正腔圆:“今日午饭,我觉得盐焗鸡不错。”
左右两边像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立刻停了嘴,不但停了嘴,还口水长流。
“嗯……还行吧。”
“勉强算顺口,就它了。”
然后两个人就完全不记得吵架的事了,以同样的姿势,抱住牢门木栏,把头卡在栏杆缝里,眼巴巴朝着外面的方向,跟望夫石似的,那叫一个顽强,那叫一个坚贞。
狗日的孙子申姜,怎么还不来!你家娇少爷等着点菜呢!有求于人家还不知道快点儿,回头考校你自己穿上小裙子上啊!
十月初三,锦衣卫月末考校即将结束,只剩下北镇抚司内几个小队,因为人很多,大家轮着来,申姜之前又‘高风亮节’的把前面的机会让给了别人,轮到他这边时,已经是中午了。
申姜走不开,牛大勇就一趟趟的帮老大跑腿,过来给叶白汀报信,现在到谁了,进行到哪个阶段了,大约还有多长时间就轮到您了,咱们得什么时候准备起来……
他还挺有眼力劲,来一趟就带点东西,热水啊果脯啊瓜子啊什么的,眼看近晚饭的点,还不知道从哪里弄了碟酱牛肉给叶白汀垫垫肚子,生怕这祖宗吃的不顺嘴,再不高兴撂了挑子。
这回时间过去的有点久,再有人来,就是申姜本人了。
“准备好没有?”他一过来就开叶白汀牢门的锁,“快快,到你了,正好前头那边有事,郑英过来请走了指挥使,现在外头没人盯着,是最好的时机!咱们快着点,争取一刻钟内拿下!”
还是那个小房间,叶白汀看着桌上的战裙,眉头拧成了个小疙瘩:“不是要考校?为什么还得穿这个?”
申姜把衣服按在他身上,就出去关了门:“就是因为考校,才更要守规矩啊,连衣服都穿不板正,还切什么磋?我告诉你,你这回真的相当幸运了,别磨蹭,坏了运气是要被上天惩罚的!”
叶白汀没办法,只得再次换上小裙子,随着申姜往外走。
这一次是真的得到室外了,有人考校的校场,可不是一件问供的屋子就能装得下的。
叶白汀内心怀揣着美好的向往,朝阳炽阳怕是看不到了,时间感觉有点悬,至少能看到个晚霞吧?结果一走出来就想骂人。
屁的晚霞,外面的天都黑透了!
不但没夕阳,今天还是三十,连月亮都不会有,好像还阴天,抬头连个星星的影子都看不见,风还很硬,挂在脸上小刀子似的,恨不得片下块肉来。
空气是好点,可诏狱呆久了,鼻子也被迫适应,没觉得活不下去,里头好歹是屋子,防风,走出来挨这一通狠吹……
叶白汀面无表情,转身就往回走。
申姜早防着呢,瞬间跳到他身后:“想走,得先杀了我!”
叶白汀:……
他的兴趣只是看死人,而不是亲手制造死人。
“既然你这么着急,手炉我就先不拿了。”娇少爷傲慢的转回身,壮士断腕,视死如归一样,走向远处校场。
申姜:……
拿什么手炉,你是知道打不过我吧!嘴巴这么硬,一点亏不吃,早晚被人收拾!
申姜赶紧跟上,警惕心一点没放,赶紧把这一出顺利过了才是正经!
校场上排着一队人,小二十个,有人在圈外,有人在圈里,还有人边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圈外的人显然是考校完了的,圈里的还在等待安排对手,边上拿着纸笔勾勾画画的,应该是记录成绩的。
这些都是申姜安排的人,不是他的手下就是朋友的手下,申总旗为人阔朗,善于交际,小小排面而已,不值一提。
寒衣节过去,一天比一天更冷,天黑了尤甚,大家带着任务来的,都想快一点搞完,好安心做别的事。伺候个小少爷么,有什么难的?速战速决罢了。
结果一看到叶白汀,有人傻了眼。
早知道这回要伺候的是个小少爷,这次大案得破,锦衣卫不少人因此沾了光领了赏,全靠人家呢,可没人说小少爷长得这么好看啊!
肩瘦腰细,小手又软又白,眉修目耀,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像那映在湖里的春光,像那开在三月里的桃花,要是肯笑一下,他们这些连轴转了好些天的糙汉子没准骨头都会酥一酥。
许是顶了风,小少爷鼻头有点红红的,看着娇气又可怜,怪让人心疼的。
这……这可怎么好?这细皮嫩肉的,真伤到了怎么办?
叶白汀慢吞吞的走过去,不怎么高兴的抬起下巴,不怎么高兴的往对面看了一眼,在别人眼里更傲气了:“谁先来?”
“我来!”
“我我!”
“我!”
众人竟争先恐后了起来。
叶白汀随手点了一个:“就你吧,”之后又问考校官,“赢了就算过,是么?”
考校官三十来岁,拿着纸笔,表情端肃的摇了摇头:“锦衣卫内部考校分不同组别,不同组不得交叉挑战,组内则每人皆有五次挑战切磋机会,胜三,过。”
叶白汀点头表示明白,冲着人招了招手:“来吧。”
招完手,他也往前走,总得和对手先碰上不是?结果两个人还有五六尺远呢,这人就往后一跳一仰,摔在了上,还捂住胸口,装成很痛苦的样子:“少爷好厉害的内力!”
叶白汀:……
不至于摔自己也摔的这么狠吧?还有你那动作,左胸口底下才是要害心脏,你捂着右边喊什么?锦衣卫干了这么久,连这点基本常识都没有,平时申姜都训练了你们什么,把脑子扔掉的七百八十种方法吗!
对方摔的有点狠,他难免起了恻隐之心,想要伸手去扶,结果还没碰到人,这人已经爬起来跑了——
“多谢少爷手下留情,在下不敌,先撤了!”
叶白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