诏狱第一仵作 第353章

作者:凤九幽 标签: 爽文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叶白汀心下一转,懂了,这是欺他脸嫩呢。

  有关命案细节,是有纪律的,查案人怎么可以随便往外透露?这女官是个聪明人,若指挥使在这里,她一定不敢说这种‘僭越’之话。

  叶白汀便又笑:“你既同他不熟,为何这般好奇?”

  尹梦秋当下便知被看出来了,大大方方的行了个礼:“叫小公子见笑了,这人生在世,总会对未知的东西好奇,宫中人亦是如此,看的越明白,越是忍不住,一边提醒自己明哲保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一边又忍不住,总会想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做这众多糊涂人中,最聪明的那一个……”

  “聊什么呢?”说话间,仇疑青回来了。

  尹梦秋更规矩,双手交叠束在小腹前,笑意都敛了,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没有说话。因她知道,别人说这话,也不是问她。

  “案情,还没说到时间线,你就回来了,”叶白汀看了看他身后,“事情办完了?”

  仇疑青颌首,视线滑向尹梦秋:“你可继续。”

  尹梦秋见他脚尖往前,心下了悟:“若指挥使不介意奴婢失礼,可边走边说。”

  仇疑青带着叶白汀往前走:“甚好。”

  尹梦秋一边在前引路,一边口齿清晰的说了整个赐宴经过,谁和谁都是什么时候来的,分别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中间都有谁曾离席,谁先谁后,大约离开了多久……

  除却她拿不准的部分,其它和越皇后所言没什么差别。

  叶白汀:“你因要注意菜品酒水,时常进进出出,视野最为广泛,可曾看到谁看刑大人眼神不对,或有任何不合适的举止?”

  安静片刻,尹梦秋才摇了头:“奴婢虽常进常出,视线宽泛,却来不及看别的……奴婢同公子说过的,御赐宴何等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奴婢只专注眼前,就耗空了心神,着实无心顾及其它。”

  “真没有?”

  “小公子这是怀疑奴婢了,”尹梦秋微笑,“奴婢与刑大人无冤无仇,何必如此?还会葬送自己前程,奴婢行至今日不易,也不知未来还有多少年月,心中所求,不过安宁度日而已——小公子注意脚下,这边走。”

  叶白汀和仇疑青一起,随着她转了方向,行入一条略窄的宫墙:“这里……好似不是大道?”

  尹梦秋言简意赅:“此路离宁寿宫更近。”

  “尹女官很熟悉宫中道路?”

  “多年在宫中行走,连这点东西都不知道,可怎么行?”尹梦秋笑道,“不仅这条路,去往长乐宫,去往坤宁宫,甚至皇上太极殿的路,奴婢都很熟,不过中宫有主也是这几个月的事,坤宁宫的路,可能有别人比奴婢更熟……”

  说话间,宁寿宫就到了。

  班和安守在宫门,见到人就迎了出来,尹梦秋懂事的很,福了一礼,悄无声息的退至边缘,不再说话。

  “可等到少爷和指挥使了,这一路走的可顺?可累?要不要先歇歇?”班厂公很是热情。

  叶白汀微笑:“不必了,正事要紧,路也不算长。”

  仇疑青跟着颌首:“传话吧,请见太皇太后。”

  “已经传了,太皇太后正等着呢,”班厂公两鬓斑白,慈眉善目,“主子今日瞧着精神不错,可多说两句,但若要累了,心力不济,只怕二位要多担待了……”

  叶白汀:“多谢公公提醒。”

  照规矩进去拜见,行礼,叫起,听到一道略苍老的声音:“嗯,不错,是个好孩子,生的白净,喜庆。”

  叶白汀被叫抬头,才看到了座上太皇太后,老人家一身宫装,气质雍容,头发全都白了,梳的一丝不苟,脸上难掩岁月痕迹,皱纹很多,可能是因为常年在深宫,她很喜欢金色,衣服上绣有金线,茶盏上印有金纹,引枕也是团花锦绣,整个宫殿看起来金碧辉煌,十分亮堂。

  太皇太后:“瞧瞧,这么好看的后生,怎么就藏在了外头,合该多进宫陪陪哀家才是。”

  这话……叶白汀有些不知道怎么回,他与皇宫无关,非宗族,不算正经小辈,也没有官身,不管怎么论理,都不该他来陪着尽孝?

  “您就是疼爱小辈,可别把小辈吓坏了,”班和安倒是惯了,还能凑着趣插嘴,看向叶白汀,“小公子可别怕,太皇太后再喜欢,也不会抢人的。”

  叶白汀:……

  “你们今日过来,可是要问案子?”

  太皇太后会这么问,想是心里清楚的很。

  仇疑青拱手:“若能得太皇太后指点,便是臣下荣幸了。”

  太皇太后微微阖了阖眸:“哀家可不认识这刑明达,年纪大了,也不爱见这生生死死的事,莫说昨日,每一天,哀家都和班公公在一处,有什么问题,你们稍后都可问他,哀家的事,他都知晓,不过此刻,哀家倒想问指挥使一个问题——”

  “昨日案发之前,韩宁侯府夫人单氏离了席,直到命案发现,都未见到人,现在可寻到了?”

第257章 小公子生的真好看

  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叶白汀一怔。

  本案及至现在,相关人皆是昨日与宴之人,天子最先排除嫌疑,他没时间,也没必要,其后就是越皇后,长寿宫主仆太皇太后与班和安,长乐宫主仆尤太贵妃和富力行,死者妻子佟氏,韩宁侯府单氏,以及负责操持的尚官女官尹梦秋。

  其他人或问询过了,或正打算问询,唯有席间一直未归的韩宁侯府单氏,到现在仍然未见任何音讯。

  昨夜仇疑青回北镇抚司时,对此人的搜查仍在进行,方才……

  叶白汀想起,方才仇疑青曾被禁卫军叫走,禀报一些事,回来时神色并没有任何变化,可现在细想,似乎并不乐观,可就是为了此事?

  果然,仇疑青道:“此人尚未寻到。”

  皇城太大,如果有人蓄意躲藏,对这里地形熟悉,换班规律知晓,或者有人相助,躲个半天大约可以做到,可整整一夜过去,还没有任何进展……就有些微妙了。

  大殿安静无声,似乎在这皇宫大内,连风都得缩着点,墙角冰鉴里冰块化开的声音反倒明显的多。

  太皇太后浅浅叹了口气:“唉……都不容易,此番辛苦你了,若遇到什么不方便的事……”她微微笑了,“皇后那边到底是新妇,脸嫩,有些事不好意思说,你尽管来找班和安,让他帮你,他要不听话,你来朝哀家告状,哀家治他。”

  班和安当即拱手:“指挥使但有驱使,老奴义不容辞。”

  叶白汀看着这一切发生,心说人老成精,太皇太后果然不容小觑。

  看起来几句对话而已,没说什么,可一个上位者,对他这无官无爵,第一次进宫的仵作这么夸奖亲切,就已表明了态度,让仇疑青知晓;不想多费口水,不愿被像个疑犯似的审问,一句她的事身边太监都知道,轻轻松松推给了班和安;问询单氏有没有找到,立刻切中要害,说明她并非游离在外,真的漠不关心,她对重点在何处,清楚的很。

  另外,昨日皇后和仇疑青见面时,着重提起一条,韩宁侯府单氏,进宫是来拜见太皇太皇的,二人关系明显不一般,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有了这点关系,太皇太后又亲自垂问,真找到了人,不得回来禀报一声?只要回了,太皇太后就与本案牵扯更多。

  还有最后这句,皇后是新妇,脸嫩,有些事不好意思说,那谁有可能做出类似阻挠的,让仇疑青不方便的事?这后宫之中,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尤太贵妃四个字,几乎被挑在了明面上。

  叶白汀不知道尤太贵妃对案子是个什么想法,会不会一定阻挠,但太皇太后这个提醒……

  “多谢太皇太后,臣若有需,定来叨扰班厂公。”

  班和安笑眯眯:“指挥室不必客气,随意召唤便是。”

  太皇太后又说了几句话,问过案子,也拉了家常,最后视线投向叶白汀:“这孩子哀家是真喜欢,跟尊小玉佛似的,人干净,眼睛也清澈,叫叶白汀是不是?宫中清静,皇上皇后又是新婚,还没喜信,一点也不热闹,你若在外无聊,可进宫里来玩,别听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咱们是皇宫,也是寻常人家,规矩是有,却也没那么多讲究。”

  叶白汀只得谢恩:“太皇太后厚爱,晚辈感激不尽,若有机会进宫,定会来向太皇太后问安。”

  案子也问了,家长也拉了,太皇太后让班和安去库里取了东西,给了赏,之后手撑着头,有些精神不济,叶白汀和仇疑青自也懂,告辞了出来。

  掩了殿门,班和安站在门口感叹:“好些日子没见主子说这么多话了,真的是喜欢叶小公子啊。”

  他一边说话,眼神还一边往叶白汀身上走。

  仇疑青挡住叶白汀,眸底墨色暗涌:“说案子。”

  班厂公:……

  行,他只是个太监,没有太皇太后的面子,干什么都被人防着,说案子就说案子:“这个刑明达,咱家和太皇太后真的不熟,自打皇上登基,太皇太后很少问外面的事,西厂跟着收敛,这两年都见不着人了,您也知道,断断不敢乱来的。”

  仇疑青:“别废话。”

  班厂公顿了下:“昨日那佟氏,是冲着皇后娘娘来的,过来宁寿宫拜见,也是出于礼数,太皇太后寒暄几句,叫她磕了头就走了,午间去那宴席,也是瞧着皇上和皇后的面子,那亭子又凉快才去的,只是太皇太后年纪大了,身体经不住折腾,中途去了趟官房……便就是这些了。”

  “韩宁侯夫人单氏呢?佟氏待见之时,她可在?”

  “韩宁侯早年替太皇太后办过不少事,他离世后,太皇太后也不好寒了人心,逢年节中秋,想起来,就会召人进来说几句话,太皇太后没别的意思,架不住别人心里有想法,这位侯夫人每次都来的很早,离开的很晚,佟氏来拜见时,自也会在。”

  “二人可有发生龃龉?”

  “太皇太后在堂,谁敢不敬?她老人家没发话,底下人便不敢出声,佟氏只是来拜见,说了几句话就走了,整个过程,侯夫人都未发言。”

  叶白汀早走出仇疑青背后,问:“此二人曾在席间话音不对付,却是为何?”

  班和安笑道:“这个……咱家就不知道了,女眷们私底下的口角,咱家一个阉人,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叶白汀便又问:“听说昨日,班厂公又和富厂公拌嘴了?”

  班和安就笑了,很知道对方在问什么:“也谈不上拌嘴,皇上面前,谁敢无礼?因那佟氏一直都不怎么说话,低调是真低调,惶恐是真惶恐,可也失礼,主子们都在座,她一句话不说,是想主子顾惜她的心情?侯夫人看不过去,就挑剔了两句,可侯夫人进宫是见太皇太后的……”

  “想必少爷也知道,这长乐宫,一直同咱们不对付,侯夫人话音刻不刻薄,尖不尖酸,在太贵妃那里都算过分,自然要点一点的,太皇太后什么身份,自不能和小辈一般见识,咱家只能开腔帮忙,咱家开了腔,太贵妃不愿意同太监说话,富厂公不就说嘴了?他开口,咱家可不就得和他辩辩理?”

  班和安面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这没什么好在意的:“都是些寻常小事,没什么特别,谁都不敢出格,皇上皇后也不会同咱们这种人计较,场子就圆下来了,若锦衣卫仍有疑问,稍后可问一问富厂公,看咱家是否有藏私,咱家同他向来不和,显然他也不会袒护咱家。”

  仇疑青:“宫中可有宫人与死者相熟?”

  “这个……”班和安想了想,道,“咱家还真不知道,说刑大人官阶不高吧,他因要呈送奏折,时不时就得宫中行走,说他厉害吧,又没有多少实权,没必要多关注……若指挥使有需要,咱家可代为查一查。”

  又问了几个问题,叶白汀和仇疑青出来,离开了宁寿宫。

  “你觉得……班厂公说的可都是真的?有没有撒谎?”

  “撒谎未必,”仇疑青摇了摇头,“此事牵扯宫庭,他可能会更小心,你我查案之名,外届皆知晓,他不敢轻易撒谎,却很可能藏着东西没说。”

  叶白汀也是这么想,会问这个问题,就是感觉班厂公今日似乎特别热情,笑的有些假,不如往日那般能让人感觉到诚恳,如果不是环境,在皇城里的原因,就是仇疑青说的这些了。

  接下来的目标,是长乐宫,尤太贵妃处。

  仍然是女官尹梦秋引路,她也仍然非常熟练的,带他们走更近的小路。

  高高的宫墙,过窄的路径,过于寂静的空间,和头顶上一小片线性的天空,很容易让人产生被禁锢的逼仄感,胆子小的人,或许都不敢走这一段路。

  叶白汀看着侧前方女官背影,问:“宫中两位厂公不和,你当知晓?”

  尹梦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笑了:“所以宫人的日子并不好混,头顶有阎王,底下有小鬼,不管到了哪都得绷着皮子,得罪谁都不是……这两年好了很多,前些年才斗的更厉害呢。”

  “前些年的事,你也知晓?”

  “知晓一些,不过应该和本案无关?”尹梦秋低头,“小公子当心脚下,前面便是长乐宫了。”

  同样的,富力行正等在宫殿前,见到两个人过来,拱手行礼:“咱家替主子迎迎两位,指挥使,又见面啦,少爷总算是进宫了,这一路走的累不累口,渴不渴?”

  和班厂公的问候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白汀一样谢绝了:“不知尤太贵妃是否方便?”

  “来是方便的,这一会儿就……”

  见富力行神情隐晦,叶白汀就懂了,宫里的娘娘也是人,也有一些普通人需要处理的,‘急事’。

  既然见面没什么问题,只是等一等,那就没什么好着急的,他和仇疑青对视一眼,不如就先问问他?

  仇疑青颌首,率先开口:“你昨日,与班厂公席间言语不和。”

  “哎哟,我说指挥使,那哪里能叫不和?那不就是日常的,牙齿磕到了舌头?”富厂公比班和安跳脱多了,“可莫要冤枉咱家,真没什么出格的,拌嘴也不是为了那死鬼刑大人,是因为韩宁侯夫人单氏说话实在少了些规矩,咱家才和班公公理论了两句,这理越辩越明么,主子们便也没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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