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凤九幽
他保护的是长公主和皇上的秘密,大昭的未来,和内心的理想。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用说话,彼此在想什么,他们都懂。
房间安静了很久。
门外传来微促的脚步声,那是锦衣卫的传令兵,但凡有急事寻指挥使,叶白汀都能听到这样的声音。
“外面还有很多事忙,你先去吧。”
“嗯。”
仇疑青放开叶白汀的手,起身往外,他也的确没有太多时间停留。
可走到门口,他又大步折回来,大手捞住叶白汀的腰,倾身亲吻。
“……对不起。”他的吻融着阳光,炙热也温柔,“我会好好珍惜你。”
叶白汀推了推他的肩膀:“走吧。”
……
午后燥热,蝉鸣阵阵,有的人睡午觉都睡不着,有的人却没心思睡午觉。
叶白汀并未在北镇抚司停留多久,整理完桌上的卷宗文书,问过没有更新送过来的了,他起身去了竹枝楼。
这桩命案,牵扯出太多多年前的往事,但知道内情的人很少,因为被一轮轮清洗过,能查到的事实可能也有很多编造成分,他想问问姐姐,对一些事有没有记忆,会不会知道点什么。
“……十三年前啊,我还真有点不太记得,”叶白芍正在看新出的山货,“我那年也不小了,翻年过来,爹娘就张罗着给我说亲,不管是当年父亲和马帮的约定,还是京城的少年郎,我都不想要,每天都在想各种办法折腾,烦的要死,哪里有心思关注其它?”
“咱们爹倒是偶尔会沉默,似有愁容,但他在外面做官时,遇到难事也是这个样子,而且我不是同你说过?爹聪明勤勉,少有真正被事情难到,闷一会儿就能想出新主意了,就算在外边很累很难,一回来,不是还有你?”
叶白芍看着弟弟:“也不知道你怎么那么会,响亮的喊着爹爹,小碎步嗒嗒嗒的跑过去,有时候还能把自己给跑摔了,也不哭,爬起来连灰都顾不上拍,继续跑向爹爹,张开双手,乳燕投林一样跳到他怀里,挨挨蹭蹭又撒娇,说想他了……爹爹说,他什么都不要,只要这个瞬间,他就立刻不累了,感觉自己还能干五百年。”
“姐姐……”叶白汀叹了口气。
叶白芍说着说着,手里动作停了,好像明白了什么,突然转过头:“你问这个,可是与父亲的案子有关?”
叶白汀点头,神色肃正:“我和指挥使怀疑,父亲的案子,与十三年前这个冬夜经历有关。”
叶白芍收了笑,也不看山货了,净了手,拿了文房四宝过来,坐到弟弟对面:“当日我和娘回家的早,也都很累,很早就睡了,发生过什么意外,我是真不清楚,可在那之后,家中来的客人,或陌生或频繁,让我有奇怪的记忆点……能用得上么?”
叶白汀:“可以试试。”
“行,那我说你写,咱们俩分析分析,有没有对得上的。”
“嗯。”
第266章 我才是真龙天子
叶白汀和叶白芍坐在窗前,起初一人倾听书写,一人回想讲述,后来慢慢加了讨论,茶也换了几轮,二人表情时有变化,有时皱眉不解,有时耐心分析,有时拨云见雾一般,相视浅笑,眸底清明。
不知不觉间,天色慢慢暗了下去,烛盏点燃,随轻柔夏风摇曳,京城的夜晚,似也有了温度。
双胞胎从学堂回来,也没像以往那样喳喳呼呼,到处跑的噔噔响,好像知道他们在忙,头一次非常乖巧的,你推着我我推着你,占了旁边的桌子,从小书包里掏出功课,做了起来。
只到叶白汀和叶白芍聊完,起身要走,俩孩子才跑过来,一边一个,熟练地抱住他的腿——
“舅舅不要走——”
“舅舅和我们一起吃饭!”
“舅舅好久没有给我们讲故事了!”
“再这样就取缔穿小裙子资格了!”
叶白汀:…………
前面的话还好,从小孩子嘴里说出来,让他有一点点被想念的温暖,什么叫取缔穿小裙子资格?
他心中一动:“你们又淘气了?”
“没有!”
两人齐齐发声,小手往背后一背,眼珠微转,表情如出一辙。
“弟弟今天做功课了!”
“哥哥今天也很乖!”
“难道不能奖励一下么!”
“我们只想和舅舅吃顿饭嘛……”
“真的不可以么?我们真的好想好想舅舅了……”
俩孩子开始歪头扮乖装可怜,脸嫩嫩唇红红白白净净,眼睛里像汪着一汪水,不熊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
叶白汀:……
“真拿你们没办法,那今天舅舅就先不回,跟你们一起吃晚饭?”
“舅舅最好了!”
“最喜欢舅舅了!”
叶白汀看着小孩子纯真干净的眼睛,心下柔软,虽然双胞胎偶尔,不,是大部分时间都很熊,有时候还是很可爱的,谁能拒绝这么可爱的邀请呢?
他也算想明白了,为什么姐姐说,父亲当年只要一看到他,只要他快乐的跑过去,敞开胳膊要抱抱,说想他,父亲就很开心……
因为这就是一种治愈,是孩子全身心的信任和欢喜,是充满力量的。
不过双胞胎的这份力量,只持续到了晚饭后。
叶白汀就说,怎么俩孩子今天这么乖,不用人盯着就知道写作业,还嘴巴那么甜,原来是因为和小伙伴吹了牛,打了赌,以穿小裙子为赌注,说自家舅舅长得最好看,第一次见面一定会看的移不开眼,不信就来试——
每日一起上课的小男孩一过来,就被叶白汀的脸折服了,认了输,被迫换上了小裙子,丢了人,哭的跟小花猫似的,还是叶白汀给哄笑的。
将人送走后,叶白汀看着面前排排站,手背在身后,垂着头,眼睛不敢看人,仿佛知道自己做错了事的双胞胎,一时不知道怎么批评他们,都气笑了:“若是你们回来,我不在这里,怎么办?”
“当然是去北镇抚司找舅舅!”
“那里有狗狗!”
“还有会飞的叔叔!”
“超好玩的!”
叶白汀:……
和着那里成你们的游乐场了?北镇抚司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你们胆子这么肥,身边的小伙伴知道么?
他叹了口气,挨个摸了摸头:“都是男子汉了,下回不许这么淘气,小伙伴被捉弄的多了,会讨厌你们的。”
“知道啦!”
“放心吧舅舅——”
“我们有分寸的!”
“爹爹之前发过话,顶多把他们气哭,不会揍的下不了床哒!”
叶白汀:……
姐夫都教了他们什么啊!
“你们爹爹不在家,好好照顾你们娘亲。”
“嗯!”
“有我看着——”
“看谁敢欺负我娘!”
叶白汀闭了闭眼,平复呼吸,把俩孩子交给叶白芍,让她好好管教:“我先回去了。”
“行了,你别操心,我才是真有分寸,不会叫他们多惹事的,”叶白芍把俩熊孩子拎到身边,“跟舅舅说再见。”
“舅舅再见——”
“记得想我们哦——”
……
夜色笼罩,月送归人。
今夜没有仇疑青寻来,长长的路,叶白汀一人缓行。倒也不怎么孤独,因他知道,虽然太忙,无法时时相伴,但此刻的风,此刻的月,他们眼里的景,都是一样的。
只要这个案子破了,只要告破……
一切就有了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仍然很忙,像过往无数日常,每天都有新的工作内容,都有需要分析和确定的事,叶白汀开始忘记吃饭,仇疑青也经常见不到人影,申姜更是,一个案子两边在查,都是很多年前的事,细节线索要么找不到,要么很琐碎,需要大量精力整理分析。
当然,他还有少爷这个依靠,少爷在此道就是最靠谱的,总能及时给予他更精准的方向和回馈。
就是有点没想到,本来在查十三年前的事,那个所谓的三皇子到底从哪蹦出来的,那个冬夜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万万没想到,跟着蛛丝马迹一路走,发现竟与后宫之人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没办法,他还是得拿着宫牌,时不时就得跑进皇城走访问话。
只是这一次更谨慎,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暴露,有些东西哪怕不问,也不能叫别人知道他在查什么,短短几天,鞋子都磨破了两双。
“哟,申千户,忙着呢?”
正在宫墙内穿行的时候,申姜偶遇了西厂厂公班和安。这很正常,别人在宫中当差,可不就时时有机会碰到?已经接连几回了,他之前偶遇过富力行,女官尹梦秋,甚至还有尤太贵妃本人。
班和安和那日的富力行一样,带着一堆东西去往宁寿宫,热的鬓间微汗,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天富力行自己抱着东西,班和安没有自己拎着,后面跟着一溜小太监,该搬该抬的,自有小太监出力。
他也笑眯眯的和申姜打招呼:“可有什么事,需要咱家帮忙的?”
申姜这次应对比上次还完美,笑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嗐,都是瞎忙,案子有关的都得跑,快不了,太皇太后身体才是大事,我手里这点活儿,可不敢劳累您。”
“还跟咱家客气呢,近来天热,甭管是谁,出去走一圈,汗能溻透了衣裳,这天办事不容易,咱家说真的,有事你尽管来寻,”班和安往前两步,放低声音,“不管宫里宫外,还是多少年前的事,别人都没有咱家清楚。”
他拍了拍申姜的肩,似笑非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申千户记住了,咱家才是最亲近少爷的人。”
申姜也笑,可诚恳了:“那是,您什么身份什么见地,少爷和指挥使一直都很信任您,那可说好了,回头我要来寻你帮忙,你可不准藏着掖着,有话得说啊。”
“那咱家就恭候申千户了。”
“放心吧,回头一准来找您!”
申姜当然不会随便信任谁,这次的案子性质不一样,谁都可能故意引导他套路他,但他刚才想清楚了,全部都回绝,全部都警惕,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利用起来?
就像少爷说过的,宫里这些人心眼都多,也都想得多,会为自身利益将一些事故意夸张或撒谎,但有些东西不怕撒谎,就怕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