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都等着朕废后 第9章

作者:风露沁酒 标签: 穿越重生

  淮瑾去摸他的手心,和脸颊一样微凉,屋里的地龙烘烤得暖如春日,但明飞卿手心还是发凉,归根究底是身体虚弱的缘故。

  淮瑾知道他在强撑着,问也不会说实话,便叫人去取热水,又让管家去把姜片炖鸡拿进内院来。

  一盏茶的功夫后,明飞卿双脚浸在热气蒸腾的热水里,膝盖旧伤上覆着两片温热的毛巾,双手贴在鸡汤的碗沿取暖,脸颊渐渐晕起红润的血气。

  淮子玉替他把鸡腿上的肉拆下来,一块一块喂进飞卿嘴里,末了又盯着他把汤喝了,还夹起汤底的姜片送到他嘴边:“姜片驱寒。”

  明飞卿苦着脸把两块姜含进口中,虽然味道不好,但身体确实回暖过来,一暖他就想睡,眼皮上下打架,却强撑着要把书里的字看进去。

  淮瑾抽走他手里的书:“不许看书,去睡觉。”

  这个人两个月前才捡回一条命,现在为了一场春闱考试,怕要把这条残命耗进去。

  明飞卿伸手去抢书,稍一动作就觉得头晕脑胀,眼前黑了片刻,再清醒时,人已经躺在床上,秦太医正抓着他的右手把脉,淮瑾一脸担忧地站在床边。

  秦冉把完脉,耳提面命要多休息,又给开了新药。

  明飞卿一脸沮丧,苦药端到嘴边,他把头转了过去,闷声道:“娘亲一直希望我能考上功名,我连这点心愿都不能满足她。”

  淮瑾叹气:“只要你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就不阻挠你进考场。”

  明飞卿这才提起一点精神,拿过苦药咕噜咕噜喝光了。

  他撑着病躯在寒冬腊月苦熬了三个月,终于在开春顺利地完成了春闱考试。

  一个月后,春闱前三甲的卷子送到皇帝面前。

  卷子是匿名卷,老皇帝审阅了前两份文章,面上无波无澜,等阅完第三份试卷,忽然拍手叫好,迭声称赞。

  殿内的林丞相立即探头去看试卷的内容,期望这份让皇帝龙颜大悦的卷子出自自己儿子林霁之手。

  皇帝当场将第三份试卷定为一甲,其余两份分别位列二三名。

  名次定下后,张阁老才将朱卷的名字书写上。

  林丞相眼睁睁看着那份一甲文章写上了“明飞卿”三个字。

  不只林相,连皇帝的笑脸都暗了暗。

  “这就是那位让太后转危为安的紫微星?朕听说子玉很偏爱他。”

  张阁老原想说些什么,林丞相先跪地道:“请圣上恕微臣大不敬之罪。”

  老皇帝看他一眼:“爱卿何出此言?”

  林丞相:“微臣曾在书中看过,所谓紫微星...其实,其实也就是帝星。”

  身负帝星命格,本是天降祥瑞。

  可若此人身份低微更不是皇室人员,这不就是上天在明示——所谓的“紫微星”将来是要将淮氏江山取而代之的祸害吗?!

  思及此,老皇帝的脸色已如酱油般乌黑。

  近几年,他听过不少传言。

  得紫微星者能得天下,子玉自从身边多了个明飞卿,几乎万事顺利,最近一年更是平步青云,剑指储君之位。

  皇帝膝下本来有五个儿子,淮瑾是最小最不受重视的一个,盖因淑妃当年言行无度公然弑君而牵连获罪。

  他将这个儿子扔到荼州那等穷苦地界,连亲王的军队和仪仗都不曾赐予,很明显就是不要这个儿子了,只不过下不了杀手,才变相将他流放,根本不想再管他生死。

  但淮子玉却逆流而上,不仅将荼州那等蛮荒地界经营成四方交通枢纽,更有令人瞠目结舌的军事才能,西溱边境十六城,在三年内被淮子玉尽数收复,更将棘手的南国打得高挂免战牌最后不得不议和的程度。

  他回京后,又用各种合情合理的手段把挡在他前面的皇兄一个一个弄垮,那四位都是皇帝的亲生儿子,淮瑾总有办法把皇帝逼到不杀亲子不足以平民怨的地步。

  短短三年,老皇帝膝下就只剩下淮瑾这个近乎完美无缺的皇子了,自然,他就是唯一的储君人选。

  淮瑾身后没有家族支撑,在宫里也没有母妃协助,他曾是西溱皇室最低贱的皇子,纵使身上流着皇室血脉也不妨碍他被人踩在泥里。

  这样一个人,忽然在逆境中激流而上,如有神助。

  这个“神”难道真是身负紫微星命格的明飞卿?

  皇帝不寒而栗,他垂眸看向那份绝佳的文章。

  此人就用了三个月,就能碾压寒窗苦读十年的林霁——要知道,林霁的天资绝不算差。

  皇帝看到明飞卿在文章里大论天下局势与治国之道,仿佛窥见百年后的西溱落入此子手中,之后改旗易帜,淮氏一族彻底没落。

  他头疼地闭上眼睛,拿起朱笔在明飞卿的试卷上画了一个血红色的叉:“朕决不能让这种人进朝堂!”

  张阁老眼见皇帝失态,惊吓不已:“陛下,明飞卿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可造之材,陛下何苦纠结于所谓的星象呢!?”

  “你给朕闭嘴!”皇帝震怒:“朕决不能拿淮氏一族的未来做赌注。明飞卿...明飞卿...”

  他抬手,在文章里随手圈了一句话:“他在文章里抄袭朕的政论,朕要废去他的功名,此人永世不得再入科考!”

  此番变故当日就传进淮瑾耳里。

  在圣旨下达之前,他紧急进了一趟宫,替明飞卿辩驳道:“他仅仅用父皇的政论做了一句引言而已,人人都是这样写的,林霁更是用了一整段进去,父皇凭什么判飞卿作弊?”

  皇帝隐在日光的阴影里:“朕说他作弊,他就是作弊。”

  淮瑾:“三甲文章早已公示多日,父皇是皇帝,你能一锤定音,却未必能让国子监的学生和民间百姓信服!”

  皇帝:“确是如此,所以朕要你去劝劝明飞卿,劝他将一甲的功名让给榜眼林霁,否则,朕就以科举舞弊的重罪,将他下狱,他那副身子骨,在牢狱里能撑几日,子玉,你心中有数。”

  “父皇是在逼我。”淮瑾隐在袖下的手握得死紧,几乎要把骨头扭断,他咬牙切齿,连伪装都忘了,像一只随时要伏击老狼的小狼,双眼充斥着愤怒与欲望。

  老皇帝并不将幼崽的愤怒放在眼里,他打了明飞卿一巴掌,却把糖塞进了淮瑾手里:“办好这件事,你就是西溱名正言顺的储君。”

  “你如今的愤怒朕全然理解,朕要提醒你,只要站在最高处,才能保住自己想保的人,你还远远不够。”

  宫里的旨意还是下到了王府门口,太监宣旨时,周遭的百姓以为是状元郎要诞生了,都等着来蹭些喜气。

  然而这道圣旨却是敲打明飞卿科举舞弊一事。

  “陛下要明公子好自为之,莫做这种肮脏事。”大太监念完繁琐的旨意,不忘转达皇帝的口谕。

  这话周遭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有人听懂了其中原委,大骂一声:“晦气!”,紧接着所有来蹭状元郎喜气的人,都开始唾骂。

  明飞卿面颊发热,耳鸣不已,良久,他才想起为自己申辩:“我没有作弊,陛下是不是弄错了?”

  大太监不忍心看他的表情,只将圣旨递过去,明飞卿不接。

  “不接圣旨,视为大逆不道。明公子,接了它。”大太监低声道:“莫要牵连王爷啊。”

  “......”

  明飞卿如遭雷击,迟钝地抬手,就要碰到圣旨的那一瞬间,淮瑾骑马赶到。

  他如见救星,扔下圣旨,起身飞扑进阿瑾怀中,抓着他的手迭声说:“圣上一定是弄错了,他怎么会说我舞弊呢?我没有舞弊,阿瑾,你知道的!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知道,飞卿。”淮瑾抱住明飞卿,替他揩去眼角急急落下的泪珠,“我知道你不屑做这种事。”

  明飞卿终于能透出一口气来,正想说要进宫里和圣上亲自解释,淮子玉忽然捧着他的脸道:

  “飞卿,把状元的位置,让给林霁吧。”

  明飞卿睁大了泪眼,不敢相信这话是从淮瑾口中说出来的。

  淮瑾说:“你已经有我了,人不能贪心。”

  明飞卿眼角淌下泪水:“我拿我应得的东西,在你口中,变成了贪?”

  淮子玉无言以对,他只能扣住飞卿的后脑勺,深深地亲吻他。

  明飞卿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生机,眸中的光黯淡下来。

  半个月后,林霁风风光光地当上了状元郎,坐在白马上,春风得意,腰间还挂着靖王府的腰牌。

  明飞卿隐在酒楼上,垂眸看着这一切。

  他忽而惨笑一声,把天青吓了一跳。

  天青回眸的瞬间,看见公子呕出一大口血,直直倒了下去。

第11章 新婚(前世)

  春末时节,淮瑾受封储君,成了西溱名正言顺的太子。

  明飞卿从王府搬进东宫,住进了山月阁。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淮瑾阵营的所有心腹几乎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提拔。

  只有明飞卿还是个身份不明不白的“贵客”。

  他也没有心力在意这些。

  “公子,求你喝点药吧。”天青把热了三轮的药汁端到明飞卿面前,求着他喝一点。

  明飞卿闭着眼,抿着没有血色的唇避开了勺子。

  一整个春日,他都缠绵于病榻,起先只是气急攻心,因为不愿吃药,病越拖越重,整整两个月不见起色。

  就算搬进这华丽的东宫,他也无心消受。

  天青急得要哭,生怕公子就这么病死过去。

  他正无计可施之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我来。”

  天青猛地转头,见太子殿下不知何时进了屋里。

  天青对淮瑾是有几分怨气的。

  从前公子生病,淮瑾几乎时时刻刻守在身边照顾,如今这位飞黄腾达,眼看就是下一任皇帝,对公子的态度却变得冷淡许多。

  再不满也不敢明着表现出来,他起身让出位置,瞪了一眼淮瑾的后脑勺,这才出去。

  明飞卿听到动静,睁开眼打量了一眼眼前人。

  淮瑾身穿储君制式的华裳,俊俏夺目,富贵逼人——再不是当年那个被认作乞丐的潦倒皇子。

  “殿下今日怎么纡尊降贵来我这儿了?”

  淮子玉眉心一拧:“你该喊我阿瑾。”

  “不敢。”明飞卿道,“你是高高在上的储君,我算个什么东西,哪敢喊你的小字。”

  “...飞卿,别这样。”淮瑾用勺子搅了搅药汁,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你不喝药,病是不会好的,病如果好不了,届时怎么参加婚宴?”

  明飞卿后背一凛,瞳孔剧缩,他虽深居内院,却听过外头不少风言风语。

  皇帝不仅封了储君,还打算赐婚。太子妃的人选皆是皇城里的高门显贵,让淮瑾挑能挑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