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箫仪
事发突然,谢恒怔了一下,才想起来小童嘴里的明宣郡主,就是秦烨的生母。
明宣郡主是淮王苏闵的独女,淮王是异姓王,明宣郡主又隔了一层。虽有郡主尊号,却并没有时常在齐朝宗室圈子里搅和,是以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多少有关明宣郡主的记忆,连见过与否都忘却了。
但陆言和的顾虑是正确的。
如果仅仅是见明宣郡主,这倒没什么。
关键是,谢恒是乔装打扮混着出宫的!
明宣郡主又不是什么不知事的中年妇人,她既得父兄珍爱,自身又是脾气火爆不好对付的主。
这大早上的,若当面认出来谢恒的身份,又见到门口没有太子仪仗,推测出来太子暗度陈仓在自己儿子府上卧房过了一夜,天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谢恒想通了其中关节,沉重的点了点头:“也罢,孤出去避一避吧。”
谢恒站起身,云昼眼疾手快的将早已准备好的披风披在他肩上,两人方向一致的要往外走,就听那小童又一脸怯怯的出声了。
“殿下,只怕来不及了!正门出去只一条路,可能会正面撞上郡主娘娘的!”
谢恒看他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忙温言道:“那可有侧门?孤从侧门走。”
小童又是摇头,往外面的墙根一指,很是害怕的道:“陆将军……陆将军说,知微堂里,就那儿的墙根最矮。”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最好翻。”
第15章 秦烨心里竟升起一种奇异……
知微堂外。
身着一身小厮服饰的少年手里提着一把扫帚,不怎么尽心的扫着地,灵动的眼瞳时不时扫视四周。
他已经远远看见了明宣郡主带着不少丫鬟仆妇从前院缓缓行来,这才特意避开了正门的方向,躲在了这无人之地,便于躲懒。
倏忽间,少年似有所觉,微微抬头。
几不可察的响动声响起,有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墙内一跃而出,身形潇洒,衣袂翻飞间可见果决利落。
少年的眼瞳不自觉的一缩,心头狂跳的后退一步。
相比棠京城中其他高官显爵的府邸,定国公府的护卫并不森严,秦烨好静,知微堂附近更是没几个人。
这当然不是因为秦烨摆不起这个谱,只是这位曾经在南疆军阵前杀了个七进七出的齐朝战神,对自己的身手足够自信而已。
南周折戟沉沙不知多少次的刺客死士早已身体力行的证明,想用刺杀的方法解决齐朝这位国之柱石,是行不通的。
而现在,居然有人敢在秦烨眼皮子底下翻知微堂的墙?
翻了也就罢了,还被自己看见了,焉知会不会灭口?
少年后背冷汗直流,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求饶,就见那位身形潇洒的“侠士”双脚落地,却落得好似不太稳当,脚下踉跄了一下才站直身子,露出半张皎如明月般的侧颜。
月余前才见过的人,似乎又变了许多。
这人原本温和儒雅的气质上又添了几分雍容威仪,似是察觉出有人,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瞳淡淡望来,仿佛适才的窘境完全不存在一样,说不出的从容自若。
少年的呼吸短暂的停了一瞬,继而是狂喜。
他干净利落的把手里的扫把一甩,扑了上去:“殿下!”
……
谢恒好歹苦练了几日轻功,早已非旬月前可比,此时身手敏捷的往旁边空隙处一侧,避开少年针对他右腿的扑击。
少年势在必得的一扑扑了个空,仰面摔了个仰倒,露出一张与脖颈处肤色截然不同,却依旧难掩清秀的脸。
谢恒定神一看,竟还是个熟人。
这不是他第一次从定国公府求婚遭拒回东宫路上就拦下他,抱着他腿哭着求他替自己父亲伸冤的那位?
印象里,据这少年说,其父亲是因为被人诬陷勾结南周当地豪族才被下狱的,还哭着说,他与秦烨大婚在即,就当为大婚避点血气……
谢恒不是见死不救之人,但当时他初到这里还不足一日,周围环境都未摸清,自身尚且难保,遑论出手救人?
“你怎么会在这?”谢恒掩饰掉被熟人发现自己翻墙头的尴尬,一脸云淡风轻的问道。
上次见面,这少年好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锦袍,身上也是齐朝宗室子弟的打扮,这次可好,身上直接套上定国公府的小厮装束。
前后左不过一个月功夫,如果勉强说他父亲因罪处斩、全家没入奴籍,再被卖到国公府来当下人……
也实在说不过去。
那少年没抱到谢恒的腿,也不气馁,端端正正的跪好,回话道:“臣这些时日左右奔走为父亲伸冤未果,实在没法子了,就想到定国公府来试试运气。”
少年抬了抬头,眼睛又有些红了:“定国公数年来一直镇守南疆,与南周交战数年,对南疆各郡也极为熟稔,臣父为官如何、是否与南周当地豪族勾结,定国公定然是知悉的!”
少年伸手摸了摸眼角,续道:“臣知道定国公入京之后一直避朝不理朝事,府中门房也不接拜帖礼单,就算接,臣家里又还有什么能送得出手?这才出此下策,想乔装入府试试能不能求见一面……”
谢恒心想,秦烨才不会管你这桩事。
秦烨回京荣养,本就是因为惠帝不信赖他,不放心南疆十数万精锐操于一人之手,这才数道圣旨招人回京。
秦烨回京之后一直安心待在府中,一应来往拜帖悉数谢绝,南疆军务也不大管了,正是他对惠帝一番猜疑的最好表态。
若是心腹旧部牵扯上了,又与自身名节有关,说不得还会豁出去辩白一二,可为这明显和定国公府无甚关系的宗室子开脱,图什么?
这少年未必想不清其中干系,只看他去求了东宫一月后才想到乔装混入定国公府,便可知一二。
只是实在没法子了。
谢恒原本无心牵扯,可看少年实在可怜,终究柔和了语气:“你父亲是?孤让人去刑部问一问。”
他没给任何承诺,少年却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猛的磕下一个头去:“臣父庐山郡王谢匡时,求殿下周全!”
谢恒的表情僵住了。
庐山郡王谢匡时?
庐山郡王这个封号,属齐朝王爵中最末一等,并不尊贵,亦无实权,再往下传一代就连王爵都不是了,已经属于皇室边缘人物。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庐山郡王谢匡时膝下只有一个独子,名之遥。
就是原书里,出身落魄宗室,在齐朝大乱之际崭露头角,一番磨砺后终登帝位的主角——谢之遥。
谢恒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规规矩矩跪在他跟前的稚弱少年,略微恍惚。
他到得这里已经一月有余,后手退路留了七八条,练轻功挖密道之余也没忘了每天殚精竭虑的批折子抓朝政,却从没打过谢之遥的主意。
以他这具身体的身份地位,根本不存在托庇于人的可能性。
这是把性命交托在他人的喜好上,谢恒不喜欢干这种事。
可当主角活蹦乱跳的往他大腿上蹦,谢恒发现自己还是心思浮动了。
再开口时,注意点已经偏移了。
“庐山郡王……你家府上,可有这么几个人?”谢恒一面竭力回忆一面报名字;“徐世、许涟嘉、汪素,若是有,如今都在干什么?”
他报的都是原书里主角出场就自带的左膀右臂的名字,徐世是治世能臣、许涟嘉是沙场猛将、汪素则长于奇技淫巧,皆是不世奇才。
少年谢之遥完全被太子殿下的突如其来给打懵了,愣了一下才道:“有……”
他打量着谢恒平静的面容,也不知道太子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太子为什么会知道这三个人的名字,只能极尽小心的道:“徐世是臣父给臣请的西席先生,身上有个秀才的功名;许涟嘉是臣府上马夫的儿子,如今也在学习驯马之术;汪素是臣母家落了难来棠京投奔的亲戚,跟臣一样的年岁,整日待在府里鼓捣些乱七八糟的,前两日还把厨房给炸了……”
谢恒:“……”
——
知微堂。
初秋时间,窗外淅淅沥沥的下了小雨。
秦烨早已醒转,此刻坐直了身子,在寝衣之上批了一件薄薄的外袍,眉眼微垂,脸色平淡,叫人看不出喜怒。
距他第二次入睡过了近两个时辰,安神汤的药力并未完全耗尽,知微堂里原本是不该有客人的。
然而,明宣郡主并不是旁人,她是秦烨未曾翻脸的生母。
定国公府的下人敢拦武宁侯,甚至在有了秦烨示意的情况下敢挡太子的驾,却绝不会拦明宣郡主。
明宣郡主进门后边施施然坐在床沿上,十足关切的问了几句秦烨的身体。
秦烨垂下眼睑,不咸不淡的应付了几句,目光却望向窗外。
雨势渐大,雨滴自屋檐垂角处滴落,织成一片细密的网,夹杂着湿润雨意的微风拂过,秦烨这样强健的身体,都察觉到了一二凉意。
他在想,谢恒如今身在何处。
明宣郡主来的这么急这么快,太子却是势必要避出去的。
陆言和有伤在身反应不及,太子又是微服来的府上,身边带的人都不熟悉定国公府的路径,这当口,该不会在哪个凉亭躲着雨瑟瑟发抖吧?
明宣郡主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就寻了借口将屋内下人屏退了下去,秦烨收回目光,知道铺垫已足,要开始说正事了。
脸上妆容描得精细明艳的中年妇人收敛了脸上关切的神色,伸手撩了一下因进门急促而散落的碎发,开口时直接而了当:“你不该和太子牵扯太深。”
“你回京修养,为了避嫌,连你外祖和我都不怎么上门,就是怕陛下颇多猜忌。你倒好,任凭京城之中你与太子结亲的流言满天飞!”
“若只是太子执意与你牵扯,也不是没有法子彻底撇清关系,可你是疯了吗,连着半个月每天往东宫跑,生怕贴不上太子丨党的标签!太子能给你什么?让你豁出去身家性命陪他玩?”
秦烨任凭明宣郡主连珠炮一样的责难出口,也并不辩驳,只淡淡道:“我在南疆曾中了南周的落影之毒,发作之时苦不堪言,是太子让身边的名医替我医治,且的确有效。”
明宣郡主哧笑一声,像从没认识过眼前的人一样:“就这个?”
她高高挑起眉,浑不在意道:“你身上那毒当年处理得当,只余下两三分余毒未清,左不过偶尔身上会痛一痛而已,并不损伤根本。”
并不损伤根本。
秦烨闭了闭眼,自以为早已坚如磐石的心竟然轻颤了一下,有几分酸楚涌上。
他身上的余毒经年由内力压制,又时常服用各种奇珍用以滋补,确实曾有延请而来的医士言道,只是偶然发作时难忍一些,并不损根本。
可这样理智的话从自己母亲口里说出来,简直刺耳极了。
秦烨闭目不语,明宣郡主只当他听进去了,抬了抬下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陛下是不想再放你去南疆了,如今襄助太子,太子自然感激涕零。可等陛下百年之后,太子就会放你去南疆吗?”
“我苏家以异姓封王,掌京畿近半数兵权,你再在南疆统军十万,有几个皇帝夜能安枕?”
明宣郡主从袖中掏出一本画册,扔在秦烨怀里:“挑一个,我来做这个恶人,替你给太子拒婚。”
秦烨睁开眼,拿起怀里的画册翻开,只看了两眼就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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