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夜情
我面上一红,却不好意思开口,只泪蒙蒙地看着他,又去吻他的嘴。
萧越摸着我湿透的后穴,也似忍耐到了极限,叹息道:“……罢了,师兄总是拿你没办法。”握着他那柔绵硕大的龟头,微一用力,便重重顶进我穴口来。中途忽而又停住,哑声道:“江郎,以后全靠他疼你了。”
我被他这么强力一顶开,快活得眼前一阵发黑,眼前便是刀山火海,也闭上眼睛跳了。听他说得伤怀难舍,愈发呜呜咽咽起来,直将自己送了上去。
萧越又吻了吻我,腰身往前一挺,将自己整根肉棒一插到底。我腔道中那肉嘴立刻急不可耐地咬住了他,让他一下就操进了深处。肉缝破开之时,我脑中一阵迷魂般的眩晕,喉咙中发出一声高亢淫叫。
萧越上次怜惜我,忍了没进来。此时被那肉环连根吞入,我情潮又急,那些花瓣缠吸得好生厉害,底囊的水也极其丰沛。只觉他那巨物在我体内急颤般打跳了几下,搂着我屁股的手也瞬间掐紧了,嘴唇在我颈边悬停片刻,才极轻地笑了一声,抱着我一上一下开始动作。
我里面被叶疏操开过一次,已不如先前那么害怕了。但在这情欲的高潮中,仍有种切肤的恐惧挥之不去。然而想到日后与他再无欢爱之期,也只得极力压下喊停的冲动,任他操办。我双腿打开,被他这样抱在身前,每一次靠他的胯力顶上去,回落时都连带着我全身重量下沉,他阳物又粗长,楔入极深,一下接着一下,捣得我内里一片湿烂。不一时,我身上衣裳全已汗透,盘着他的腿也已无力,两只脚也滑落到他臀后。只觉他两块健壮臀肌已硬紧如磐石,汗水从背肌中潺潺而下,犹自急速抽顶地干着我,那热烈爱欲几乎倾注进了我身体里。我失神地随他动作摇荡,脑中鬼使神差,竟浮起一个念头:“叶疏他……便不会这样待我。”
但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汗气蒸腾间,我已被他插得茎身高举,马眼中的清液已涂满他小腹。只是受姿势所限,一时竟不得出。体内那张肉嘴也已难以满足,只是咕涌吞咽而已。
萧越恋恋地从我体内拔出,将我翻过来,令我两手撑住桌沿,屁股挺起来迎向他。他站在我身后,双手扶着我腰身,重新插了进来。后入比抱姿插入更深,我被他顶得往前一耸,只觉那湿缝一下就开到了最大,一股潮动般的灵息立刻顺着他茎身缠了出去。与此同时,一股割喉般的致命感也刺透了我全身。
萧越察觉我微微发抖,俯身柔声道:“江郎,怕不怕?那不做了,好不好?”
我实已怕得满头冷汗,但听他话语温柔,对我全是顾惜。我已经辜负他一片情意,又怎能让他再受一次委屈?当下咬紧了唇,反将屁股向他撅起了些,极小声道:“……师兄疼我罢。”
萧越得了我许可,喜悦之意几乎溢出,在我背上吻了好几下,才把住我后腰,往我穴中大力操干起来。起初尚怜我受力不起,一下一下挺动时还有空顿。后来干得性发,便只是将我整个人一次次撞向桌沿,令那桌子也随着我们交合的动作摇颤不已。我屁股被他干得水声啪啪,穴口一大圈浮肿,那湿缝也被他操得熟透,阴精几欲喷发。萧越此时却慢了下来,又握住我勃发的阳物,在手中上下套弄起来。
我前方精关也已将开,但只被他手指淫弄,后穴得不到抚慰,竟觉全然搔不到痒处。虽那夺魂之惧已如阴云压顶,也顾不得了,只是摇着屁股向他肉棒迎去,口中哭叫道:“要……要出来了……大师兄,求求你……”
萧越喘息极剧,几下急顶,忽而身子一颤,一股火热灵息从我二人身体连接处喷出。只觉他阳物上的青筋勃勃跳动,似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再插入时,便只带动我灵息与他相湃,那灼烧般的烫感也随之隐去。我受了他这几下,再控不住精潮,前后一并溅射出来,整个人犹如鱼儿离水,往上弹跳了十余下,才湿漉漉地瘫倒在地。
那之后的事情,便晕沉沉地记不大分明了。只记得萧越将我拥在腿间,以手替我梳理湿发,与我接了无数个吻。那锦带他也缠在我袖中,说是我答允过他,不许再还给他了。我无论扔在哪里,都由我高兴。再不济,也能剪了做个风筝,哄叶师弟开心。这些话听在耳中,实是锥心之痛。我又抱着他哭了良久,离开千旗山时,双目皆肿得桃子一般。当夜回去云何洞天替叶疏收拣衣物时,犹自神思恍惚。叶白驹在旁冷嘲热讽,说我粗手笨脚,一看即知伺候不好他家主人。我无精打采,也不与他辩驳,哑哑地拾掇了一应物事,与叶疏登车而去。
十二月初七距今尚有一月之遥,各宗门自有凌虚御空的大能,一日飞渡万重山,不在话下。但更多的却是元婴以下普通弟子,徒步疾行,也只比骑马快些。从青霄门到释迦寺千里之途,便由众人乘坐马车前去了。初下山时,阴雨连绵,尚无可观之处。上路几日,天气放晴,道旁秋草霜结,远村中炊烟袅袅,农人荷锄而行。那些自乘了宗家华丽大车的少爷小姐,一生下来便在深宅大院中服丹炼气,哪里见过这般奇景?一时尽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呼朋引伴,指指点点。虽有师辈同行,但那朱雀峰长老蒋陵光整日阶睡眼惺忪,谢明台又忙于坐镇后方运送阵图、丹鼎的大车,分身乏术。高阶一些的弟子尚知这一去前途未卜,皆在车中修炼不辍。一干年轻弟子,却已如春日踏青郊游一般了。
我坐在叶家雪白的马车里,见葛尘从车子侧窗中递出一束稀稀拉拉的野花来,作势要投给赵瑟。赵瑟抿嘴去接,那花束中途却被一抔碎土击得高高飞起,连花瓣也打秃了不少。原来是曲星从中作梗,见葛尘使剑去挑那地上花束,愈发一不做二不休,掌力到处,将那地面硬土也拱了起来,使得葛尘的马车一个巨大颠簸,人几乎跌出窗外。众女笑作一团,江雨晴迟来一步,悔得跺烂了脚,直催旁人再去摘些花朵来。
我正瞧得有趣,忽听叶疏清冷的声音在对面响起:“你在看什么?”
我吓了一跳,忙摇头道:“没、没什么。”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整个人都趴跪在车窗前,忙回身端坐。
叶疏周天运转方罢,身上带着丝丝冷息,双眸向我望来,问道:“先天剑法,你修炼到第几式了?”
我全身一紧张,坐得更端正了,答道:“才到第二式。”临行之前,他已从叶家藏书阁将《先天九炁心法》补残之卷取来。两相对应,先前那些缺漏不通之处悉数贯通。除心法更为完善规整之外,更多了十三式剑诀。这剑诀又分下、中、上三卷,下卷十一式已是博大精深,曲尽幽微,有他这样的绝世天才在旁参详,统共也不过演练了“飘风骤雨”“和光同尘”两式,皆只学了些剑形,连剑意的皮毛也未体悟到一分。中卷、下卷更是奇特,虽各只一式剑诀,境界更是宏阔无边,想来远非我此时修为所能及。我在他面前舞剑,本就心中惴惴,总觉自己好似一只红屁股猴子,在人前扮丑作怪。听他这么一问,顿觉自己不务正业,怠惰不堪,心中羞愧,将脖颈也垂低了。
叶疏低眸看了我一刻,美目也随之阖上。过了一会儿,忽听他开口道:“我头发要再束一次。”
我忙站起身,应道:“我来帮你。”见他束在冠中的发髻整整齐齐,不见哪里乱了,但对他的话自无半点怀疑,于是跪坐在他身后,替他摘下白玉冠来,取了一把小小玉梳,对着车壁上悬挂的一面铜镜,梳理他一头黑缎也似的长发。见那梳子打磨得细泽绵润,与他床上那只玉枕如出一辙。忆及先前总见叶白驹坐在小院中恨恨地磨着什么,一见我经过,便愈发咬牙用力,还要拿起脚来,将地上的玉屑踢得到处都是。于是问道:“这也是叶白驹做的么?”
叶疏在镜中望着我的脸,道:“嗯。”
我见他看着我,只想低下头去,干巴巴道:“做得……很好,……很精致。”
叶疏道:“画灵之术,便是裁度物形。经手雕绘之物,皆灵动如生。”
我恍然道:“原来如此。”将他肩上的几束头发放下来,轻轻替他梳理发尾。忽而想到一事,忍不住一笑,道:“幸而你现下平安无事,不然……”
我本想说“即便让他雕成你的玉像,他也不肯给我”。但话到中途,总觉得隔了一层,咳嗽两声,便不再说了。
却听叶疏道:“他不会给你的。”
我心中砰地一跳,抬起眼来,呆呆望着他镜中容颜:“……为什么?”
叶疏眸光一动,与我在镜中的目光正好对上。
只见他淡淡道:“你有这个真的,还要假的作甚?”
我脸上轰地一热,瞬间连耳根也红透了。我虽在众目睽睽之下受他求婚,又由师尊钦点婚期、众人道喜祝贺,更是第一天就与他行了洞房之礼,实则心中始终虚飘飘的,殊无与他结为眷侣的实感。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有了些双足触地的心安。当下只是紧紧捂住双颊,心想:外面秋光再好,又哪里比得上他的容光?便是在这马车中陪他一辈子,我也不嫌沉闷了。
第五十三章 洱海日出苍山雨
我们的车队一路北上,沿途不断有其他门派好手前来汇聚,声势逐渐壮大。苍炎魔教闻风而动,亦指派一众魔门妖人前来截杀。大门派有高阶师辈护送的,众弟子结阵苦战一番,也便有惊无险地过来了。一些小道门非但无人护送,连传讯的法宝也无,更有走错路到安庆、肇州去的。谢长老除打点本门事务外,又要担任联络沿途宗门之要职,还要分派人手,接应、安置其他门派弟子,成日忙得脚不点地。这日却将叶疏召去,说鄂东的紫霞宗一大早传音求救,说山门受血丹宗突袭,现已岌岌可危,命他立刻动身前往彭泽之南,将观中十余名弟子接引过来。
叶疏接了传音符,领命而去。谢明台却向我笑道:“非是老谢不解风情,定要你们小夫妻生生分离。实在蒋长老的瞌睡劲儿忒大,推也推不动,叫也叫不醒,我手头又没旁人可用,只得劳烦你家小叶了。此去彭泽湖也只一二日工夫,快则七八天,慢则半个月,便能回来了。嘿嘿,常听人说小别胜新婚,也不知怎么个胜法,只怕小随云你也要到那时方知了!”
这位掌事长老向来亲切和蔼,但毕竟是师门长辈,听他这样调侃我和叶疏,只羞得我脸颊赤红,忙不迭地行礼逃走了。回到车中,脸犹自滚烫。自己捂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见对面叶疏打坐之处空空荡荡,颇有些不习惯。一时想:“他走得这般急,连衣裳也没来得及替他收拾。不知那彭泽的水干不干净,他鞋袜若打湿了,却在哪里换洗才好?”忽而又想到:“他是替朱雀峰的蒋长老去的,虽然他……修为又高,剑术又强,却又如何比得上七峰长老?不知那血丹宗的魔人,他对不对付得了?”
如此杂念丛生,一颗心久久不能平定。连例行吐纳炼气之时,心中牵念的也全是他。先一二日尚可忍耐,到得后来,那相思如穿心透骨一般,五内如焚,坐立难安。回想起来,我和他自西河黑水城一遇后,便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有了婚约之后,更是朝夕相伴,片刻不离。久而久之,竟习以为常。如今一旦不见他在身边,只觉神魂不属,人都好似缺了半边。车队出发时尚有些冷清,如今早已浩浩荡荡,绵延数里,人数更是多了十倍也还不止。许多年轻爱热闹的,便常聚在一处,比武斗技,谈天说笑。我在车中熬得受不住时,也偷偷混在他们人群之后,听他们扯些无用之谈,聊解心中寂寞。有时思念得狠了,也忍不住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那“长相思”的坠子。但临到头来,总怕时间不巧:万一他正在伏魔激斗,难免分心;若是正在养神纳气,更不该胡乱打扰。虽则心中不断说服自己:“我就只看一眼,绝不扰他休息。”但思前想后,顾虑良多,这一道触手可及的灵息,始终没敢传寄出去。
如此掐着指头数日子,到得第五日上,我正混迹在一众师弟妹中看人飞羽博戏,忽听人传信:“千霜君回来了!”
叶疏这名号盛名在外,倒是在山门中无人叫唤。我还是做凡人时常听秋收堂的老兄弟提起,如今陡然重闻,竟还呆滞了一下,这才猛地站起身来。起来得太急,眼前还冒起了一大串金星。
星光晕晕中,只见一群身着湖青色道袍的女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一人身后,向这边簇簇行来。那人白衣胜雪,气质凌尘,不是叶疏却又是谁?
我乍然见他,竟有些不敢上前。待回过神来,他已领了那紫霞宗的带头师姐,去谢长老车中复命了。
先前听谢明台说,此去彭泽路途遥远,便只一去一回,路上也要花上整整四天。我全没料到他回来得如是之快,一时手足无措,在人群中忙怔了半天,才想起要回去收拾一番。但这几天百无聊赖,早将那马车里里外外擦得光可鉴人,一尘不染。虽取了一桶水重新抹过,也不过将地板打湿了些。正跪在地上撅着屁股擦地,只听车门一动,却是叶疏推门而入。
我心中猛烈一跳,忙将身坐直,颤声道:“……你回来了。”
叶疏面容浅淡,道:“嗯。”
我眼睁睁地望着他,只觉眼角发胀,只想投入他怀里,问问他一路辛不辛苦,有没有受伤。但见他全身上下一丝不乱,莫说血迹污渍,连灰尘也未沾一分。灵息更是满足丰盈,殊无半点损耗,全然不似经过一场恶战。我本想趁机握一下他手,想到自己手上不干净,也只得硬生生缩回。搜索枯肠想了半天,才问了一句蠢话:“……你喝茶么?”
叶疏道了声:“不必了。”便越过我走向他修炼之处,阖目而坐。片刻,呼吸清宁,头顶逸出白色烟息,显然已通入大周天。
我在旁痴看了他一会儿,才收了毛巾、小桶,下车清洗去了。其实内心有些小小失落,但想到他既平安归来,我心中只有欢喜,绝不贪求更多。途中见春廪堂的小弟子正烧了一大锅水,虽知他不要吃茶,也顺手打了一壶。路过一群高谈阔论的别派弟子时,只听一个年轻的女子声音笑道:“……好姐姐,求你别卖关子了,一口气与我们说了罢!千霜君见那辛……辛……啊呀,总之是那血丹宗的宗主,叫什么’怒海魔灵’的,将那融血化骨之毒沉入湖底,染得拒霜湖一片殷红……你快说说,后来却如何?”
我一听“千霜君”三个字,脚下便情不自禁停了下来。另一个清脆伶俐的女声却不紧不慢道:“也不如何。只是那满湖血水立刻咕噜冒泡,一大团赤霞红雾从湖上扩散开来,将我们藏身之处悉数笼罩。岳师姐先前中过一次,知道是他体内魔婴怒气所化,侵蚀丹体,最是霸道不过。当下低声提醒千霜君小心,却被那辛虹听见,竟还斯斯文文卖弄了几句学识,说这血湖撞了千霜君名讳,那是极不吉利之事。不如由他代为接待,一定洞府大开,纳婴食灵,决不拒人千里之外。”
先前那年轻女子“啊”地一声,骇然笑道:“这叫什么斯斯文文?比那些凶神恶煞的,听起来还吓人得多呢!千霜君听到他这番鬼话,又是怎生回答的?”
那伶俐女声道:“魔修先期皆是奇形恶状,自炼成婴灵始,魔气凝化于体内婴魂,样貌渐与常人无异。辛虹结婴已逾百年,不止面目如常,连魔息也隐藏得几乎不见,这才骗过镇山大阵,混入我们紫霞宗来。千霜君闻言,只说了声‘好’,便持剑在手,一步跨了出去……”
我早已听得聚精会神,一颗心高高悬起。那年轻女子却掩嘴笑道:“他……便只说了个‘好’?”
那伶俐女声也噗嗤一笑,道:“是了,这位千霜君原本就不爱说话。我们岳师姐……咳咳,一路和他言语,他不是目不斜视,便是微微点头。只有向他请教剑法时,才能答上一二句。其实他又何必多说?只见他眉头也不皱一下,衣摆一扬,便直接踏入那毒雾飘摇的血湖之中。落足之处,湖水瞬间冰封,不但血水凝固成冰,连那红雾也尽化为霜,从半空中簌簌而落。他却如闲庭信步一般,飘然前去。那冰面随他脚步不断向前蔓延,待到辛虹面前时,除中心一点水波犹自晃荡外,整个拒霜湖已冻得严严实实,宛如一大块血玉相似。那辛虹本来有恃无恐,见状自知不妙,全身喀喀作响,双眼血红如焰,便要祭出他那招‘魔神狂怒’,妄图抵死一搏。当时我们皆在远处,犹觉热焰灼人。千霜君全然无惧,手中那柄雪白的长剑微微一动,只一剑,仿佛白露从天而降,炎威尽退,凉意袭人。那辛虹……”
我听她描述生动,心想:“那是他同悲剑法中‘玉露’之式,凋伤秋意,最是与火炎相克。”
只听她继续道:“……生生受这一剑,立足不稳,直沉入那湖水中心。千霜君冷冷站在那冰窟之旁,看他一寸寸沉没下去。辛虹体内那魔婴尖叫不绝,竟破开辛虹颅顶,意欲离体而出。千霜君一语不发,单膝点地,一剑插入辛虹头顶正中。那魔婴长叫声中,灵体逐渐冻结为透明,好似一个诡异之极的冰雕。他收手拔剑之时,一阵凛风从湖面上吹来,那冰雕便化为无数细小冰屑,飘散不见了。”
我虽见叶疏完好无损地回到车中,但直到听到此处,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见四周之人皆有震惊钦佩之色,更有好事者向其他人求证追问,一时人声如沸,热闹纷纷。期间又吸引了许多新人前来,七嘴八舌询问之下,先前听到的少不得又要添油加醋,向人重新讲过。我混在人群之中,不知把拒霜湖这一战听了多少次,只听得津津有味,巴不得他们永远讲下去。直到月上中天,人群渐渐散去,这才意犹未尽地回到马车上。我手脚已放得极轻,不知如何,还是惊动了叶疏。只见冷冷月光下,他睁开双目,向我问道:“你去哪里了?”
我舌头顿时打结,手也不由比划了起来:“我、我去外面打水,听他们说……说你……”见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铜壶上,忙硬生生打住话头,问道:“你喝茶么?”
叶疏道:“嗯。”
我赶紧应道:“我这就去沏。”待将茶具取出,才发觉刚才在外逗留太久,水已凉透了。我懊恼之极,歉然道:“水冷了,我再去烧一壶来。”急匆匆提起壶来,便要下车。
叶疏止道:“不用了。”自己斟了一杯冷水,放在嘴边啜饮。
我只得在旁候着,心中羞愧不已。见他喝了几口,忽然抬起头来,微诧道:“那是什么声音?”
我忙侧耳倾听,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依稀听见远处传来一阵歌声,似是青年男女闲来无事,在月下唱答。歌词曲调,皆不似中原声口,多半是赶来相助的异域人士了。
我这几天混迹人群,倒也并非一无所获,当下猜道:“近日有好些南方门派前来投奔,想来不是大理,便是岭南了。”说着,心头忽掠过一阵奇异之意,试问道:“……我明天再去打听一下?”
叶疏微一点头,似乎并不如何上心。旋将杯子放下,墨瞳对准了我,口吻仍是淡淡的:“你要听,问我就可以了。”
我胸腔中嗡地一声,只觉这几天的辗转反侧尽数化为甘甜,几乎连我的心也泡进了蜜水中。垂着头陶醉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你用的是哪一招?”
叶疏道:“玉露。”
我仿佛吃了一大颗甜糖,脑子晕乎乎的,浑身都快飘到天上去。自己激动了好久,才开开心心替他收拾了茶具,重坐在他对面修炼起来。
自他此战成名,那蒋陵光愈发睡得人事不省,谢明台也无可奈何,只得又将几件重任派在他身上。还未出湖北,已经出去了三次。好在时日不长,往往朝出暮归,敌人中也再无辛虹这般硬手,并不令我十分煎熬。这一日下车打水回来,只见江雨晴、曲星一干人皆流连在山坡上,打了好几支火把,不知在采摘什么花草。旁边却燃起一大堆篝火,许多年轻弟子在旁闲谈,连那紫霞宗的几名女弟子也在其中。其中一人看起来颇为老实胆小,便不断拉扯身旁一名女子的衣襟,说怕岳师姐等急了,催她们回去晚课。
那女子任她摇晃,只是含笑不理会。旁边一名伶俐女子便掩口笑道:“安师妹,别催啦!咱们迟迟不肯回去,正是为了岳……一件头等要紧之事。此中深意,你这憨丫头自然猜不透了。”
那安师妹似懂非懂,便向旁人寻问。篝火旁几名别派弟子便拊掌笑道:“你们这几个师姐忒也不厚道,说得这般暧昧含糊。来来,师兄跟你说了罢!你们岳师姐看上了那位又漂亮、又厉害的道尊弟子,准备把他带回去,给你们添个姐夫哪!”
他这句话声音甚是响亮,我尚未来得及吃惊,江雨晴几人已从山坡上转过头来,向这边张望。又听另一人恍然道:“怪不得这几次出去接应,岳师姐都自请出战,原来是为了与千霜君携手同行。啧啧,平日只听说岳师姐眼高于顶,对追求她的人更是丝毫不假辞色,想不到一遇见意中人,竟也如此……咳咳,实令人刮目相看。”
另一持剑弟子立刻接道:“是了,贵派霞隐师叔仙逝之后,那名动天下的未央剑法,便只岳师姐一人得其真传。千霜君又是剑心殊绝之人,他二人以剑论道,你来我往,彼此照应,岂不比独自参悟更快得多?对了,岳师姐现已是元婴后期了?”
那伶俐女子便是先前绘声绘色讲述之人,此时却只抿嘴而笑,道:“差不多罢。”
一群男弟子登时拍手起哄道:“行了,行了,正是女大当嫁之时!正好青霄门之夏堂殷堂主明日过来,他老人家最会无中生有,搭造盛筵华堂。到时早早将新房做起来,摆上三百里流水席,也让咱们沾沾天下第一宗门的光彩!”
话音未落,只见江雨晴已在一众女伴簇拥下,气势汹汹走了过来,下巴向那群起哄之人一抬,傲慢道:“让开!”
那群弟子为江大小姐这一身气焰所慑,乖乖分向两边。江雨晴一步踏入,双手叉腰,向那几名紫霞宗的女弟子冷哼一声,道:“好教几位知道,我们叶师弟早已有了家室。他的那位道侣,不但长得倾国倾城,性情更是温柔如水,叶师弟对他疼爱得不得了,过完年就要正式和他成亲。我劝有些人自己回去照照镜子,不要在这里自取其辱了!”
我在暗处听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一阵感动。先前我对这位骄纵受宠的大小姐并无好感,但此时此刻,对她只有无尽感激,心中龃龉也已消尽。
道宗弟子合籍之后,滴血为誓,命魂相连。觊觎他人道侣,便是要夺人魂魄性命,那是道门第一大禁忌。果然那起哄之人听了,皆满脸肃容,连声道歉。紫霞宗几名女弟子也相顾失色,只道不是有意失礼,实是一无所知。那老老实实的安师妹却小声道:“那千霜君他也没说……”立刻被几名师姐以眼神喝止了。
却听篝火旁一个懒媚的男声冷冷道:“呵,好端端的,他为什么不说?这门亲事,你道他自己情愿么?不过是道尊亲赐,师命难违罢了。那江随云愚笨、粗俗、浑浑噩噩,我多看一眼都觉浊气熏天,如何能入了他的眼?”
我循声望去,见说话那人一顶斗篷遮住了大半张面孔,只剩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露在外面。
我一见之下,顿觉有七八分眼熟,心想:“这人我曾见过的,叫什么名字来着?”
江雨晴听他出言无状,恼火道:“喂,你在说谁?我江师兄哪里不好,要你在这里评头品足?”
那人哼笑一声,道:“我说错了么?江随云不过是运气好些,其人一无头脑,二无灵性,整日不过随波逐流,点头哈腰。别人对他笑,他也对别人笑;别人对他哭,他自己也呜呜直哭。蝼蚁尚知争食,他却不知一天到晚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对比叶疏冰雪剑心,难道江随云这等蠢货,还配与他同证大道、共结仙缘?别笑死人了!”
江雨晴被他一通讥讽,勃然大怒,跳脚道:“他不配,难道你就配了?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人将眼一抬,反问道:“我自评说江随云,与你何干?敢问阁下又是谁?”
江雨晴恼得满脸通红,连连跺脚,咬牙道:“我……我是他亲自认的妹妹!你这样诽谤我哥哥,我……”
她气急之下,反而灵光一动,叫道:“是了,是了!你一定是嫉妒他。我随云哥哥长得漂亮,运气又好,连道侣也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天才……我知道了,你一定暗恋叶疏好多年罢?啧啧啧,我看你自命不凡,觉得自己既有头脑,又有灵性,香气逼人,大有见地。可惜呀,叶疏就喜欢我随云哥哥那样的。他宁愿看随云哥哥对他哭哭笑笑,也不乐意听你一句金玉良言。什么仙缘,什么大道,想那么多不着用的,人家夫妻两个天天抱在一起睡觉,你气不气呀?”
那人听了她这几句强词夺理之语,竟是正中心事,一时只气得双腮桃红,反而更增鲜妍。陡然之间,我想起来了:“这是不知梦中那个讨他欢心的小弟子,似乎是朱雀峰门下,名叫……周令!”
只见他身形一晃,已从火旁站了起来,切齿道:“我……我……总有一天,我要让他知道江随云……配不上他。只有我……”狠狠一甩衣袖,几个踉跄之下,已经去远了。
我见闹剧收场,本想过去向江雨晴道谢,见她满脸得胜的光辉,又被女伴称颂不断,嘻嘻哈哈地回到山坡上采花。遂打消了这个念头,换了一壶水,回到马车上沏茶。想到周令那伤心欲绝之状,竟与从前的我有七八分相似,一时有些心疼,只想:“也是个可怜人!”
少顷,叶疏推门而入。我忙将沏好的茶奉上,中途还特意多看了一眼他的手。只是我向来眼拙,也瞧不出是否与人切磋过,只得作罢。
叶疏垂眸饮了一口清茶,问道:“怎么了?”
我忙道:“没什么。”想了一想,看着他脸色,轻声道:“我问过了,那天夜里对歌的是大理巍山派弟子,皆属于……南诏古族。他们当日唱的,便是南诏古歌了。”
叶疏道:“嗯。”
我又忍不住看他一眼,心中惴惴,抓了好几下脸颊。
却听叶疏平淡道:“我妈妈就是南诏族人。”
我虽已猜到其中缘由,仍不禁一阵心慌,赶忙点了几下头,小声道:“那她……”
叶疏道:“我小时候,她给我唱过。我还记得这几个音,其他都不记得了。”
他被茶水浸润的红唇微微一动,发出几个诘屈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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