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夜情
蒋陵光正在天枢位上捏诀施术,无暇分神,扬声道:“是萧越么?”
萧越布阵未定,闻言仍施了一礼,客气道:“正是弟子。家父前日感应到这一位炎风护法……”说着,向那雾中的艳粉色一指,续道:“……苏陨星前辈在此地有魔息波动,命我率萧氏门人前来镇灭。先前知会谢长老时,才知您已带人先一步赶到。这魔头恐光喜暗,日落之后有妖术加成,又擅作雾隐分身之术,乍然遇见,难免吃亏。弟子加快脚程赶来,幸而……不曾延误。”
蒋陵光如释重负,连连摆手道:“如此再好不过。我阵法早已生疏,一并听你调遣便是。”
那苏陨星在雾中轻哼一声,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你们这群黑狗崽子。前日在开封府中,也是你们从中作梗,伤我炎风堂十余弟子。我看萧昭那老小子最近猖狂得很,怕是要本座找上门去,采上一采,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这魔头狡诈无伦,口中说话,一道粉光已直击坤位一名老妇。那乾坤二位正是八卦阵法中央核心,一旦纵横交合,大局已定,便再也撼动不得。那老妇冷笑道:“来得好!”竟不闪不避,十根枯瘦的手指红彤彤地向上一拨,好似千万枝珊瑚绽放于深海之中,虚实万重,竟将那粉光原封不动地打了回去。
兑位那名精干老者赞道:“延秀妹子,好一招’红妆宝镜’!”
我们见萧家这几位宗老修为高深,似不在蒋陵光之下,皆是精神一振。只听萧越谦恭道:“那弟子就斗胆僭越了。”说着,先布下萧氏主阵,才一一指点这边的北斗阵改换方位。他阵法精通自不必说,对蒋陵光带来的这几名弟子竟也了如指掌。何人擅长何种功法,他随口报出,竟无半点差错。转眼七位主星皆已就位,最后剩我和岳明柔时,只余两个隐星位,并不参与主战,只做掠阵之用。只听他略一犹疑,道:“紫霞宗岳师姐,你身上有伤,恐气力不济,请主弼位。江……师弟,请你移步开阳星旁,守辅位。”
我对这北斗大阵一知半解,却也知道开阳星与其辅星一主一副,合称双星,最是密不可分。这开阳星由武曲星君司掌,主其位的自然是我们之中战力最强之人。我应声坐在叶疏身边,心头竟掠过一丝惘然。
萧越布置停当,朗声道:“延宗长老,陵光师叔,二位所主之阵,一为天罡七星,一为北斗大阵。二者捭阖贯通,合而为一,威力倍之。请!”说着,黑袍下摆一拂,正坐紫薇星位与艮位生门交叠之处,阖目默念咒诀。萧延宗、蒋陵光亦同时催动阵眼,两座法阵顿时灵息流动,一并运转起来。
这阵法虽有生、死、奇、正诸般变化,本质却再浅显不过。譬如一个人,生具头、颈、腰、背、四肢,只要心智健全,便可完成吃饭、穿衣诸般事情。阵眼便是心智,阵位便是躯体,灵息如血脉贯流,一旦畅通无阻,退可守平安,进可御强敌。在场十七人皆为剑修,萧越一人连结两阵,便如将两名使剑高手联合起来,使其心念相通,共同完成一套剑法。常人说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已是千难万难。如今他一个人既要兼顾十七人灵质生克、灵息流续,还要将苏陨星雾中如鬼似魅的攻击一一化解,其一心多用,精细繁复,非常人所能想象。只见浓雾之中,两道淡淡的法阵光环交递往复,绵绵不绝。我一向钝感,起先只能感知到身边的叶疏体内极寒之气,随着灵流循环越来越快,灵触也逐渐延伸开去,越过七股将要形成合力的灵息,只觉不远处一只小小婴体正蜷成一团,不断颤抖,却正是岳明柔体内元灵。细探之下,才惊觉其灵核已经破损,灵力如泄洪般外流。我心中大骇,心想:“那妖人只轻轻一招,便将她灵核击破,何其阴狠恶毒!”当下默运先天九炁心法,如从前挑针补衣一般,在她灵核裂口处上下运“针”。
苏陨星起初游刃有余,攻速极快,还口齿轻佻,说了许多妖邪之语。随着阵法渐渐生成,他出手愈来愈慢,也不再有余裕出言挑逗。再到后来,他无论攻击阵中何处,不但无法破壁伤人,好几次还差点被阵网捕获。最后一次更被萧越算了个正着,阵诀白芒大盛,一举将他击飞。只听他在枯树顶上发出一阵娇喘,显然这一下受伤不轻。
萧越见一击得手,调度更快了一倍有余,灵流几乎在雾中浮现出白色脉络,宛如两只巨手,不断向苏陨星所在之地收紧。
苏陨星真身也已显露,只见一件艳粉色丝袍在空中飘飘荡荡,身形面容却看不清楚。见天罗地网将成,竟还艳笑了两声,道:“萧家小狗有点意思,这星河云淡,当真是好看煞人呀!本座也有些小小星光,愿共入这一片良辰美景。”
只见他两条长长的水袖一舒,亮出手中物事。左手是一团成人大小的婴灵,身上缚满了细小锁链,条条勒进了灵体深处;右手却是一枚淡青色的舍利子,被囚在一只精巧中空的铜炉中。
蒋陵光一见那婴灵,脱口叫道:“老殷!”
苏陨星嘻嘻一笑,道:“是啦,这就是你们之夏堂的殷堂主,仗着自己骨头硬,死活不肯交出这几滴乌龟血。没办法,本座只好把他剥出来啦!”又将右手一托,道:“这位呢,就是急公好义、慈悲为怀的慧净方丈了。旁人常说舍利香,我怎么半点也闻不出来?唉,多半是老和尚偷吃了荤腥,身上有些臭味,把香气都盖过了。”
他口中说话,长袖便如丽舞一般甩动起来。红粉落处,只见那锁链如活了一般,勒得那婴灵头颈欲折,喉头荷呼不断。那铜炉中也已燃起蓝绿色妖火,烧得那舍利子青烟袅袅,发出一阵痛楚之极的呼号。
枯树旁那数名“星图”中的弟子意识尚存,见二人受难,心绪激荡之下,金丹明灭不休。苏陨星笑道:“心疼了?别急,少不了你们的份儿!”也不见如何伸手动作,那雾气中竟仿佛生出七八只手来,将那几枚金丹攥入掌中,捏得咯咯作响。
金丹、元婴、舍利,皆是修士元魂所系,一旦为魔息侵蚀,所受痛苦远非刀戟加于肉体可比。苏陨星手段毒辣,毫不留情,一时惨呼哀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萧越经营阵法已久,体力远超负荷,身上衣裳皆已汗气腾腾,英俊面容也已被汗水打湿,见状只略一皱眉,问道:“不知苏前辈有何见教?”
苏陨星叹了口气,道:“不敢,不敢。本座除品位清绝之外,别无所长。今夜风清月白,本座只想早些回到清凉殿中,享些人间快乐罢了。”
萧越冷冷道:“那前辈今日之愿,怕是要落空了。”双目复又闭合,口唇默念阵诀,催动那阵网发出绵密的白光,将苏陨星立足之处进一步封锁。
苏陨星啧道:“常言道天家无情,诚不我欺。蒋长老,你也是殷堂主多年好友,难道便眼睁睁看着他老人家受苦受难?”
蒋陵光双目紧闭,似无所动,阵中那道炎热灵息却斗然紊乱起来,激得其他几道弟子的灵息皆有不稳之状。倏忽之间,一道原本在中位辅佐的冰雪灵息森然而起,竟硬生生将蒋陵光压了下去。苏陨星似察觉蒋陵光异状,欣然一笑,便要举步从他司守的天枢位踏过。只见他粉衫动处,阵中寒意袭人,雪白剑芒一闪,已从那片艳粉中穿过。虽不闻血肉穿透声,却见雾中滴答、滴答,一连淌下好几股鲜血。
苏陨星跌回树上,一阵呛咳,显然受伤颇重,声音也不似先前娇嗔:“咳咳……蒋长老,这小子……竟夺了你阵眼么?啧啧,我看他不像你带出来的,多半是那青霄老儿的……咳咳……高足,颇有乃师以众生为蝼蚁的风范。”
我听一众同门哀哀惨叫,已觉心中不忍,只想封闭灵识,断绝谛听。见叶疏竟能强夺阵眼、反客为主,不由生出一阵钦佩,赶忙集中意念,替岳师姐疗治。
萧越道:“苏前辈有空关心他人,不如管顾一下自己。天色将晓,前辈雾隐之术将破,又重伤在身,何不束手就擒?”
我抬头望向天边,果然已泛起一阵鱼肚白。林中无尽的浓雾,也渐渐如水般淡去。
苏陨星又咳嗽几声,叹惋道:“罢了,你们堂堂名门正派,以多欺少,恃强凌弱,这份厚脸皮,本座甘拜下风。唉,这鹤子川风水虽不甚佳,倒也山明水秀,勉勉强强,也可做本座升仙之地。只可惜临死之前,没能采一口我的宝贝随云,当真遗憾得紧!”
我先前听他污言秽语,已觉浑身发毛。此刻他死到临头,忽然唤我名字,又岂有什么好话说出来?一时手忙脚乱,便要闭塞耳目。但岳师姐灵核修复正到紧要关头,竟抽不出手来。
只听他的妖异声音带着微微喘息,从雾林中清清楚楚地传了出来:“随云,随云,我看你木木呆呆,只怕在床榻上也是条小笨鱼儿,不得快活。本座看在眼里,真是疼在心上。绝代美人若无风月手段相配,岂不是暴殄天物!那个冷冰冰的剑修,是你老公不是?看他那个冷淡样子,也不像个会疼人的。让本座猜猜,你们双修之时,是不是一个姿势干到底,连嘴儿也不会亲一个啊?唉,要是让本座沾着你的身子,一定将你从头到脚,细细腻腻地弄上十天十夜,岂有让你下床之理!是了,我们随云不止姿容绝艳,连下面那处也是柔滑紧致,岂止寻常男子难以比拟,就连女人的牝户也有多有不及。方才本座弄进去少许,竟如婴儿吃奶一般,饥渴难耐,咬着本座的玉茎,不许本座出去。看来你老公醉心修道,不解风情,全没想到你的小骚穴这么欠人干。宝贝儿,人生在世,最要紧的是自己畅意。自家男人喂不饱你,你可以找人来喂你呀。若嫌一个不够,本座还可分身而出,一个操弄你那粉嫩肉穴,操得里头湿湿嗒嗒,腔道都被本座操变了形状。另一个专门插你那红艳艳的小嘴,插得又深又快,精水从你喉咙口一路喷到肚腹深处。本座舌技出众,人所共知。再分出几条来,替你舔着耳孔,肚脐,脚趾缝儿,上上下下,浅浅深深,干得你淫声浪语,浑身软肉动颤,直叫亲亲好老公,随云小骚货受不住了,饶了随云罢!”
第五十六章 我看上次你很喜欢
我一生也未听过如此淫秽露骨的言语,只听他字字句句,皆在意淫我在床上如何放浪风骚,已是脑门嗡嗡响成一片,羞愤欲死。林中之人皆是道门同宗,个个听得一字不落,更有萧越、叶疏同时在场,不知他们听见骚穴、牝户诸般煽惑之语,又会如何想我。气急之下,灵息登时大乱。
岳明柔灵核裂缝已在我“缝补”下勉力合拢,但也只堪堪止住灵力外泄,元婴仍极为虚弱,连在阵法中维持平稳也十分困难。此时却抬起头来,清声道:“他道侣与他有情,前辈何能及万一?”
我灵台一震,登时清明了不少。只觉一道暖热灵息从阵法深处传来,温柔替我调息。起初还以为是蒋陵光主导时察觉有异,转念之间,才意识到这是萧越特意赶来抚慰我。我身在隐星位,本就不在阵法流动之中。他身为两阵中枢,又正在最后收束关头,竟还能分神察觉我灵息不稳,一时感愧万分,忙收敛心神,阖目运功。
苏陨星闻言,竟怔怔立住,一袭艳粉色丝袍也停止了飘荡。只听他喃喃道:“……情?……情是何物?”
其时雾已散尽,这妖人面容在天光下一览无余。只见他长相极为浓郁,神情却如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一般天真娇憨。那枯树旁的“星图”也已熄灭,只剩十余名生死未卜的弟子直挺挺浮在空中。
他定定地望向我,低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情。随云,你教教我罢!”
我明明看见许多年轻躯体僵挺在眼前,只怕早已凶多吉少,但与他深邃的乌褐色眼瞳一对视,竟忍不住生出一丝动摇,开口道:“你先放……”
忽然之间,远处村落中传来一声嘹亮的公鸡啼鸣。苏陨星瞳光一变,脚尖朝一名离他最近的“浮尸”一点,人已化作一团粉影,向上纵跃而起。与此同时,那天罡北斗七星大阵也已彻底收拢,阵网恢恢,将他一举捕获。只听喀啦一声,那件丝袍已碎裂成千百万片!
——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但见晨曦之下,一道极淡的粉烟已飘散到山林尽头,一串颜色奇丽的血滴裹挟其中,声如碎玉,好似美人耳上摇荡的一串宝石红耳坠。只听苏陨星的声音从烟雾中遥遥传来,虽受创极深,仍似带着笑意:“随云,随云,我告诉你,你们正道这些男人,不是醉心权势,就是断情寡义,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跟你说的情啊,爱啊,你一句也别信。还是早日到本座床上来,快乐几日是正经!……”
众人等见他竟能在千钧一发之际分身逃离,脸色均不好看。萧越反安慰道:“这苏姓妖人是魔教四大护法之首,向来行踪不定,连真身也极少显露。这一次重创他分身,元神也必受损,至少释迦寺一战,他应是无力作恶了。”说着,便率先将一名橫陈地上的僧人扶起。众人也忙上前救治,且喜还有呼吸,只是灵息微弱,灵核受魔息污染极重。看来那苏陨星布下这诡异“星图”,便是为了吸采他们身上功力。
蒋陵光双手结出一团灵元,将殷堂主元婴褓护其中,叹道:“可惜之夏堂此行护送的真阳之血,却被这魔头夺去。仓促之间,却如何炼得出第二次?”
那坤位老妇将十根红彤彤的手指一掸,傲然道:“朱雀君不必多虑。魔教之中,便只这几个叫得出名号的人物。白空空守着老巢不敢动,心魔查无此人,只怕早就死了。只那血魔冷千锋近日风头盛些,等我们在释迦寺结起真武血阳大阵,还怕杀他不死?这真阳之血虽然难以炼制,却另有取得之法。到时选几个真阳之体的弟子,祭天化阵,不就行了?”
蒋陵光摇了摇头,道:“真阳之体不算十分罕有,却要十修十戒,方能纯粹。常人吃不了这份苦,祭阵也是无用。”他历经一夜激斗,又被那妖人击伤,忽然身子剧烈一晃。我就在他身边,忙伸手将他扶住。
萧越道:“如此,只能再行计议了。”说着,双目向我看来,声调也柔和了些,道:“江师弟,烦请你先替蒋长老疗治。”
我巴不得离人群越远越好,闻言简直感激涕零,忙应道:“是。”
一时承恩寺监院已到,将慧净方丈舍利与两名受伤僧侣接回。我们也一并乘上萧家法器,向大部队驻扎处浮空飞去。我自坐了最后一部仪仗车,向蒋陵光体内注入天灵息。见他身旁那团婴灵蜷睡正酣,不由多看了好几眼,心想:“不知它什么时候醒来?”
蒋陵光原本也昏昏欲睡,忽而道:“少则三五月,长则一二年,也就醒了。但他肉身已彻底毁损,花费百年光阴,也未必能重塑为人。”
我原本垂头不敢言,听到“肉身彻底毁损”,才一惊抬起,哑哑道:“是……是那妖人……”
蒋陵光道:“是。那妖人对他严刑拷打,逼他交出真阳之血。殷堂主受尽百般折磨,始终不肯吐露。那妖人便将他肉身一截一截融化,最终才在他枕骨中找了出来。”
我听到这人间惨事,震骇良久,才颤声道:“您……都看得见么?”
蒋陵光倦道:“推演而已。你瞧我平时长睡不醒,遇事又极无能,想必刚才心中暗暗咒骂我来着。唉,我来这鹤子川,本来万般不宜。无非是残梦之中,见他这一结局罢了。”
我心中一凛,愧然道:“是弟子起了不敬之心,愿领惩罚。”
蒋陵光懒洋洋地摆了摆手,道:“我不与他们一样迂腐自大。不过虚长了几百岁,却要旁人奉若神明,又是什么道理?”忽而精神一振,转道:“是了,你与我那小徒周令如何了?我夜观星象,算来你有个极大因果在他身上,那是命定之数,半点也错不了的。你师父胡乱指婚,坏人因果,不要也罢!……”
我听他端正了几句,忽又胡言乱语起来,更有指摘师尊之意,只得苦笑聆听。听他提到周令,心中只道:“他一心要拆散我与叶疏的姻缘,这也算因果么?”
一念至此,不由向车外望去,不见叶疏,却一眼看到了萧越。这法器作帝辇之形,又有五色云萦绕,萧越一袭黑锦长袍,端坐其中,真是煌煌赫赫,恍如神仙皇帝。我与他割舍之后,一颗心全落在叶疏身上,只当从此生生世世,再无其他情爱纠葛。此时一见之下,下意识就要低头避开。但此刻身在高天之中,并无一人注意我,蒋陵光也已打起鼾来。低头挣扎了许久,终于还是偷望了第二眼。想到他身为指挥中枢,比从前更具威势,心中感触,只想:“只要他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落地时已是日落时分。谢明台闻听苏陨星之事,十分关切,将我们都唤去车中详问,又令壶山医修救治受伤的之夏堂弟子。我出来得早,便在车旁等叶疏。岳明柔紧随其后,车外早有一群紫霞宗的师姐妹候着,一见她出来,顿时一股脑儿地围上去,拉手拭泪,问个不停。岳明柔也一一问候安慰,见我一个人立在旁边,便向我走来,当面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
我登时手足无措,急忙也还了一礼,结巴道:“不……师姐不必如此,是、是我要多谢你。”
岳明柔摇摇头,又仔细看向我,道:“我先前见千霜君济我一门于危难中,的确为他风度倾倒。闻听他已有道侣,心中执念未尽,竟还存了一较高下之意。初见你时,只觉你过于柔弱了。但这一日一夜下来,才知你与他十分般配,正是一对天作的佳侣。千霜君当日剿除辛虹之后,一路赶回,想来也是为你之故。你们……贤伉俪如此情深,又对我紫霞宗有大恩,将来二位合籍大婚之时,岳某定备薄礼前来相贺。”又向我一揖,才带着师姐妹走了。
我目送她苗条的背影被人簇拥远去,只觉心头一阵滚热。直到叶疏出来,我从不敢主动握他的手的,竟也迎上去,轻轻把自己的手触在他手背上。
叶疏看我一眼,反过来牵住我的手,似觉我体温有些异样,问道:“怎么了?”
我与他肌肤相贴,便觉心跳了好几下,忙摇头道:“没事。”
不知怎地,嘴上虽如此说,心中实期待他与我多亲近一会儿。以致上车之后,见他自去打坐调息,不由一阵空虚。与他对坐少顷,一夜激战后的疲倦袭来,只觉晕乎乎地坐之不稳。偷望一眼叶疏,料想他已经入定,便寻了一处角落,蹑手蹑脚地躺了下来。只是身子虽已松懈,心却更不安定,又不敢翻身惊扰他,只将自己的面纱摘了下来,胡乱掸着上面几不可见的灰。见腕上那长相思的坠子随我动作不断打晃,仿佛受到蛊惑一般,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抚摸。谁曾想头脑淆乱之下,竟笨手笨脚,将灵息点了进去。那坠子立刻红光大作,嗡嗡震鸣起来。
我这一下吓得不轻,赶紧拿手去捂。先前叶疏也教过我中止之法,一时却如何想得起来?被我手掌一抓,震鸣声反而更响了。
正是心慌意乱,背后伸过一只雪白的手来,腕上束着一条与我一模一样的红绳,那坠子也在一闪一闪发光。只觉他握住我的手,在那同心结上微一弹拨,两处交映的红光顿时一并熄灭。
我惶急之下,满头都是汗水,身上更热得厉害,连回脸看他也不敢。眼见叶疏玉一样的手指移了上来,轻轻按在我额头上。我本就倦极不清醒,被他一碰,越发眩晕起来,竟发出一声幼猫般的呜咽。
叶疏收回手,道:“你被妖言所惑,陷入情欲,难以宁定。”
我浑身一颤,回想起来,这一路果真有些不对劲。本想立刻坐起来清心祛邪,但难得与他靠得这么近,一时却舍不得动。
叶疏在我身后停了一瞬,忽道:“要我替你纾解么。”
我彻头彻尾一惊,忙将头摇了几摇,舌头也吓得不会说话了:“不、不必麻烦……”说着,就要从地上爬起。
叶疏却将我按住,道:“这是道侣应有之责。”便合衣躺了下来,与我面对面睡在一处,眼眸清如冷月,道:“我可以用嘴帮你。”
我一动也不敢动,脑子也一片混沌,只忍不住看着他的红唇,无意义地重复道:“嘴?……”
叶疏道:“嗯。我看上次你很喜欢。”
我脸上倏然一下就烧了起来,顿时想到了苏陨星那妖魔般的言语,忙用力摇摇头,道:“不……”声音陡然降了下来,讷讷道:“……换个……”
叶疏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应道:“好。”
结果还是被他拥在身前,用手帮我打了出来。我虽极力抑制,不愿让他以为我如那妖人所言,是个沉溺情欲、难以餍足的骚货。但他高挑漂亮的身躯就在我身后,因替我套弄阳物之故,离我极近,手臂又微带颤动。濒临高潮时,我灵识亦敏感无比,只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梅花气息也似变浓了许多。深嗅起来,愈发令我心荡。我后腔中那肉环虽未张开,但穴内也已麻痒起来,意乱情迷中,有没有向他身下撅挺摩擦,也记不清了。只记得最初他还十分生疏,还将我茎头软皮弄疼了。后来便完全将我把控在手里,连修长手指上握剑留下的薄茧,也会撩压我茎身筋脉,让我发出极低呻吟。最终高潮时,竟已不受控制,连推开也来不及,直接射得他满手都是。
第五十七章 别动
一夜好眠,醒来天光大亮,车队也已行至蔡州地界,算来距释迦寺只二百余里。我推门下车,见人声鼎沸,原来昨夜又有大大小小十几派宗门来投,三四百人聚在一处,声势蔚为壮观。我向来畏惧人多场合,一下车,忙将面纱匆匆系上。远远见叶疏雪白的身影曼立水边,脚下便如生了眼睛一般向他走去。到了他身边,只看着他面容,便觉得心中甜丝丝的,连没话找话的功力也越发自然了:“……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叶疏将同悲剑归鞘,身上还残留一丝冰息,应道:“卯时一刻。”
我这才想起这是他练剑的时辰,从前在那青岩小院中,便风雨无阻,日日如此,想不到途中也不曾耽误了一次。一时肃然起敬,自愧道:“我、我明天与你一起,可以么?”
叶疏道:“我原有此意。”说着,在水中洗了洗手,又道:“看你睡得太沉,没叫你。”
我脸上一红,顿时想到他昨夜替我纾解,将我弄得浑身虚软,更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期待。虽知他对情事并不热衷,又是在官道的马车上,万一弄得动静太大,第二天便再也无颜见人了。但想到自己并非天生淫荡,而是被妖人蛊惑,竟比从前还放纵了几分。射精之后,不但呻吟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还主动将身子送入他怀里。只是一来困倦不堪,二来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只在他颈中蹭了几蹭,便陷入黑甜梦中。现在想来,实在丢脸之极。见他洗手,便也蹲了下来,将手放入水中。只觉从他手中流过的水,也仿佛格外冷冽,遂将手张开、合上,捞了好几次。
叶疏忽道:“别动。”
我呆呆抬头,见他带着水珠的手指伸过来,在我鬓颊边轻扯了一下,将我褶在耳旁的面纱放了下来。
我又是一阵面热心跳,自己理了理面纱,小声道:“多谢。”
忽听对岸一阵窃窃笑语,我一惊望去,只见曲星、赵瑟一群人正在水边梳妆,江雨晴却别具一格,认认真真地洗着那支大萝卜。想是见到叶疏弄我耳鬓,个个挤眉弄眼,揶揄道:“一大早的,就当着这么多人摸耳朵、捏脸蛋,啧啧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昨晚上有多恩爱呢!”
我从前与叶疏清清白白之时,听一群口无遮拦的男人调侃起来,犹自回回脸红。如今既与他有欢爱之实,又被一群漂漂亮亮的小姑娘起哄,一瞬间几乎全身都红透了,恨不得跳进水里再也不出来。
叶疏神情一无所动,见我羞得厉害,只道:“不要理会。”
我小小点了几下头,仍过了许久,才敢偷偷将脸抬起来。那边见叶疏毫无反应,似觉无趣,交头接耳几句,便自揽水照镜去了。
江雨晴这才洗完了萝卜,擦了擦脸上水珠,双手哗啦一声抱起。那大白萝卜过了水,模样越发喜人,头上两片叶子青翠欲滴,几条细细的根须也缠在一起,仿佛一名小牧童翘着脚,在山坡上惬意晒太阳一般。
我当了半辈子凡人,一饭一蔬皆是踏踏实实,一见这地上长出来的物事,真是倍觉亲切。见一群小姑娘粉色尖尖的纤手把那萝卜传来递去,仿佛将之当成了家养的小猫小狗。那萝卜也怕痒似的将根须蜷了起来,偶尔还缠在人手指上,似在讨主人欢心。那景观真是生平未见,不禁心中称奇。
江雨晴“养”了这个萝卜,也如乡下抱着娃娃的婶婆一般,见人便要打开襁褓,炫耀一番。见我多看了两眼,便热情招呼道:“江师兄,你也要抱一下小白么?”
我听她竟给萝卜取了名字,实叫人哭笑不得。尚未开口,只听叶疏清冷的声音在旁道:“来路不明之物,不宜随意触碰。”
我一个“好”字已到嘴边,闻言立刻硬生生吞了进去。见叶疏转身欲走,忙向她歉然摇了几下手,这才紧跟着叶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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