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晏昕空
只可惜,宿承宣终究还是踏上了仙途。
一旦对方修行,阎攸宁下在其灵魂上的追踪术便会起到提醒的作用,他又怎么可能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
第46章 十年八载
宿承宣选择夺舍的原身精神力异常强悍, 也正是因为本身适合修仙,宿承宣才会选择这具身体。
原本他更想夺舍已经疯魔的柳浩琨,毕竟柳浩琨的体质天赋在那里, 宿承宣怎么会不垂涎。然而,孟鹿虽然将柳浩琨困在死牢,却也是变相的保护了他,因为宿承宣根本无法破坏结界进入, 在那之后,孟鹿更是直接拒绝了他寻找身体的要求, 直言以后老祖所作所为皆与玄微派无关。
孟鹿这是要彻底和他划清界限了。
即便宿承宣再不甘,却也没办法斗过孟鹿, 于是他只能灰溜溜地先离开玄微派, 去寻找其他合适的身体。
当然, 后来才知柳浩琨在死牢自尽,真是暴殄天物。
宿承宣后来几经波折,辗转到此,才找到了如今的身体。
起先, 宿承宣还只是寄宿, 只因原身虽然父母早亡, 生活贫苦,是被爷爷拉扯大的,但因为有爷爷在身旁, 宿承宣没有完全地找到可趁之机,以此完全霸占这具身体。
他在原身的身体里寄宿了十五年, 最终在老人离世后找到了机会。
当亲人相继离世, 宿承宣终于在原身顽固的孝道执念里找到了崩溃的缝隙, 将原身的魂魄彻底吞噬, 而后掌控了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仙缘仙骨皆是天资卓绝,并且拥有着单一水灵根,修炼速度比普通灵根快数倍不说,结丹更是没有瓶颈。但对于宿承宣而言,单灵根是远远不够,即便他有凝魄珠,仅靠正统修行,再用百年或许就可以成就一位炼虚修士。然而,如今的他是要找魔僧行苦报仇的。
以这天地间的灵气来修行,想要到元婴怎么都要个二十多年,宿承宣可以等,可是,魔僧或许在这百年间就会成为又一个飞升的大能。
一想到魔僧已是大乘期,如果他再慢慢悠悠修行,说不定哪天对方便先一步飞升仙界,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宿承宣接受不了这样的局面。
与此同时,似乎有个声音一直都在宿承宣脑海里叫嚣着,你是无法战胜魔僧的,曾经的仙尊竟然落到如此田地,真是可笑至极。
——我不信!!
你莫不是真以为有了个仙尊的名号便是修界最强了,已被魔僧打得兵解夺舍,还能如何?难不成也是入魔,成为又一个魔尊打败魔僧不成?!
——若能打败魔僧,成魔又如何?
——如今的我又算得上什么正道?反正我的所作所为只有孟鹿知晓,孟鹿为保全玄微派颜面,绝对不会告知天下,我又为何还要犹豫不决?
当他选择兵解夺舍,且还是夺舍一位心地良善的凡人,他的所作所为早已称不上是正道。
既然如此,成魔又如何?!
正道以为魔修一定会接受天道的惩罚,绝无飞升的可能,然而再看魔僧,那般轻而易举便到达了大乘期,那是无数修士千年都无法到达的境界啊,那是宿承宣就算与巫祺然合作,用了那么多金冠琉璃鸟羽翼都无法成就的境界啊。
凭什么一个魔僧轻易达到了?!
凭什么是魔僧行苦?!
既然他都能做到,他宿承宣为何不能?!
连圣女的血肉都想吞食炼成丹药的他,又为何要坚守那些荒谬的正道法则呢?!
是啊,不用犹豫,做吧。
一旦想通这点,宿承宣便记起了曾经看过的那些魔修功法。
当到达炼气前期后,宿承宣用特别的方式找到了曾有上古大能留下聚灵阵的城镇,在驰泊镇设计引来了数个乐于助人的炼气期正道,又用自身吸引了几个觊觎少年修为的魔道。
宿承宣刚利用功法吸收了一个魔修的法力,首次享受到了作为魔修的快乐,随即便感受到了修为有了松动,似有立即突破的征兆。
这便是魔修一直在做的事。
原来,无需时间历练便能成就强大修为,真就如此爽快!
宿承宣愉悦的同时,又一次想到回到玄微派,从而光复门派的未来。就在这时,他突然察觉到异常危险的气息突然出现,竟是朝他这里前来。
明显是更为强大的修士气息。
那是对方故意释放的气息。
若是过去的宿承宣定然不会提心吊胆,现在的他为求安稳,只能咬牙放弃了目前囚困的修士们,只能着急忙慌地逃离宅子。
宿承宣又怨又恨,每逢这种时刻,便只能靠着臆想快速修炼后将魔僧千刀万剐的场面来慰藉这段奇耻大辱。
受了那么多耻辱,甚至走上魔修的道路,他怎么能死在这里。
宿承宣飞快遁走,当不断飞奔远离那股气息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已是城郊,四周除了偶尔有马车经过并无任何的行人。
他刚松了口气,视野里忽然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倏然瞪大眼,瞧着一身漆黑劲装的人影,看似缓步朝他而来,却又像是缩地成寸,不过四五步,竟然快速地靠近了他。
电光石火间,宿承宣运起法力凝聚目光,看清男子陌生的面容后,却并未松口气,而是将法力集中到双腿,就要飞奔之时,宿承宣的身体却一动都不能动,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停滞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朝他而来。
一个呼吸间,男子便来到了宿承宣面前。
如波涛般让人骇然的法力威压倾斜而下,盖在宿承宣身上,“嘭”的一声巨响,他双膝骤然跪地,发出猛烈撞击声的同时似乎还伴随着断裂声。
宿承宣痛得面色发青,整个身体都趴到地上,就算他再怎么反抗,他那法力微不足道,根本无法撼动来人分毫。
当宿承宣整个人五体投地般趴在地上,身体仿佛都碎裂了,他竭尽全力抬起一点头,宿承宣眼珠充血,仰视着站在身前的男子。
就算是陌生的容貌,看到似笑非笑的眼眸时,宿承宣已猜到这是何人现身。
他想要说话 ,嗓子眼里却仿佛充斥着血腥味,艰难地吐出四个字:“魔僧行苦……”
“仙尊,多年未见,没想到再见时你竟如此狼狈,可真让我惊讶。”阎攸宁语气里毫无讶然,反而脸上笑容洋溢,看着心情甚是不错。
但魔僧的心情又何时不好过?
言语间,阎攸宁轻轻一挥袖,宿承宣的身体蓦然翻转,仰天而视。
“为何……”宿承宣每说一个字便抑制不住的吐出一口血,嘴边的血液流到地面,而他只能保持着僵硬地躺在地上的姿势,狼狈地仰视阎攸宁。
阎攸宁好心的未等宿承宣说完,笑着答道:“魂魄追踪术。”
每个字都仿佛一记重锤敲在宿承宣的身上,让他越大不能逃离身上的压力。
这地面犹如一只巨兽,缓慢地张着口,好似要将宿承宣吞噬。
宿承宣的脸色宛如死尸,体内的金丹好似被一双手揉捏着,一点点碎成粉末,随之而来的是,他的身体仿佛在与地面融为一体,竟在缓缓下嵌。
宿承宣费力地动着下巴想说话,张口时,连下巴都抬不动,半晌后,似乎有脱臼的声音传来,但他丝毫不顾,不断有血从嘴里流出来,血流不止,他拼尽全力让上下唇开合,发出沉闷的声音:“你早就知道了。”
阎攸宁不置可否。
“为何当初不让我魂飞魄散?!”宿承宣横呈的身体一半入了土,磨砂纸般的嗓音犹如从地底下喷薄而出,带着无比的愤懑。
阎攸宁低头,俯视着犹如嵌着一层人皮般的地面。
此刻,宿承宣承受的不止是身体疼痛还有被羞辱的精神痛楚,而那好不容易即将松动的修为壁障,在魔僧面前轻易瓦解,再无法找到那种快意的感觉。
而宿承宣还没来得及再加一层怨愤,忽然停止了思考,彻底归西。
夺舍后的宿承宣自以为走上歧途便能打败阎攸宁,却不想当初,阎攸宁为何会放他走?对自己可真有自信,还以为当年逃走的无知无觉呢?
袖袍一挥,宿承宣破损的残魂又一次飘了出来,只不过这一次阎攸宁做好了准备,宿承宣再无逃跑的机会,残魂融合着一颗漆黑的珠子,被收入了一个透明的瓷瓶当中。
阎攸宁手拿瓷瓶,望着没有丝毫异常的泥土地,听到不远处正有马车而来,他笑了笑,一改先前令人发憷的笑意,眼眸明亮,身体转了个弯,一面瞧着瓷瓶,一面朝着西方前行。
咕噜噜的马车前进着,马夫专心地赶马,车厢里坐着的赶考少爷赵召冉不断在叫骂,随后,一脚把小厮踢了出去,大喊着这天太过炎热,还不抓紧赶路。
赵召冉用扇子扇着风,听着小厮卑躬屈膝般的应承更是心焦气躁,打开布帘想着透口气,却在郊外西方数丈外看到了一道身影,视线蓦然顿住。
晌午的烈日下,身着黑衣的男子悠哉悠哉地走着路,似乎察觉到他人的视线,男子微微扭头看了赵召冉一眼。
赵召冉瞬间愣了神。
那是活了十八年的赵召冉第一次看到气质如此特殊的人。
男子的气质如出鞘利刃,不怒自威,眼眸明明微弯,却让赵召冉觉得凌厉至极,仿佛一刀将他劈开,让他身体战栗,浑身颤抖的同时心脏狂跳不止。
明明容颜不算俊美无双,却因为难得一见的气质让人一见不忘。
赵召冉觉得,就算此刻天下第一美人出现在面前搔首弄姿,都无法和男子相比。
就此,一眼便是一生。
似乎是赵召冉的愣怔逗乐了对方,抑或是男子只是很意外有人如此无礼地看着他,微微勾了勾唇,那一刻,赵召冉不寒而栗,直觉小命不保的同时,眨眼间,男子身形一步千里,瞬间消失在他视界里。
亦是那一日,原先准备进京赶考的赵家少爷突然嚷嚷着让马夫改道,嘴里大喊着:“我不考了!我不考了!考什么状元郎!仙人,仙人……我要去寻仙人!”
马夫和小厮皆是怕惨了赵召冉,连忙从驰泊镇改道,不断朝西前行,然而,马儿都快要跑断了腿,还是没能找到赵召冉说的什么神仙。
不久后,赵召冉回到家乡,在全家上下怒骂他有心疾的情形下,先是打包了行李,而后解除了婚约。
不论亲人如何谩骂,甚至气死了奶奶,六亲不认地踏上了寻找修真门派的旅途。
十里八乡都知道赵召冉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聪明博学却怎么都不愿上京赶考,后来一时兴起前往京城,却在路上折返,回家后便嚷嚷着要寻仙。
赵召冉就是个自私自利,不顾他人死活的人。
而赵召冉对此毫不介意,他从小活得自私又自我,如今,更是坚信着,总有一天能再遇到那个夺他魂魄,让他茶不思饭不想的仙人。
再说回那日,阎攸宁明明使用了隐身术,却意识到马车上有人看着他,扭头便发现是个少年人,竟然还能够看穿普通的隐身术,一看便知少年拥有仙缘仙骨的同时,更有慧根。
传闻中拥有慧根的修士便是天生的制阵、解阵、制术以及解术的天才。
这慧根在少年的双目中,只是凡人的他便能够看穿一些普通的阵法结界,一旦修仙,前途不可估量。
而对修士而言,一旦遇到拥有慧根的人,定然会争得头破血流。
可对阎攸宁而言,不过亦是个索然无味的人罢了。
只一眼,阎攸宁便瞬移离开了郊外。
回到星汉宫时,池醉迎面而来,几十年如一日,依旧喜欢见到阎攸宁,就直接撞入他的怀里。
两人相拥而立,池醉顷身吻了上来。
麟起看到他们这么羞羞,习惯成自然,跑到一边两耳不闻窗外事地玩起阎攸宁给他的新鲜法器。
唇齿相依,皆是对方的气息。
一吻作罢,阎攸宁拉了池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池醉自然地斜着坐到阎攸宁腿上,勾着对方的细腰,阎攸宁拿出透明的瓷瓶,在池醉眼前晃了晃:“看看这是什么?”
琥珀色瞳孔骤然大睁,却并非是因为其中的珠子,而是看清了残魂是谁。
池醉转头看向阎攸宁,满是讶异:“宿承宣还活着?!”
“我故意的。”阎攸宁笑得特别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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