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菌行
最重要的是,无论他做了在懂行的运动员眼中多么高难度的动作,他的姿态和情绪都是那么的轻松写意,仿佛一切都毫不费力。
在之前出场的经典节目中,《卡门》、《斗牛》热烈激情,《胡桃夹子》活泼愉快,《月光》则是将一种优雅的梦幻美展现到了极致。
等到节目结束的时候,现场好半响连掌声都没有,张素商给四面都行完礼了,才渐渐有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那掌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
有人鼓掌鼓得手都痛了,吹完口哨后还问身边的人:“他是中国选手对吧?他真是高大美丽,我从没见过这样的黄种人!”
这次没人再误会张素商的国籍,而张素商连身汗都没出,披上外套等分。
卢卡斯满脸骄傲的拉住他的胳膊:“秋卡,你一定会是第一名的!”
米沙也连连点头,张素商的实力他们都明白,现场没人能和张素商更强!
张素商反而是最不乐观的那个人,他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回道:“我这次的目的只是上欧锦赛的领奖台,是不是第一不重要,只要让我拿块牌子回去给吴大使、超人他们看着乐一乐就好。”
卢卡斯不解:“为什么你觉得自己不会赢呢?秋卡,明眼人都知道你赢定了。”
张素商就很一言难尽的看小伙子一眼。
孩子,不要搞错了,像花样滑冰这种打分运动,其竞籍运动的黑幕在百年后都还存在,在20世纪初,我一个黄种人突然冲到欧洲的赛场上,就是实力再强,那些裁判能愿意给他一个高分吗?有人愿意把象征着完美的6分安他脑袋上吗?
张素商可不做这个美梦,这也是他昨晚和米沙说,让他努力争取冠军的缘故。
果不其然,张素商最后只拿到了一个6分,给他打分的还是俄罗斯的裁判,算半个自己人,其他人十分默契的给了他5.9。
张素商,暂列第二。
此时还没有上场的运动员仅剩吉利斯一位,他正在脱外套,但他身边的学生索尼娅已经面露担忧。
她在短节目凭借着跳跃技术的优势,勉强压住了娜斯佳位列第一,但那是娜斯佳只有两个一周跳的缘故。
可她的教练在跳跃难度方面完全落后于米沙,现在他该如何击败那些俄罗斯人呢?
吉利斯十分温和的安抚弟子:“不用担心我,我不会输。”
第37章
在这个时代, 并不是跳跃最强就是王,相应的,花样滑冰是艺术运动这个特性, 依然被许多人坚持着, 既然还没有变成跳跃大赛, 那么其他运动员也有击败超级jumper的法子。
比如吉利斯,他和跳跃天才博克已经干了两届冬奥了,每次都是他赢,说他没两把刷子, 谁信啊。
所以吉利斯一开始就没指望自己能在这一届的欧锦赛拿冠军,因为博克是奥地利人,吉利斯这次过来就抱着无所谓冠军亚军的心态。
索尼娅用一种无语的目光看着教练的背影,她的师母塞西莉爽朗一笑, 拍拍她的肩膀:“我就喜欢吉利斯这种想得开的心态,这种男人最有魅力了。”
吉利斯说的不会输, 是他心里明白自己不是博克这个主场选手,还因为在赛场上赢奥地利人的次数太多,被奥地利冰迷呸得次数很是不少, 所以他的目标就是不掉领奖台, 只要有奖牌入账, 他这趟就不算亏。
而以张素商和米沙的表现,他们两个也能上领奖台,只要他完成比赛,博克就上不了了, 一想到宿敌即将扑街, 吉利斯心里还有点小高兴, 叫你们老是呸我哈哈哈。
平心而论, 正是这种心态让吉利斯发挥稳定,从不失误,但……
索尼娅:这种浑身光棍劲的大叔哪里来的魅力啊?
而塞西莉亚对着吉利斯的背影拍了一张照,收拾好器材,转身要离开,索尼娅拉住她:“您要去哪?”
塞西莉亚笑着回道:“去洗照片,吉利斯希望我在欧锦赛结束前,可以将zhang的照片洗出来送给他作为礼物。”
张素商这时拉着学生们说:“我这次只要有奖牌带回家就算是赚了,娜斯佳,你待会儿去找吉利斯帮我要几张签名,我要做纪念。”
娜斯佳:“为什么要我去啊?想要就自己去。”
张素商羞涩:“我不好意思嘛,明明我和他是对手,再被别人发现我是他的冰迷,总觉得在士气方面会落下风,你是女单,就不用顾忌这个了。”
娜斯佳气得要死,她生怕教练被打分黑幕黑掉金牌,结果这人一点也不担心,还惦记着找对手要签名!她真是白操心啦!
小姑娘跺脚:“你对这场的打分就真的没想法吗?”
张素商想了想,反问:“你觉得是诺贝尔厉害,还是花样滑冰欧锦赛的金牌厉害?”
娜斯佳不假思索的回道:“那还用说嘛,肯定是诺贝尔啦!这两者有可比性吗?”
虽说智力和体能对于人类来说哪样更重要,人们一直都有所争论,但仔细想一想,人类再怎么点身体方面的技能,也很难与猫科动物比战斗力,可如果人类狂点智力,别说地球上的其他生物了,连星辰大海他们都能征服。
所以还是代表智力成就的诺贝尔更稀罕一点吧。
张素商一摊手:“那不就得了,我又不是被黑掉了诺贝尔,只是一块欧锦赛金牌而已,放平心态就好啦。”
娜斯佳、卢卡斯、米沙:你自我开解的能力真是好强哦,说得好像中国有诺贝尔可以被黑一样。
这几个小朋友当然不知道,在二十多年后,吉利斯的校友,与他一样毕业自柏林工业大学的女科学家何泽慧将会与她的丈夫钱三强一起发现铀核三裂变,然而由于彼时国际对中国的鄙视,诺贝尔压根就没有将奖项颁发给他们的想法。
张素商好歹也是拿着高分考上top1的学霸,对这些历史有所耳闻,所以他宽慰自己的方式就是——诺贝尔都能被黑,何况小小的欧锦赛金牌,放宽心吧,只等我兔晋升为蓝星五大流…五大善人,就没人敢这么欺负咱了。
至少比起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他知道国家终将崛起,还能做到心中有希望,面上有阳光。
不甘且先放在心底,花滑比赛的传统就是想拿到更高的打分待遇,便必须刷裁判的印象分,慢慢来吧,只要能一直表现得优秀,打分待遇时也是可以提升的。
哪个世界级运动员不是这么从萌新时期奋斗起来的呢?索尼娅在上届冬奥就该夺冠了,结果被人拿裙子太短说事,直接成绩无效,人小姑娘也没说放弃花滑呀。
这么一想,张素商就坐在旁边看比赛,一双眼睛瞪得和写轮眼似的,就指着从正在比赛的吉利斯身上复制点什么值得参考的技术下来。
看到最后,他发现这家伙的滑行实在是太可怕了,对别人来说,使用冰刀在冰上画图案是需要精细操控的事情,可对吉利斯来说,这些动作就和玩似的。
这、这已经是天赋型能力了,张素商也复制不了,而且根据他的目测,吉利斯的跳跃能力没比博克差,甚至隐隐有点超越的感觉。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上古神兽呢,真强啊。
米沙看得神情凝重。
“吉利斯在拼命。”
哪怕是上一届冬奥的时候,他都没见吉利斯滑出现在的水准,或许张素商表现出了碾压级的实力,可吉利斯一点也没放弃比赛,甚至拼上全部迎敌,这样的精神何尝不值得敬佩?
场边的索尼娅的表情也放松下来,虽然教练上场前摆着一副输了也不怕的光棍表情,但他果然是不甘心输的。
只要吉利斯还有拼劲,那么作为运动员,他就没有真的输掉。
这一天的比赛结束时,排名再次发生易位,张素商落到第二名,而米沙排到第一,但小伙子看起来并不高兴,他心里很清楚,这个第一是占便宜占来了。
但凡张素商换个国籍,这会儿也该拿9个6分了。
本场比赛共有9名裁判。
在回程的路上,有人在后面大叫张素商的名字。
“张桑!苏珊!苏珊!”
有人在背后狂跑,绕到张素商面前停下,喘着气,兴奋的看着他,他是个小个子,看起来一米五出头,穿一身西装,打扮得人模人样。
小个子用英语自我介绍:“您好,张桑,我是日本驻奥地利大使馆的小泽,方才我在观众席看到了您的精彩表演,真是我们亚洲人的骄傲啊。”
张素商面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礼貌的回道:“谢谢。”
小泽:“我认为以张桑的实力,才应该是短节目的第一名,可惜这些运动项目总对我们黄种人抱有偏见,所以我们更要团结一致……”
张素商正要回一句要团结也不和你们团结,旁边的米沙、卢卡斯、娜斯佳、马克西姆、彼得的脸色就黑了。
尤其是彼得先生,他有个亲哥哥在1904年死在辽东半岛。
娜斯佳一把拉着张素商的胳膊,扯着他往前走:“教练,米沙说要再给你烧水,咱们走吧。”
张素商从善如流的跟着走了,一边走还一边问:“娜斯佳,你觉得附近有意大利炮卖吗?”
卢卡斯一脸懵逼的问:“意大利炮?秋卡教练,这里是维也纳。”
张素商面露遗憾:“真可惜。”
等回到旅馆,他的好徒弟果然给他烧了热水,张素商拿出一包姜粉撒进去,再把脚往水里一放,啊,享受。
米沙有点馋:“教练,我也想泡。”
张素商:“你把脚放进来呗,这盆挺大的,再多放三双脚也行。”
然后卢卡斯的脚也跟着过来了,张素商看过去时,他还嘿嘿的笑:“这水我也有添柴呢。”
三个大男人将脚踩在装满热水的盆子里,一起仰头舒了口气,现场气氛十分温馨。
如果以后俄罗斯花滑国家队出现什么泡脚的传统,张素商绝不无辜。
就在此时,马克西姆又跑过来:“秋卡,又有人要找你。”
张素商懒洋洋的:“什么人啊?”
马克西姆:“个子不高,黄皮肤,说的英语口音有点重。”
张素商听得面露嫌弃:“又是那群小日……子过得不错的日本人?”
他嘿了一声,拿起他随身携带的皮包就要去见人,这包四四方方,乃高品质牛皮所制,正所谓廖莎手中线,秋卡身上衣,临行密密缝,砖头放入包,是居家旅行必备的防身武器。
包里的夹层还放了折叠的水果刀,只要不碰上热武器,张素商有信心在持有此包时突破10人组成的包围圈。
谁知走到了一楼,张素商就发现来人是个穿着素雅的中式长衫的中年人,看起来温文尔雅,一见张素商,便热情的上前:“可是写下《神探伊利亚》与《女飞行员》的秋卡先生?我是驻奥地利大使馆的大使,柳先明。”
张素商立刻将包扔跟过来的米沙怀里,在心里骂马克西姆,什么叫个子不高啊?柳大使明明比那个小泽高了起码10公分呢。
接着他冲过去抓起人家的两只手摇了摇,面上带笑,无比友善:“是,我就是秋卡,柳大使叫我素商就好,我的字是秋璞,您叫字也行。”
对自己人,张素商向来是态度很好的。
柳先明看着这高大健朗的年轻人,和蔼的说道:“老吴给我发了电报,我也一直在注意欧锦赛,先前看了秋璞的比赛,真是提气啊,不想我国竟有如此出色的运动员,原本我们还担心您不惜休刊来比赛,最后没拿到好成绩会影响您的写作状态,现在看您比得这么好,想必待您归俄,《女飞行员》的连载也能恢复正常了。”
张素商:咋走到这里也能碰上催更的……
幸好柳大使很快就转移话题:“秋璞来奥地利后,吃喝可还适应?我听老吴说秋璞喜爱饺子配醋,我这没醋,却有从老家带来的榨菜,很是开胃,秋璞可要?”
柳大使的老家在重庆涪陵。
张素商早受够这一路的伙食了,他热泪盈眶:“要!”
第38章
游子在外时, 碰到个老乡,真就和碰到亲人是一样的。
柳大使人特别好,不仅带来了榨菜, 还提着两斤白面, 借着旅馆的厨房要给自家运动健儿煮面条改善伙食,在这年头有白面吃是真的奢侈,张素商心里特别领他的情。
于是张素商在1927年的1月, 在奥地利维也纳吃到了非常正宗的重庆小面。
红油飘在汤上,白白的面条在汤里沉浮, 用竹筷挑起面条放入口中,油辣子的香气与面食劲道的口感,一起带来至高无上的味觉享受。
张素商:啊,这就是天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