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岛里天下
世子不得忤逆,也就只有同方俞一起随押送粮草的车马队伍到偏岩关。
官道目前施工就只道此处,要修建到西北的晴荒城,还得很要些时日,目前才修建五分之一的路程。不过天气暖和起来以后,进度会快上很多,若是赶工之下,说不定到年底可以修完。
“是王爷的人我便放心了,世子也放心吧。回去若是无事世子可到府上多走动走动,学究夫郎的手艺很好,到时候烧菜给你吃。”
纪谨想要给学究回以一个友善的笑容,他知道方俞为王府尽了不少心力,但这实在有点为难他。
方俞想回去还得找谷千手给这孩子看看,这面瘫不知道还能不能治一治,不然交流都有些困难,孩子大了看不出情绪喜怒。
半晌后,纪谨答了句好。
……
“小爹爹,小爹爹。”
乔鹤枝净了净手,人才从盛府上回来,便见着在园子里同奴婢一起摘花扯草的青盐伸着胳膊突突往自己这头跑过来。
小青盐长的快,如今快一岁半了,会走会跑,从一开始的只会吐露爹爹两个字,只要见到他和方俞都伸着手叫爹爹,现在倒是分的清楚大爹爹和小爹爹了。
“怎么了?”
乔鹤枝蹲下身把孩子抱了起来,小青盐虽然长得像他,但是好在身体未曾沿袭他的孱弱,非常的健康。白胖乎乎的青盐抱着乔鹤枝的脖子:“大爹爹,大爹爹。”
“你大爹爹出去了,且要两日才能回来。”
小家伙并不全然明白小爹话里的意思,但是大概知道老父亲没有回来。他在乔鹤枝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希望老父亲一直不要回来,那今晚就能和小爹一起睡。
乔鹤枝被他闹的有些痒痒,便抱着人进屋去吃点心。
夜里,青盐见他那总是用胡渣嘴亲他脸,扎的他哇哇叫的老父亲没有回来,便赖在他爹怀里不肯起来。
“你这孩子,爹爹待会儿抱你去正房睡就是了,先洗脚脚。脚脚泡暖乎了才能跟爹爹睡。”
青盐看着冒着热气的水盆,伸出了胳膊让嬷嬷抱到小凳子上坐好,自己就要去扯裤脚:“脚脚,脚脚,洗脚脚!”
裤管子挽不好,总往下滑,小家伙便生气的动着白白的小脚丫。
“爹爹给你挽,别乱动,待会儿摔倒了。”
素日里方俞在家青盐便由他抱着洗脚,小家伙学的很好,因为乔鹤枝从来没有抱他洗过,所以觉得抱着洗脚脚应该是老父亲的任务。
久而久之,就算是方俞不在家他也不要乔鹤枝抱着洗脚。
看着裤脚被爹爹修长灵活的手指服帖的挽好,怎么乱动也不会滑下来后,他开心的把光滑没有瑕疵像大白萝卜一样的脚丫子踩在了乔鹤枝的脚背上,如此既不会烫着脚,又能调皮的玩水。
不一会儿白乎乎的脚丫子便成了红彤彤的颜色,青盐指着脚丫子道:“煮熟了,煮熟了!”
乔鹤枝忍不住笑道:“煮熟了今晚上夜宵爹爹正好吃猪蹄。”
“小公子自从看见青虾下水变成红,每回洗脚都要说脚丫子被煮熟了。”
“这小傻子。”乔鹤枝取过帕子:“脚脚拿起来,擦干以后去睡觉了。”
小家伙把脚伸到小爹跟前,被握着脚擦干了以后,由嬷嬷抱着,与乔鹤枝回了正房。
青盐很喜欢在正房睡,比起厢房,正房的床要大许多。他光着脚在床上跳来跳去,把松软的大被子拉在一起团成一个小山包当小马骑。
乔鹤枝见着小哥儿玩乐的高兴,分明到了往日睡觉的时间点却还精神的很,也便由着他去了。
“爹爹,抱抱。”
乔鹤枝在一头翻看了会儿书,小家伙闹腾了一阵玩累了趴在床上,眨巴着大眼睛要他过去。
“真拿你没法。”
乔鹤枝解开了外衣挂在架子上,开春后天气已经慢慢开始暖和了,屋里便是不点碳火也还算舒适。不过今日夜里少了个高大的身躯,好似屋里也冷了些。
“盖被被。”
小家伙看见爹爹过来了,麻溜儿撅着屁屁爬到了乔鹤枝臂弯处,窝在他怀里,小脸儿贴在他胸口处,没多一会儿大眼睛就忽闪忽闪的,他没拍两下小家伙的后背就睡着了。
乔鹤枝侧身亲了亲小宝贝儿的脸,暖和和的像面团一样。
“大爹爹没回来爹爹就只有抱着小青盐睡了。”
乔鹤枝呼了口气,给孩子掖了掖被角,折身吹了灯,也合上了眼。
不知睡到了什么时辰,乔鹤枝觉着好似有人也给自己整了整被子,他嘀咕了一下,疲乏的睁开了眼睛,恍惚间还真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恍然清醒,见着竟是方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说要出去一两日?”
“吵醒你了?”
方俞瞧见睡眼朦胧的乔鹤枝,上前也钻到了被窝里,看见趴在床上睡的正熟的小胖盐,他捏了捏,然后把乔鹤枝揽到了怀里:“你不想我早点回来?”
乔鹤枝枕着方俞:“当然想你早些回来,不过你同我说一两日这么久干嘛,还想多讨些时间在外头鬼混呢?”
“我的乔公子,我哪里敢啊。”
看着凑上来的人,乔鹤枝推了推:“别闹,把孩子吵醒了又该闹了。”
“好。”
方俞收紧了手臂把人抱紧了些,他赶着回来也累了,抱着乔鹤枝睡的踏实。
第152章
晨光落了一缕在窗棂上,便是里屋也亮堂了些许。
乔鹤枝身上暖烘烘的,他都不想动身睁眼了,只不过昨儿夜里挂记着孩子也睡在正房里,方俞那么一个大块头又回家了,一家三口挤在一张床上,虽也谈不上拥挤,但定然是不如没有孩子睡着的时候自在,他身子睡的有点落枕的僵硬。
青盐睡觉也不是个老实的小团子,在床上滚来滚去的,一会儿把脚丫子放到了他背上,一会儿脑袋又枕在了他身上。睡到后半夜迷迷糊糊之间,方俞便把小团子抱到两人中间睡了,被老父亲抱着,可算是没有在乱动。
酝酿了好一会儿他才睁开眼睛,瞧见方俞一双清明的眸子正在盯着他看,顿时又清醒了几分:“你作何醒的这般早,昨儿不是回来的那么晚吗。”
“习惯了早醒,今日不上朝,这才在床上能赖到这时候。”
乔鹤枝带着睡气的呜咽了一声:“你这是在笑话我贪睡了?”
方俞看着眼前在晨光中白皙而懒怠的人,忍不住凑上前去在人的额头上亲了一口:“你睡再久我也不会笑话的。”
乔鹤枝欣然接受了这个早安吻,方俞见他这么顺从乖巧,自然很不辜负美意的得寸进尺,在乔鹤枝被亲的迷糊时,他恍然惊觉,连忙推开了方俞,后知后觉的想起被窝里还有一个小团子在呢。
他往被窝里瞧去,被窝里透亮的眼睛也滴溜溜的看着他。
乔鹤枝登时脸一红。
青盐见着爹爹没有再亲亲了,这才抱着乔鹤枝的胳膊往上爬了些,一个小脑袋挤在了两人中间,偏过脑袋在乔鹤枝的脸上啵了一口:“亲亲。”
小团子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两个人亲亲了,好像这是他老父亲和小爹每日的必修项目。
“你个小崽儿,谁让你亲小爹的,还拿后脑勺挡着我。”方俞伸手便把小团子捞到了自己怀里,软啾啾的像是揉搓好了有韧劲儿又软和的面团一样:“看看你这胖乎乎的样子,以后长大了看谁要你。”
小团子被老父亲抓住啵唧了几口,不开心的拿脚丫子踩方俞的肚子以表达不满,不过这肚子显然是没有他小爹软软的肚子好踩,老父亲的肚子就像是装了石头一样,而且老父亲的怀里也不像小爹一样香香的。
乔鹤枝看孩子在方俞怀里哇哇的发出声音,撅着屁屁想往后头退,掰开方俞的胳膊把小团子给解救了出来。
“有这么跟孩子说话的吗。你要是嫌青盐长圆了,素日就别流水一样买些这样甜糕,那样软糯给孩子吃,瞧把青盐喂的跟什么似的。”
青盐断奶以后方俞下朝便要把车马停在内城给孩子带些城里的吃食回来,有时候甚至为了买香甜的糕饼还绕道去外城买了回来。
“好好好,我不说,没人要便是最好的,正好爹一直养着。”
……
“六爷,此番不易将这帮子蛮夷的骑兵击退了一回,可要乘胜追击?”
西北晴荒城内,几名领兵将军正在商讨军策。
楚静非来西北也一载有余,西北风沙大,人烟又萧条,便是他昔年时常奔走各地游历山川,经临蜀道也未曾像在西北这般狼狈。原本就冷肃的面孔受风沙洗礼,长期都是灰头土脸,以至于昔时出征意气风发英俊非凡的六王爷,时下穿着来了西北便没能再脱下的军装铠甲,也变得像个野性的糙老爷们儿。
“再追上去岂不是就要攻城了?若无十全准备,贸然攻城的话恐怕会受到反扑,届时岂不是栽了。”
“那好不易把这些狗娘养的铁骑给打跑一回,成威将军为此连手都折了一只,就这么便宜的放他们回去休养一阵子又卷过来?”
“朝廷的军粮尚且未入城,便是此下攻城,中途粮草断了正好被一锅端。”
“我说奉老二,你怎总是长他人志气而灭自己威风?”
室里一群高大威猛的黑皮黄脸汉子声音又大,输出全靠吼,捶桌子拍板凳,知道是在商议军策,不知道的还以为室里打了起来。楚静非冷着一张脸坐于主位上,原是想等这群大老粗吵够了再做商议,没曾想这群人跟吃了石头一样不知疲倦的争吵。
武官不似文臣,历来是不讲多少礼数的,整日在战场上搏杀舔血,自是没什么心思再弯酸说话,有意见便都要给嚷出来。
昨儿夜里风沙大,春过临夏,西北的天气越发干燥,北风呼啸了一整晚,楚静非未曾合过一刻钟的眼。正当室内还在撕扯之时,进来一个士兵:“报,朝廷的军粮到了。”
“到了!军粮到了,此番可是来的及时!快快,迎接!”
诸人闻言登时安静下来停止了争吵,这才回过头前去看楚静非的神色,见楚静非劈腿坐在椅子上,许久未开口,大老粗们干咳了几声,纷纷意识到方才的举止是惹爷不高兴了。
楚静非当初领兵前来西北打仗之时,这些个大老粗何其桀骜,压根儿是未把这个无权无势的六王爷给放在眼里,只当是朝廷派来鼓舞士气的皇室花瓶罢了,一开始是全然不服管教的,西北天高皇帝远,礼数周全可全然不比京城,一言一行都有御史台文臣盯着,这在西北军营,在晴荒城,能服众的还得是能力。
几经战事,众人也才发觉低看了这位爷。楚静非不单是箭术骑术极佳,便是兵法也甚至难得,办事手段毫不拖泥带水,颇有崇明帝年轻时的风范,又是一张铁一般的冷面孔,很难不让人发怵。
“六爷,还得听您的指示安排。”
楚静非冷声划过:“本王当是诸位将军还得争论一番分个高低才是。”
“末将知罪。”
诸人悻悻告罪,楚静非这才站了起来,大跨步出了庭室,系在脖间的赤色战袍被风扬起。几个将士尴尬的摸了摸鼻尖,互看了一眼,噤声跟在楚静给身后一道出去。
“此次押送粮草的竟是左拥将军。”
楚静非到城门处迎接粮队,军粮一事半点马虎不得,他出来一则是为了让朝廷看见诚意,这仗还不知道要打到何时,随时都得依靠朝廷拨粮食;二则他也是为了第一时间就检查看粮草,若是出现什么纰漏,他压根就不会让粮草进仓库,直接将送粮的人原路遣回。
“末将见过六爷。”
楚静非既见是自己的人押送的粮草,心中便放下了一层戒备,见着一脸赶路风霜的老将,他难得说句不呛人的话:“左拥将军一路辛劳,怕是日以继夜赶路前来,这才不过半个多月便赶到了西北。”
“末将不敢居功,方大人将官道修建至偏岩关,道路坦荡,前头一段路走的快,这才节省了些时间。”
“早听说京郊外修建了水泥官道,一路至长平府,去年末便转方向往西北修建而来,当真这般好使?殊不知何时吾等也能去瞧瞧这平坦顺溜的官道。”
将士闻言都对水泥路很感兴趣,不过远在西北,却也没有机会前去一览,就怕是死在这大风沙的西北,有这般好路也未曾走过。
左拥将军道:“若是快,年末诸位将士便也可见官道,届时战事大获全胜,班师回朝正好行走平坦官道,岂非美事?”
将士倒真是被左拥将军的话说的十分心动,不免也憧憬起战事大捷,回朝受功赏的好事来。
楚静非扫了一眼军粮:“似是比请的粮草要多了几车?”
朝廷是什么德性楚静非再清楚不过,请三千石粮食能送来二千五百石便已经是不可多求的了,在原求的基础上再多出些粮草来,这是万万不可能的,除非有人替西北求情了。朝中能说上这样话的人,他自然是往方俞身上想。
“六爷眼里极好。不过多出的几车并非是粮草,而是方大人送与六爷的军器,以助六爷一臂之力。”
楚静非眉心微动,这小子不是一心扑在自己升官发财上吗,先时还写信来炫耀说自己一升再升,让他加把劲儿赶紧班师回朝,否则到时候他都混入内阁了,会显得很后悔投到他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