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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掌大?”容殊虽然看不见,但他很聪明,通过两人的对话猜测之后,立马心中发紧。
“巴掌大的铜钱……这不就是丧葬用的纸钱?”
这就是纸钱,薛今是心中下了定论。
他们一来一回,话里的内容让人忍不住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明明是八九月的天气,却硬是叫其余两人听出了一身冷汗。
白妍在桌上找到空调遥控器,按了几下,她捏了捏手心,说:“我、我有点冷……好像温度太低了。”
钱正国额头上青筋蹦跳,他猛然站起来,伸手在后背摸了好几下,脸色很难看地把手朝薛今是一摊:“什么纸钱,哪里有纸钱!”
宴来朝皱眉拉住薛今是,侧身挡在他面前。
他颈侧酆都大帝印若隐若现,金光闪烁,鬼魅无法近身。
薛今是从他身后探头,对钱正国说:“你身上有喜气鬼的印记,喜气鬼凶煞,见之即死……如果不解决,那么离死期不远了。”
他话中内容让人不寒而栗,钱正国听了却极其愤怒,大声道:“你胡说什么?什么鬼,哪里有鬼?”
他觉得薛今是被他拒绝过,所以恼羞成怒,故意说这种话来诅咒他,内心十分反感。
随着钱正国情绪起伏,他背后的印记也在不断闪着红光,一点一点笼罩住原本的黑气,铜钱的形状也越来越明显。
看起来就像染血的冥币。
薛今是侧目,蹙眉对他说:“爱信不信,喜气鬼寻常人见了只有等死的份。”
钱正国还是觉得他在胡说,立马挑刺道:“你自己不觉得这话前后矛盾吗?一会儿说见了就死,一会儿说我离死期不远,那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死?”
钱正国最近情绪非常不稳定,这时候说起话来脾气也大,对薛今是先入为主觉得讨厌后,就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话。
不过他这话说得对,薛今是扬眉,同样奇怪道:“我也想问,你到底是怎么从喜气鬼的手底下活下来的。”
他道:“听说前不久你参加了父亲的葬礼,那你可有在葬礼上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笑得满面春风的东西?”
薛今是没有用“人”来称呼,而是用的“东西”,容殊听得一愣,所以那喜气鬼就长这幅模样?
在葬礼上穿得一身红,还笑出来,这明显的突兀感,只要一出现就不可能会被忽视。
然而钱正国却冷笑道:“没有。”
“这就奇怪了。”薛今是淡淡看他一眼,指尖无意识地在宴来朝手臂上轻点。
宴来朝顿了顿,询问:“怎么了?”
“喜气鬼凶性太大,甚至能位列厉鬼前三,这种鬼是生前在别人葬礼上突然暴毙,死后怨气所化,常常身穿一袭红衣出现在阳间葬礼中,满面春风,只要对视一眼,生人立刻就会步它的后尘,暴毙在葬礼上……”
薛今是伸手摸了摸下巴,解释过后,又看着钱正国说:“他说没有见过喜气鬼,但身上又带着喜气鬼的印记,确实不符合常理。”
宴来朝近日特意去了解过各门各派的术法,鬼怪的知识也有所涉猎,他想了想。
问:“有了印记就一定遇见过,所以钱正国是从喜气鬼手下逃脱了……他这一劫,算过了还是没过?”
容殊也看向他,却见薛今是掀了掀眼皮,十分漫不经心地开口:“都说了,他死期将近。”
钱正国在一旁支着耳朵偷听,听到这话,立马怒上心头:“胡说八道!”
薛今是笑了一下,眼睛里却没多少善意。
他是想找生意,但这种我行我素嘴巴臭的人,可当不了他的雇主,命不是自己的,谁丢了谁后悔去。
薛今是随意挥了挥手:“还有一星期,没能得手的喜气鬼就会找上门来索命,在那之前你可以想想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抓紧时间去完成吧。”
宴来朝碰到他微凉的手,径直去替他理了理领子,把张开的衣服合拢。
“空调太凉,衣服穿好。”
薛今是没好气地把他拍开。
钱正国被气了个要死,他站起来对容殊一摆手,阴阳怪气地说:“容总也不必再劝我接受他了,我看啊,不是我不想要,而是有的人瞧不上我的戏。”
“嗤!我就先离开了。”
他啐了一口,转身直接出了休息室。
容殊没有挽留,转头低声问薛今是:“薛先生,这鬼可以办法消灭?”
“没有办法。”薛今是面对容殊的时候,倒是脸色好了许多,但给出的答案还是让对方心中一沉。
宴来朝点头应和:“喜气鬼凶名远扬,寻常玄门之人碰见了自身都难保,即使我们有方法解决,钱正国不配合,那也神仙都救不了。”
见他说了,薛今是便道:“如今我即使出手,也最多只有两成的成功率。”
“容先生还是先想想怎么办吧,导演一死,你的那部电影可就要胎死腹中了。”
容殊一贯脸上带笑,但这时候面色很沉。
他摇头叹息:“电影都是其次……人命才应当放在首位。”
他们的对话明明每个字都很普通,但组合在一起却让白妍如坠寒潭。
她眼里神色不可置信,又带了一丝恐惧,转头看向她认为最不可能撒谎的人。
白妍艰难出声:“容先生……所以钱导真的是……撞鬼了?”
容殊看着他,随后迟疑地点了点头,薛先生帮过他们家,即使没有看到,但容殊也无条件相信薛今是。
白妍立刻浑身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上。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鬼……”
她喃喃道,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已经要在恐惧中崩塌了。
薛今是感觉有些意兴阑珊,他收手的时候,指尖一不小心勾了勾宴来朝的手指,丝毫不觉得自己这动作有些暧昧,面色如常地说:“没意思,出去看看吧。”
一晚上遇见两个撞鬼的,没一个能当雇主,既晦气,又没有功德赚。
宴来朝只觉得尾指被擦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这感觉一直蔓延传递到了心间,甚至连大脑都能清晰感觉到他心跳加速的信号。
指尖忍不住微微蜷进掌心,宴来朝顿觉失态,手握成拳放在唇下,微微咳了咳,用来掩饰自己的异常。
“……走吧。”
白妍觉得自己需要缓缓,容殊出门的时候替她关上了休息间的门。
他走在薛今是身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着气询问:“虽然知道这话不妥……但薛先生,钱导还有机会能得到你的帮助吗?”
宴来朝淡淡走过去,把他们两个隔开,转头似笑非笑,替薛今是回答:“讳疾忌医,再好的医生也治不好一个不愿治病的病人,容总觉得这话对吗?”
“唉。”容殊后来没再开口了。
薛今是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个小点心,偏头唇角上扬:“你懂我。”
见他吃完东西,手上沾了碎屑,宴来朝抽纸递过去,薛今是一时没看见,下一刻手就被拉了过去。
湿润的纸巾擦净污渍,薛今是表情有点奇怪,他收回手拍了拍:“谢了。”
宴来朝扔掉垃圾,跟他在宴会里闲逛,随口提起:“我母亲最近云游回来了,我会跟她入玄门。”
薛今是听了总算停下脚步,难得对什么事好奇。
“你母亲是哪一门的?”
“上清派。”
“上清啊……是茅山派?”薛今是支着下巴看他,弯着眼睛问:“那你也要入茅山?”
宴来朝摇头:“我虽然有意入门,但并不想入任何门派。”
薛今是眼睛一亮:“那正好,我无门无派,但精通各家绝学,既然想入门,那你不如拜我为师?”
拐到未来酆都大帝做徒弟,这关系,以后在阴阳两界岂不是横着走?
薛今是算盘打得啪啪响,但下一刻就因为宴来朝的拒绝而幻灭了。
宴来朝:“……不了。”
薛今是眯着眼睛,咬牙问他:“你给个理由。”
宴来朝张了张口,缓缓解释:“玄门尊师重道……师徒之间规矩和…和限制太严,我不喜欢屈居人下。”
“更何况我们是朋友,要是拜你为师,这辈分岂不是就乱了。”
薛今是“呵”了一声,自认为看穿了他。
“行,知道你认识的天师多,也不缺我一个。”
宴来朝叹道:“我没那个意思。”
薛今是却不再提这个了,就跟刚才只是一时兴起一样。
宴来朝接了个电话,容玉安在那头鬼哭狼嚎,像是喝醉了。
薛今是听了一耳朵,挥挥手赶他走:“去找你发小吧,估计他也在这宴会某个角落。”
宴来朝又抽了张纸,替他把弄脏的手擦干净,道:“我等会儿就回来。”
薛今是别扭地把手收回,扭头就往其他地方走。
这人不是有洁癖吗?
薛今是后知后觉地想,他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掌心,皱着眉又拿了一个小蛋糕。
手机响了一下,薛今是把蛋糕塞嘴里,解锁看了一下。
贺固安他们和某个投资商一拍即合,约了地点,出去谈合作,和他知会了一声。
薛今是回了一句,就听见有人叫他。
“这不是小薛吗?”
回头一看,熟悉的地中海,还有地中海身上熟悉的三个好兄弟。
左边的男鬼挥挥手跟他打招呼:“啊,是你啊,又见面了。”
薛今是颔首:“嗯,又见面了。”
地中海乐呵一笑,以为薛今是在跟他说话,端着酒杯走过去,说:“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没跟贺导在一起?”
薛今是错开一步,端了杯椰子汁,很平静地回视过去,道:“他们先走了。”
美色动人心,这姓孙的看来喝了不少酒,薛今是这眼神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不好惹,但他上头后偏偏就只看到了脸。
见青年就端了杯椰子汁,孙总直接伸手过去抢了,最后把手里的酒塞给薛今是,哈哈笑着说:“成年人喝什么椰子汁啊,酒可是个好东西!”
薛今是任他把杯子抢走,手里端着酒杯,嘴角勾了勾。
“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