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穿山
杭修途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沉默片刻,拨通了助理的电话:“订一张机票,嗯,去X市。”
*
几乎一眨眼,伴随着天气愈发炎热,日子悄然迈进了六月。
6月2号,杭杨的生日到了——当然,这天也是顾愿的生日。
一早,杭杨就集齐了爸妈和大哥祝福,虽说老爸派直升机空运礼物的方案被杭杨拼死拦住,但亲人们的生日礼物应该这两天就能到,他只盼着自家人能尽可能低调点、至少别太浮夸。
只是……
杭杨点开自己和杭修途的微信对话栏:没变化;他退出来下滑刷新:还是没变化。
杭杨一把扯起被子把自己塞进去闷了会儿,又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猛坐起来,拍拍自己的脸,更往常一样跳下床洗漱。
两名主演生日,剧组多少也得惦记着,杭杨一进片场就收获了一连串的“生日快乐”,他笑着一一谢过,然后掏出手机,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实则点开微信疯狂刷新:还是没有。
顾愿作为脑子缺根筋的社恐,最怕这种场合,光是面对不间断的“顾老师生日好”就已经精疲力竭了,更别说应对晚上剧组安排的生日party,当天的戏一拍完,立马跟刑满获释的犯人一样,当场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二话不说就遛了。
好在杭杨这个好脾气的寿星留在了片场,剧组的准备才没算白费。
傍晚结束拍摄后,陶导先举着喇叭站在杭杨身边来了一长串表扬,活像爷爷揽着小孙子,把孩子活活夸成了一朵花,就在杭杨臊得恨不得在地上现场劈开一条缝钻进去的时候,陶导终于大发慈悲结束了这段小演讲,伴随着“来!给我们亲爱的小杭老师庆生”,两个工作人员推着一个点好蜡烛的双层蛋糕走过来。
元荔小跑过来,把“生日快乐帽”一把扣在杭杨头上,然后红着脸往陶导身后一躲,身手相当不错。
“来来来!”周围起哄声越来越大,“许愿许愿!”
杭杨笑眯眯应着,但右手一直紧紧按在兜里的手机上——没有振动。
他慢慢松开手,双手合十,一圈明黄的火焰映在视网膜上,在闭上眼的一瞬,什么“身体健康”“事业有成”……杭杨统统忘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极简单的念头:我希望他出现在我面前。
杭杨这样想着,就这样许了愿。
但当他缓缓睁开眼:面前有很多张笑容满面的脸,却依旧没他期待的那一张。
周围有很多人,但唯独少了那一个,便也就都没了意义,热闹的生日party便也变成了吵闹。
杭杨靠本能应付着大家的祝福跟打趣,笑着切蛋糕分给剧组众人,眼神却控制不住地往校门方向飘,连陶导都察觉到杭杨的心不在焉,小声问:“累了?还是想家了?”
杭杨笑了笑:“都有点。”
“那先回去吧,”不拍戏的时候,这位长辈是最为慈祥,也最好说话的,他笑着拍拍杭杨的背,“回去跟家里人打个电话,早点睡。”
“嗯。”
宾馆里,杭杨跪坐在房间的榻榻米上,静静盯着窗外,他看了眼房间墙壁上的挂钟:已经晚上十点了。
X市比W市更靠南些,起初,陶导就是看中了这里更为葱郁的夏景。现下明明只是6月初,温度却已经不低了,即便是夜晚的风也吹得人有点燥热。
杭杨看向微信:有不少带着小红点的对话框,唯独他真正在意的那个毫无动静,杭杨心不在焉地一一回“谢谢”,再面无表情地发几个蹦蹦跳跳的表情包。
离6月2号过去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杭杨慢吞吞走到窗边坐下,张开双臂躺倒在床上,他头上“生日快乐”的帽子掉下来,转了几圈,恰巧停在杭杨手边。
他看着这小东西上面那圈不断闪烁的彩灯,突然一言不发扯起这顶还在发光的帽子,“砰”一声砸到房间的门上。
然而短短两分钟后——
“咚咚咚”,门外突然传来规律的敲门声,用力不大,像是生怕房间里的人已经熟睡。
澎湃的喜悦在杭杨心口炸开,他几乎没来由地笃定门外站着的人是谁,当即从床上跳起来,踉跄着踩上鞋子就冲到门口,问都没问就毫不犹豫打开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
第58章
今天夜空中没有星星, 怕是每一点细碎的微光都怕打扰了这场重逢,于是只让纯粹的黑作幕布。
似乎时间都在相逢美妙的序曲中悄悄拉长——
打开门的那一瞬,杭杨疯狂跳动的心几乎炸开。
是那张意料之中的面孔, 但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惊喜。
“哥!”杭杨二话不说直接跳起来扑了上去, 杭修途稳稳接住他,在半空晃了个完美的半圆。
“对不起,我来迟了。”杭修途在杭杨耳边轻声说,他呼吸稍显紊乱, 感觉得到这趟旅程的匆匆,温热的气息轻轻拍打在杭杨脖子下方柔软的皮肤上,杭杨笑着使劲往哥哥身上蹭了蹭, 想避过这一阵带着点酥麻的战栗。
正是“孟夏”的季节,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单薄,像这样紧贴在一起,似乎连心跳声都相互交融,分不清谁在加速。
“不迟,”杭杨脸埋在杭修途颈窝里,声音像踩进了棉花里,“一点都不迟。”
——好像魂不守舍等了一天的人不是自己。
杭修途抱着杭杨走近房间,把人轻轻放在床上, 自己半蹲下, 和杭杨四目相对。
“本来订了飞机, ”杭修途轻轻揉了揉杭杨的头, “没想到中途有城市突然下雷暴雨,航班取消了, 多费了些周折才晚了。”
他漂亮的眼睛里像盛着碎光, 淡淡笑起来:“还好没错过。”
杭修途取出一个封装好的礼物盒:“生日快乐。”
杭杨接过来, 迫不及待撕开,先看到了实木画框的一角:“这是?”
他赶紧把碍事的包装扯下来,露出了那副画的全貌:是一副油画——纤细漂亮的青年坐在软椅上小憩,阳光照在他脸上、身上、发梢上,唯美圣洁,恍若天使。
“这是我?”杭杨捧着这件艺术品,一时有点不知所措,“这是谁画的?”
“我。”杭修途笑得极尽温柔,他投向杭杨的视线那样专注,也难怪笔下的画如此动人,“这些年没怎么动笔,刚开始笔触有点艰涩,画得也慢,还好能赶上。”
他手又轻轻放上杭杨的头顶,声音轻了些:“还好能赶上。”
杭杨手里的画“啪”轻轻一声,倒在了床上。
他一把搂住杭修途的脖子,声音里带着点软糯的鼻音:“你画的,你亲手画的。”
“嗯。”
“画了多久?”
“从你离家出走第二天开始。”
杭修途修长的手扣住杭杨的后脑勺,唇贴在他耳边,把杭杨整个人圈在怀里低喃:“我后怕了,就想送你一样东西,如果如果哪天你再想离开,看到它,心就软了,那就好了。”
“但我再一想,突然觉得自己身无长物,”他声音里染上点柔软的笑意,沉下来的时候,像一条潺潺的河,不疾不徐,听着那样舒服,“我不像大哥,能让你成为一代伟大产品的第一个使用者。一来二去,再三想想,也只在艺术方面稍有些不足道的长处。”
杭修途直起身,他很喜欢把杭杨的手捧起来,虚虚握着,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但两人的体温会在无言中悄悄交融。
“你会嫌弃吗?”
杭杨琉璃一样的眼睛蒙着一层水雾,正在哭出来的边缘徘徊,一听这话当场破涕为笑,手在杭修途肩膀上不轻不重地一拍:“哥!”
他一头扎进这个人怀里。
杭修途肩膀宽阔坚实,手常年带着温度,从不冰凉,不管杭杨局促还是惊惶,只要握上去,就能感觉到那隐藏于肌肤的温暖中——令人心安的力量。这次也是,杭杨蜷在他有力的臂弯里,两只手紧紧攀住他的肩,声音还软着,但仍能听出坚定:“我哪也不去。”
“哥,我哪也不去,就在你身边,你不能嫌弃我。”
时针、分针和秒针悄悄重合在12的位置上——杭杨的生日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杭杨走进片场的时候嘴角含着笑,如果仔细听,还能听出他喉咙里哼着点不知是什么曲调的歌。
“心情不错?”陶导端着保温杯走过来,杭杨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像看孙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杭杨大大方方点头。
“诶呦,”陶导笑眯眯靠近点,“跟我分享下?”
杭杨微笑着,坚定摇摇头。
“你这……”
“你这得是被心上人告白了,乐成这样?”顾愿一步跨进教学楼的长廊,大大咧咧走过来。
这回不等杭杨做出反应,陈絮先跳出来,严肃制止:“顾老师,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家小杭老师还在事业初期……”
顾愿“嘶”倒吸一口气,伸出手摆了摆:“诶呦喂,行行行,我错了,师父别念了!”
顾愿走远了,又有人走近:元荔似乎笑着小跑过来跟自己打了招呼,几个刚过来的“同班同学”也冲自己挥手致意。
杭杨凭本能应和着,但一半的心思还留在刚刚顾愿那句不经意的打趣里,他无意识抬起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朝校门那儿张望。
“小杭老师,”陈絮声音大了点,“小杭老师!”
杭杨恍惚了一瞬,然后才转过身:“絮姐。”
“怎么魂不守舍的?那边有谁吗?”陈絮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只看到一群穿着蓝白条的少年少女三三两两走进来,“也没……”
“随便看看,”杭杨笑着打断,“随便看看。”
陈絮也没在意:“那咱过去吧,后山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
H市虽然不是山区,但作为丘陵地形,市内也有些不大的小山,《孟夏》剧组拍摄的高中正是依山而建的,从宿舍、图书馆、到教学楼,有坡度、但也不算过于陡峭,校区内湖泊和树林错落,高度的不一致也能显出错落感,使得整个学校在镜头里更加好看,显出一派富有书卷气的蓬勃夏景。
学校的后门处通向山路,因此往日里人烟就少,特别是白天,连早恋的小情侣也不屑于来这儿互诉衷肠,剧组布景也就相当轻松。
“这场戏走位简单,”陶导拿着喇叭慢悠悠说,估计是捡来的主演太令人惊喜,陶导整天乐呵得一塌糊涂,恨不得举个牌子把“我宝贝真棒”挂在脖子上,“都别着急,今天早、天气好,咱慢慢来。”
“Action。”
元荔揣着一只小奶猫鬼鬼祟祟在学校后门处徘徊,正要猥琐往小树林里跑,清亮的声音在她背后突然响起:“夏舒?大课间不是该跑操吗,怎么——”
她整个人一哆嗦,差点把怀里的猫甩杭杨脸上,人和猫同时爆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
孟笺反被吓了一跳。
镜头给到杭杨的面部,他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瞬间紧绷,嘴角微不可察地颤了颤,一只手按住胸口,清瘦的身体微微一晃,像从天使的翅膀上落下的一片羽毛——轻盈、脆弱但美丽。
不得不说,经过“叶璋”这个人物的淬炼,杭杨对“身体欠佳”的人物形象拿捏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不仅是神情和形体上的准确,关键是那种病弱美人令人心动的破碎感,既不会过度显得造作,也不会用力太轻,而是刚刚好卡在观众心头最痒痒的地方——当真勾人心魄。
不仅戏外的工作人员看愣了,连陶导手里的杯子险些没拿稳,更别说站在杭杨对面的元荔。
小姑娘一瞬间懵了,愣了两秒神才慌慌张张跑过去:“班、班长!”
杭杨轻轻扶住她递过去的胳膊,细细喘着气,纤薄的背随着呼吸起伏,隐隐绰绰显露出蓝白薄衫下蝴蝶骨的轮廓。
监视器背后,陈絮几乎听得见旁边“嘶嘶”的吸气声。
一群老色批!
妈粉头子陈絮含蓄的瞪了后面兴奋不已的女工作人员们一眼,很遗憾,没人留意到她。
“你怎么这是?是、是这样所以不去跑操和体育课吗?”可能是杭杨演得太逼真,把元荔也带入了戏,她满脸写着急切,甚至隐隐有点涨红,“我送你去医务室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