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长枝青
谢慈知道他不会罚自己,面对巫晏清如此冷言冷语丝毫不慌,他身上的寝衣还有几笔墨痕,在一片轻软的色调中显得极为扎眼,谢慈慵懒的翻了个身,手上随意拍拍,将话本翻了一页,头也不抬的对巫晏清道:“陛下赎罪,若是陛下如此不喜,就放臣出宫吧。”
巫晏清简直对他毫无办法,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谢慈是个娇气记仇的,上次他小惩大诫的打了一下对方的臀部,谢慈倒好,连着好几日理都不理他,巫晏清憋闷地吃了好几日的冷板凳。
这样一番下来,巫晏清竟能面对着满室狼藉也岿然不动,再没了半分脾气。
谢慈故意不许宫人收拾,巫晏清每每下朝来想寻谢慈,便只得自己动手收拾,不过谢慈不给他面子,往往是他前脚刚将东西都收拾好,对方后脚就能将东西再次弄乱。
你若问他,他倒振振有词,摆的那么整齐做什么,总归还不是给人用的。
宫人们知道此事,一开始是不肯信,后来亲眼见他们冰冷高洁的陛下亲手托着那纨绔的脚腕,帮对方穿鞋,不信都得信了。
“谢小侯爷伴驾有功,陛下特意赏赐一对白冰玉镯、青砖琉璃盏€€€€€€€€€€€€€€”
珍贵的宝物流水似的送来紫宸宫,谢慈看也不看,甚至懒洋洋的别过头,对一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葡萄。”
侍女垂着头,极为顺从地将玉碟中的葡萄剥好皮,送进谢小侯爷那微软泛粉的唇中。
谢慈长得极俊,如此半卧在床榻上,眼尾微扫过来,倒真有种叫人神魂颠倒的姿态,潮红的舌不注意碰到小侍女的指尖,谢慈浑然不注意,倒叫那小侍女面红耳赤,痴痴看着。
大太监看着,心中便有了决断,他宣读完圣旨,待谢小侯爷休息下,才将那小侍女叫出来,不阴不阳的冷讽一顿。
皇帝的人哪里是什么人都敢肖想的,于是,等谢慈一觉醒来,便再也没见过那小侍女。
他心里烦,厌恶极了这种被人时时刻刻监视着的感觉。巫晏清别的都依着他,只有这事怎么说都不管用。
谢慈皱眉理了理衣袖,出了殿门,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倒不像从前那般多了。
他是打算去梨园听听戏曲,巫晏清这方面倒是纵着他,还特意请了个皇城有名的戏班子专门唱给谢慈听。
去梨园需得经过御花园,巧也不巧,谢慈路过的时候恰巧听到几个趾高气扬的太监正打骂着一个小侍卫,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
谢慈不是个多好心的人,但也见不得这种羞辱人的场景,冷着脸走过去,还没等他开口,那几个小太监便吓得跪了下来。
谢慈抬眸看了眼那可怜的小侍卫,小侍卫长相倒是出奇的俊秀好看,一双碎星似的黑眸看过来时还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怀中藏着一朵娇艳好看的双藤花。
他身上分明都是灰尘,手背上、脸上都是淤青,可偏偏将那双藤花护得严严实实。
整个后宫几乎没有人不清楚,陛下宠爱的那谢小侯爷最喜爱的便是双藤花。
谢慈本身就是个对美人格外宽容的人,加上这小侍卫的护花的举动,谢慈很容易的便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在得知小侍卫是因为路过御花园见到那双藤花落地拾起被误会成摘花的时候,谢慈便愈发觉得小侍卫可怜可爱,索性将对方留在自己身边。
从这天开始,谢慈身边便时常跟着一个小侍卫。
谢慈担心身边那些监视他的太监宫人胡乱说,还特意去找巫晏清求了恩典。
巫晏清许是近来没时间陪着谢慈,担心对方觉得无趣,这等小要求便轻易的应了下来。
小侍卫是个十分讨喜的,他什么都会一些,对弈知道如何不着痕迹的让着谢慈,平日的饭食布菜也做得中规中矩,甚至还会自制皮影戏,实在是个有趣的人。
不出几日,谢慈便觉得自己离不开对方了,甚至趁着巫晏清不会回殿的晚上将对方叫来寝殿陪着他,给他念书听。
小侍卫看着他的眼中总像是看着天上的星星一般,布满了崇敬与一些难言的情愫,就像是看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谢慈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了解他,就好像两人曾是同塌而眠的好友、兄弟一般。
小侍卫只是笑笑说:“小侯爷,奴是为您而来。”
他的眼中好像有什么压抑的心事,仔细看来,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谢慈是真的将这小侍卫当成了宫中唯一的好友,也因此,他开始害怕巫晏清会对小侍卫下手。
这样的例子太多了,巫晏清是个骨子里有些病态的人,他有着所有皇帝的通病,占有欲与控制欲,谢慈入宫以来,身边不知道已经换过多少批侍奉的人。
谢慈但凡是对谁表现出一点点的喜爱与亲近,第二日醒来,那人就必然会被换走。
谢慈有时候不知道巫晏清是不是故意在折磨他,对方将他放在这个金碧辉煌的囚笼中,不许他与任何人亲近,只许他看着他一人。
若是一般人,时日久了,说不准当真能对巫晏清生出依赖与病态的爱慕来,但谢慈骨子里就不是个多么安分的人,他喜新厌旧,巫晏清那张脸便是再好看也该看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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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风愈发凛冽,在接近年底的时候,新皇安排好所有的事,祭拜天地,册封谢慈为后宫中第一位贵妃。
说实话,谢慈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外界似乎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波澜,甚至祝福之词不绝于耳。
由此可见,巫晏清是早已准备好了。
谢慈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最后会嫁给沈玉书,世事难料,他就像个傻子一般,被耍的团团转。
认错心上人,被迫入宫,被迫成为皇帝的嫔妃。
谢慈穿上贵妃的命袍,很长的广袖长袍,烟黑与绛红配色,有种难言的贵气,衣襟和袖口处皆用金丝绣出细密的腾云祥纹,乌黑的长发被羽冠束起,秀美的面上被银粉装饰,有种蛊惑的、令人不敢直视的雅贵之美。
巫晏清在前段时间揉着头同谢慈解释过,他本是想册封谢慈为皇后,但因着老皇帝死后需得守丧三年,后位必须空出来。
谢慈根本就没在意过这些,他信极了谢池,对方说要将他带出皇宫,就一定会兑现诺言的,再者,他现下对巫晏清实在没什么喜爱之情,又怎么会在意自己是妻是妾?
左右都一样,出不了这宫门,像只金丝雀似的被禁锢起来。
祭拜天地的流程十分繁琐,谢慈同巫晏清并肩走在红绒毯上,尽头是高高的祭天台。
皇帝看起来心情十分不错,一张清冷高洁的面上都浮现出几分缓和的笑意。
倒是谢慈,他从前倒是情绪多变,现下倒是一片漫不经心,甚至眼神在四周跪拜的大臣中随意扫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有一束目光始终跟随着自己,很平静,又好似猎人锁定目标似的。
祭天大典上所有人都不能抬头,是为对神灵的尊重,谢慈从来出格,不管不顾,眼神往旁扫去,恰好看到了沈棠之。
沈棠之应当是瘦了,他更高了,面容文雅俊秀,一双眼有些沉静,他们看了对方几秒,便轻飘飘的挪移开。
像某种心照不宣。
谢慈心口又跳了起来,像在沈府中每一次同沈棠之接吻一般。
有种近乎迷恋的错觉。
祭天大典在临近傍晚结束的,谢慈褪去繁重的衣饰,去太液池泡了一个澡。
谢慈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小侍卫。
小侍卫当真是全能,他挽起袖子,垂着眸,任由雾气弥漫上来,在他的睫毛处凝结为露水垂下。
谢慈闭着眼任由对方小心翼翼的擦洗,谢慈黑色发散开水里,仿若一朵瑰丽的黑色海€€棠。
雾气越来越盛,谢慈慢慢睁眼,他似乎有些疲惫了,好一会儿轻轻挥开小侍卫温柔擦拭的手与绸布,他手上微微使力,竟将对方拉下了浴池。
谢慈上半身是赤€€裸着的,线条€€丽,蛊惑的意味十分明显。
他将小侍卫推在浴池的边缘,一张粉面全然如同彻底盛开的芙蕖花,谢慈覆在小侍卫身前,手指温热有力的捏住对方的下巴,声音有些沙哑,好似某种欲€€望在其中盛开、晕散。
他依在小侍卫耳畔道:“我知道你是谁,沈棠之,是你是不是?”
谢慈像一只美艳的、蛊惑人心的水鬼,他轻轻舔了一下彻底滚红的耳垂,哑声道:“我知道是你,沈棠之,我今晚可能就要与皇帝圆房了。”
小侍卫满脸通红,眼中透着一种难言的光芒,像是死去又复活的鬼怪,有些阴戾、却又不可遏制的被对方勾引。
他什么话也没说,放之任之的由谢慈吻在他的脸侧。
像一个瘾君子,彻底的沦落在阿芙蓉的引诱中。
谢慈只当自己猜对了,他潮湿的额头抵在小侍卫的额侧,轻轻道:“我不会让他碰我。”
他说着,手指顺着水滴蜿蜒,点在小侍卫的胸口。
纨绔的眼中雾着水汽,是生疏的引诱,他说:“我给你好不好,玉书。”
他说:“我想当你的妻子。”
小侍卫闭着的眼慢慢睁开,好一会儿,他慢慢抬手,不轻不重的推开谢慈。
谢慈微愣,像是反应不过来似的。
小侍卫起身上岸,他的声音有些异样的喑哑,只以潮湿的背部对着谢慈:“贵妃娘娘,祸从口出,奴只是宫中一位不起眼的侍从,并非那位沈大人。”
谢慈没说话,只是沉默的垂着头。
好一会儿,他慢慢抬起头,嗤笑一声,眼尾赤红一片。
纨绔用一种近乎冷淡的语气道:“好一个祸从口出,沈棠之,你白日还与我眉来眼去,现下被戳穿身份又来装正人君子了?”
“懦弱无能。”
侍卫没有转身,声音依稀有些凉意:“贵妃娘娘自重。”
谢慈气得直接将池边的东西全部砸进去,眼眶通红一片。
小侍卫慢慢走出去,谢慈最后轻声说道:“沈棠之,我喜欢你。”
别走好不好?
门被彻底关上,谢慈半伏在浴池边,瘦削的脊背轻轻颤抖。
怪他自作多情,才会如此难堪。
谢慈被侍女们伺候着穿好云锦制的软袖长袍,他刚刚洗过澡,身上还泛着粉,像是熟透的水蜜桃。
侍女们拿来瓶瓶罐罐的香膏,谢慈垂着眼,对她们道:“不用你们,叫我那侍卫进来。”
侍女们提醒道:“贵妃娘娘,您如今该自称本宫才符合规矩。”
谢慈不耐烦道:“行,叫本宫那侍卫进来涂香膏。”
侍女们慢慢退下,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打开。
谢慈闷闷垂头道:“你来帮我涂。”
说着,他像是使脾气一般,嘱咐道:“不许碰我的脚。”
第94章 第三只备胎28
谢慈没想到‘沈棠之’当真能忍得下来, 他心里气闷,等对方将香膏抹在他柔腻弧度的下颌骨的时候,谢慈忽的握住对方的手。
小侍卫的手并不粗糙,只是食指上有些微薄的茧子, 一摸便知这是一双常年持笔的手。
谢慈与小侍卫双目相对, 对方掩饰一般的率先垂下眼眸。
谢慈心情变得愈发恶劣,他将对方的手甩开, 慢慢的支起腰身, 语气有些轻嘲:“沈棠之, 你可知道,这个香膏是什么作用?”
他唇边带着泛冷的笑意,慢声道:“催€€情香膏,专门用来服侍皇帝的。”
“你要亲手把我送到他的床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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