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开
将军夫人斜睨这孩子一眼,见他瘦骨嶙峋,发如枯草,站在光鲜亮丽的院落内,战战兢兢胆小如鼠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想起她另一位宝贝儿子乖巧可爱落落大方的娇憨样子。
果然,这个没有教养在身边的人,就是上不得台面。
忍耐着脾气又看了小孩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自己嗅到了一股乞丐的恶臭味道。嫌弃地用帕子捂住口鼻,吩咐下人:“将他带下去洗刷几遍,再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
站在将军夫人身侧的其他几位将军府嫡系,见这孩子怯生生站在他们面前,手足无措的冲他们露出怯弱讨好的笑,仿佛下一秒就会捧起双手朝他们要钱,忍不住皱紧眉头。
心中将他与从小在将军府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公子做了比较,只觉得这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家伙哪里像他们堂堂将军府里走出来的人?光是想想都觉得丢脸!
可即便不喜,他们还是不得不好吃好喝供着对方,吩咐下人精心伺候他,不得让他有任何闪失,出言吩咐下人为他准备好吃食还有房间。
原主自小流落街头,靠乞讨为生,习惯了旁人的冷眼与谩骂。此刻突然被带到这般阔气的宅邸,一路上还一群衣着光鲜亮丽的仆人伺候,整日有好吃好喝的享用,心中对将军府的人充满了感激。
见一群贵人过来看他,他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
却不曾想这卑微的笑容非但没让大家满意,反而引得众人反感,张口便骂他上不得台面。
他心中惶恐,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瑟缩的道歉。
这般反应助长了府内众人随意拿捏他的气焰,原本想过要告知原主身份的心也被打消了,深怕对方借用这件事威胁他们,或者惜命的偷偷跑了。
私下里商议过后,他们决定干脆不对原主说明身份,全把他当成一个从外头接过来的乞儿照样——总归,他们会把这人的一切都转移给那个孩子,而他没有了将军府的血脉,也没了命,何必太过在意呢。
原主不明白这背后的原因,听大人们命令他留在院落中不准随意乱跑,不准冲撞了其他贵人,否则就没有饭吃,小心的记住了这话,不敢随意冒犯。
等他一个月后身体看起来有一些肉了,将军按照术士的叮嘱,派人割开他的手腕,每周定期取来一碗鲜血,炼制成特殊的丹药,喂给另一个孩子吃下。
如此事情一直持续了几年时间,原主住在将军府里,慢慢适应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衣食无忧的生活。整日被周围监督他的仆人洗脑,说自己可真羡慕这样的生活,什么事情都不用做,就能像大少爷一样被人伺候着,还说将军府的主人一家都是善心的人,你享受了那么多的好处,可一定要报答他们。
原主类似的话听多了,对比曾经在街头乞讨的生活,又对比如今的日子,还真发自内心的觉得,这样的人生确实太美好了,他绝对不会离开这里,他喜欢这里的一切。
他还从旁人的言语中慢慢了解到了自己如今的情况,知道将军一家疼爱他们的小儿子,而他就是那个小儿子的“药人”,只有他的血液能够让小儿子身体康健,所以他才能好运的留在这个地方。
原主觉得只是放点血液就能维持如此好的生活,比以前在街头乞讨还要被人殴打要好无数倍。而且如果让他吃住将军府却什么也不做,他也心中不安,很害怕会被赶走。若是他的血液能够起到效果,且将军府还需要他的血液,那他住也能住的安心,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
因此,他心里很是感激将军府一家,还有那个小少爷的。
若是事情一直这样出戏下去,他或许还能每天过得开开心心。
但偏偏有一次,将军府里进行家族祭祀,需要嫡系族人进入宗族祠堂祭拜先祖。
那个假少爷因为被将军府的气运排斥,进入宗祠只会被祖宗们越发针对,将军等人不得不把原主叫过来,顶替假少爷的位置。
原主一脸茫然的被带到了祠堂,被命令着跟着做了一整套祭祀活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进入的是什么地方,只是贵人们让他做什么,他就照做,一点不敢阳奉阴违。
所以,当他出来后,猝不及防遇到一脸震惊的小少爷,被小少爷质问的时候,他完全是懵的,听不懂小少爷哭喊的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看到自己就反应那么大。
旁边几个大人皆露出糟糕了的表情,连忙上前哄眼眶瞬间红了的小家伙。
那次事情闹得很凶,小家伙又哭又闹当天晚上就病倒了,把将军府的众人急得不行。
原主莫名其妙的被牵连,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门,还被将军夫人气急了冲进来狠狠甩了几巴掌,让他不要痴心妄想,拧着他的耳朵把他脑袋扯过来,质问他当时是不是故意让小少爷撞见的。
原主心中惶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停的赔罪告饶,小心翼翼询问小少爷还好吗,如果要放血他可以放,放多少都没问题,一边说一边寻找剪刀,将自己的胳膊刺得鲜血淋漓,露出哀求的神色,只怕对方因为这件事把自己赶出去。
将军夫人对那滴落了一地的鲜血视而不见,用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对他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还不小心说漏了嘴,让原主记在了心上。
“你以为你能鸠占鹊巢,拿走我儿的一切吗?你做梦!”
原主从小就在街头长大,无父无母还能靠自己的本事活下去,脑子是转得比较快的。即使不知道鸠占鹊巢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他还是仔仔细细将读音记在了心里,拐弯抹角从下人口中打听到鸠占鹊巢,以及他那日进入了祠堂的含义,得知这是只有家族嫡系才有资格进入的地方,他心脏扑通扑通跳的极快,终于意识到了些什么。
可惜他意识到了什么也没用,他不被将军府的人承认,哪怕心里根据那日进入祠堂的站位,隐约猜到将军可能就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也不敢把这种话说出口。
唯有不经意想起小少爷如何被他们宠爱的时候,会忍不住有些委屈。
而且更糟糕的是,那个小少爷大概是不肯放过之前的那件事,硬是从长辈那里听说了什么,伤心的彻夜难眠,动不动就落泪,整日卧病在床,把夫人等人心疼的不行,整个将军府都因此不得安宁。
甚至有一天,那小少爷还强行闯入了他的院子,抓着他的手对他说:“你是我哥哥对不对,不然我阿爹阿娘为何对你这般好。”
焦急跑来的一群大人闻言面色骤变,一把推开惊愕站在小少爷面前的原主,将小少爷抱在怀里安慰:“他才不是你哥哥,你怎会这么想。”
小少爷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可阿爹阿娘让他进祠堂,不让我进……”
“我们是怕你身体劳累……”一群大人警告的瞪了原主一眼,这凶狠的眼神让原主彻底确定自己是这个家的孩子,而且每个人都知道这件事。
知道,却还是这么对他吗……
见所有人都围在那个与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小少爷面前,他的身体只觉冰冷。
他脑袋里乱糟糟的想了许多,比如说为什么他会流落在外,为什么他一回来就要给另一个孩子放血,他们把自己带回来的目的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
见大家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满心满眼的都只有那个小少爷,他心中气闷,越想越觉得难过,忍不住说:“既然如此,那我走!”
小少爷哭泣的声音小了一些,怯生生的看着原主,像是在等他说话算话的照做。
然而出乎小少爷预料的是,周围大人表现的特别着急,非但没把这人赶走,还怒吼着拉拽着不准对方离开。
小少爷表情空白了一阵,肩膀颤抖哭得无比伤心:“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爹娘是这个意思……小哥哥你别走,让我走吧,我总是生病,一点事情都无法为爹娘做,还是让我走吧。”
众人听到小少爷的哭声,注意力果然从原主转移到了他身上,焦急的安抚他,毫不在意的说着戳原主心窝子的话:“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他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你是珍珠,他是鱼目,他连你的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
小少爷不断摇头,低声说着“不是的,没有的”,可怜兮兮委屈自己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无比。
将军目光看见站在一旁的原主,看出原主眼中的不满与仇恨,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原主脸上,将原主打得倒在地上,脑袋晕晕沉沉,想爬都爬不起来。
小少爷像是被吓到了,哭着说:“爹爹为什么要打哥哥,是玉儿做错什么了吗?”
一边说,一边站在原地,手指死死抓着娘亲的衣袖,身体不住颤抖。
“玉儿乖,别害怕,”将军夫人心疼的把他抱在怀里安慰,柔声说:“他可不是你哥哥。”
一旁将军夫人的大儿子更是大声的说:“是这畜生该打!”
一群人不想小家伙触景生情,小心护送着小少爷离开,看也不看倒在冰冷地上无故遭殃的男孩。
男孩摸着狠狠肿胀起来的侧脸,从地上缓缓爬起来,感觉牙齿有些松动,低头吐出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沫。
大概是他说他要走的话吓到了这群大人,自那天起,他被关在屋子里再也无法走出来。每周定期的放血一直没有停止,而且还山珍海味补品不断,让他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
后来那些人不满足放血,开始割肉换骨,他被按在床上大声惨叫着被人当成畜生一样肆意宰割,事后看着被包裹在棉布里的残缺小腿,彻底明白这地方根本不是所谓的桃源,而是地狱。
他想过要逃,但一个孩子哪里能从偌大一个将军府的层层看守中逃脱。
屡次逃脱无果之后,他就想起那个看起来单纯又无辜的小少年,想方设法的去接触那位小少爷,希望对方能救自己出去。
然而那个唇红齿白宛若仙童的小孩子,却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面上一脸不解的说:“你为什么要走呢,难道阿爹阿娘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看我的家多好啊,又宽敞,又有好吃的点心,你怎么会不喜欢呢?”
然后反手将这件事不小心透露出去。
将军夫人气得不行,事后叫来了仆人,用竹棍将他打得遍体鳞伤,用铁链捆住他的一条腿,威胁他再也不准再动歪心思,否则下次这条腿就不仅仅只是被捆住,而是直接被砍断了……
后面的内容越来越过分,司祁不想看了。他只知道最后原主一身骨头被人换了个遍,心脏更是被生生拿出了体内,而那个假少爷的命格顺利的被替换过来,彻底成为了他们将军府货真价实的少爷。夺走了原主的血肉、身份甚至是性命。
此刻,司祁便是站在院落中,看着面前被一群大人团团围在哭泣的那个孩子身边,恨恨不平的说要不我走,不打扰你们一家团聚。
哭泣的孩子一脸无辜的抬头看向了司祁,眼中隐含期待。
将军注意到司祁的神色,抬手一巴掌甩过来。
司祁自然是不可能真的让这人打他的,身体随意歪了歪,躲了过去。
将军手臂落空,怒不可遏,就要举手再来。
司祁脚步飞快,抄起之前原主用来向夫人证明自己忠心的剪子,尖锐处对准自己的脖颈,懒洋洋的说:“既然你们这般厌恶我,不如我就自绝谢罪吧。”
孩子哭泣的声音停下,泪汪汪的眸子看着司祁,一句话也不说。
周围大人却是惊怒交加,愤恨道:“你给我住手!!”
“不许乱来!!”
小少爷眼中的惊愕之色一闪而过,随后哭得越发伤心。
司祁剪刀往里戳了戳,似笑非笑的看着想动不敢动的将军,“怎么,你们不是讨厌我,觉得我下贱,觉得我讨人嫌么?干嘛不让我死啊?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死么?”
听到你们不是一直想让我死,众人下意识心虚了一瞬间。
但是面上却是丝毫未显,反而露出厌恶的表情,喝令旁边的下人过去把司祁手里的剪刀拿走。
下人们面面相觑,看着那正抵着司祁脖颈的剪刀,根本不敢上前。
司祁饶有兴致的道:“看来你们是不敢让我死,为什么呢?因为你们有必须让我活着的理由么?”
众人闭嘴,根本不作回答,司祁也不需要他们回答,笑吟吟的说:“想必这位小少爷此刻特别好奇为什么吧,你是打算事后问你爹娘吗?他们可不会告诉你真相。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因为他们需要我救你的命。”
男孩脑子好使的很,回想这段时间或多或少听说到的消息,他目光闪烁,低着头躲在母亲怀里,小声说:“哥哥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众人却是预感不妙,大声喝令司祁不准再说,巴不得把司祁的舌头给拔了。
司祁一脸无所谓:“干嘛不能说,你们都要我的命了,我总不能坐着等死吧?”
众人心中一惊,没想到司祁竟然那么敏锐。
司祁:“其实我才是将军府的少爷,而你是【鸠占鹊巢】的那一个。”
他还特意用了将军夫人用过一次的成语。
小少年身体一僵,神色哀伤的看着司祁,低低的哭泣起来,躲在母亲怀里,说“娘亲,这是真的吗?”
将军夫人都要气疯了,尖声叫着:“你这个小畜生,你给我闭嘴!!”
“我要是小畜生,那你是什么?生出了小畜生的老畜生吗?呵呵。”
司祁看着旁边下人尽皆露出或骇然或然如此的神情,瑟瑟发抖的恨不得堵住耳朵消失在原地,冷笑着道:“你们不小心弄丢了自己的孩子,不想着赶紧把孩子找回来尽力补偿,反而还把抢走自己亲生骨肉的仇人儿子当做宝贝一般抚养长大!甚至看这孩子身体虚弱,不惜弄死自己的亲生孩子去养活仇人的儿子!你们这无私奉献的精神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啊!”
“你休要胡言乱语!”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谁告诉的你!!”
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从几个将军府的掌权者口中喊出,这下,原本还觉得司祁在胡说八道的小少爷彻底慌了,一颗心跳的飞快。
“你说这些还不是觉得心里不平衡,认为玉儿夺走了你的东西,想要逼着我们承认你的身份?你别痴心妄想了。”原主的哥哥冷冷的警告司祁,“我们将军府的东西,愿意赐给你,你才能拿,不愿意赐给你,你没资格碰!雨*[兮-]团我此生只有阿玉一个弟弟,你算什么东西!”
“我心里不平衡?你也太把自己将军府当一回事了。”司祁嗤笑一声:“我早就知道自己的出身,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了,但我压根没想过要主动和你们相认,你看这几年间,我和你们坦白身份了吗?祠堂也不是我求着要进去的啊!是你们让我进的祠堂,是你们家的小宝贝自己找上的我!还是说你们没听到我刚才说想要离开的话?阻止我离开的人可不是我自己!”
“你这么看不起我们,一开始就别巴巴的求着住进这里,别厚着脸皮享用我们提供给你的待遇!”将军夫人红着眼睛斥骂道:“果然是个没心没肺的白眼狼!”
司祁哈哈笑了起来,对将军夫人反问:“是我要住进来的吗?当年不是你们千里迢迢把我带过来的?而且,我是白白享受这一切的吗?你们难道没有找我要血?没想割我的肉?还是说,你们儿子的续命药,都不值我吃的这几顿饭钱?明明是你们求着让我住下,不敢让我离开,怎么成了我眼巴巴求着要住在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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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预定在上个副本结束这本书,只是写真假少爷大纲的时候,写出了两份完全不一样的大纲。写完了星际的那个,手痒把这个也一块儿写了。为了避免相似剧情,这个副本假少爷一家的戏份会尽量减少,只在开头结尾出现,侧重讲别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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