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许开
司祁这个先生做起事情来,确实是比学生要更加游刃有余一些。
明明是同样的应对流程,司祁处理起来就是要更加完美,更加妥善一些。
比如说众人在抵达最近的县城后,因为迁徙的人数实在众多,郡守担心这边的县令会误认为他们是逃难来的流民,主动上前,试图请求县令通融一二,至少给他们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然而那边看守城门的士兵一点没抗拒他们的出现,反倒吃惊说好过来逃难的人,怎么精神状态这么好,人数还这么多,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这哪里像是逃难。
郡守惊讶的跟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边的县令早早便收到了司祁派人送来的信件,拿到了司祁带来的救援物资,一开始便做好了接待的准备。
郡守不得不感叹司祁师徒俩的能力。
难民们进入了县城,县里的人一开始知道消息后还很害怕,印象中的流民那可是饿极了连人都敢吃的。
可实际偷偷过来瞧过之后,嘿,这群人看着像是背井离乡吗?坐在一张张干燥的草席上,抱着孩子与家人们面带微笑,半点怨怼的感觉都没有。
一群人高马大的青年在人群中来来回回的跑,给这群难民送吃的送用的,近百名背着药箱的大夫在人群中走动,这里问诊,那里回访,这还能是难民?
嶼$汐-独#家 那他们这群连病都看不起的县里人,岂不是连难民都不如了?
也是这时候,朝廷那边的回信可算是送来了。
结果并不算有多出乎人的预料,郡守看完后忍了又忍,脸都憋青了,到底还是忍不住,当场破口大骂起来,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县令等人或是灰头土脸,或是冷笑讥骂,憋不住就与身旁的下属大倒苦水,消息很快传得到处都是。
老百姓们听说这件事后,并没太多震惊的感觉。
比起那些一辈子都在读圣贤书,意识到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后自甘堕落来到偏远省份的官员。这些土生土长在这些地方,深刻感受过朝廷是何等存在的百姓,更清楚自己面对灾难时会沦落怎样处境。
他们一开始就对高高在上的皇帝不抱有多大指望,这位尊贵的陛下能不在天灾发生的时候雪上加霜,派人逼他们去成为活牲,他们就谢天谢地了。
因此听到从京城回来的人说,朝廷让他们自生自灭,不会为他们提供任何的援助,还恐吓他们绝对不允许靠近京城一带,大家也只是“果然如此”的平静接受了。
事实证明,哪怕不用朝廷帮忙,他们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为什么非得要去向那群除了好运,别的什么都没有的家伙求助呢。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并不在乎谁是皇帝,他们只在乎谁能保护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他们非常感激带着他们这么多人活下来了郡守等人。
经过这次事件后,江省彻底消失在了地图上。江省的百姓无处可去,被司仪带着分批融入到了附近的各个县城,或者干脆跟着他们来到了梁省。
背井离乡让人不安,只是还不等这群难民忧心接下来的生活,他们就发现这里和江省完全不一样。到处都缺人工作,稍微一找就能找到可以做的活计,而且食物丰裕,物价也不高。
这里比起江省美好的仿佛桃源。
原本还因为丢掉了祖辈留下的田地每天都难受到不行的老人们,现在也不整日唉声叹气了。家里的妇人去纺织厂工作,男人就去一些被叫做工厂的地方干活,即使是老人也能找一些轻省的活计带回家里做做,挣点生活费。
他们从没想过日子竟然能过得这么轻松,只要肯努力,就能拿到钱,吃得起饭。
“还是梁省的日子好过啊。”一位老人坐在家里,一边喝着浓粥,一边心满意足的感慨。
“我听说一年前,梁省比我们江省还不如。连年的旱灾,地里根本长不出什么粮食。”旁边坐着的男人说。
老人听后很是疑惑:“不都说梁省土地好,随便种些什么都能有收成吗?”
“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男人撇撇嘴:“以前我们江省也被人说是渔产之乡,随便用网在江里一捞,那海货都是一船一船的运回来,可那都是多少辈以前的事情了。”
老人想起过去的辉煌,追忆道:“那时候人人都说术士是天上下凡的仙人,给我们带来好运……”
“呵,世上哪有免费的馅饼。”男人每每想起自己的家被江水淹没的场景,心里总是一阵刀割般的难受:“我们厂里的管事说,当日因今日果,借来的钱好花,可总有还钱的那一天。京城那边的人拿走咱们所有的东西,可还债的却是咱们!他们不在我们危难关头帮忙也就算了,还再三下令拦着咱们,不让咱们逃去京城,光想想就觉得窝火。”
“咱也不兴去京城。”老人摇了摇头:“那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咱们这样的过去,就是给人当活牲的份。”
提起这个,众人均有些沉默。
每逢灾情,选些人出去当活牲,已经是秋朝的常规操作了。
之前几年总是能听说哪里哪里的人突然死绝,其实就是朝廷遇到了麻烦不知道怎么解决,干脆将某地的人当做祭品上供给了神明。
“可梁省不也是这样吗?”老人的妻子说:“我看生活在这边的人,就没有几个是瘦的,难不成是搞了活祭……”
“娘您别乱说。”工人连忙打断:“郡守大人再三说过,咱们这里不准搞这些东西。如果哪天遇到术士要求了什么,咱也不能听。”
“你这孩子。”阿娘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去信这个,娘就是担心……”
担心这边的大人把他们这些外乡人骗来之后,让他们成了祭品。
“没有的娘,”工人笑道:“咱们厂里的管事别提有多讨厌京城的人,他们自己当初也差点被朝廷下令搞活祭,比咱们更痛恨这些呢。”
“那梁省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人疑惑,“不是说地里长不出粮食么,可我看这边吃的东西并不短缺,价格也不贵。”
“主要还是因为司先生!”提起这个,工人声音忍不住亢奋的大了几分,“爹您不知道!之前咱们家被水淹没,郡守大人带着咱们逃难,其实是得了高人指点。司先生一路上给咱们又送食物又送药,还给咱们安排了去处,他可真是位活菩萨!”
“我听人说过这位先生。”一直沉默着的工人妻子开口道:“纺织厂的女工总说是司先生救了她们,给她们带来了神奇的种子……那种子长出来的麦穗沉甸甸的,产出的粮食比往年至少多了七八倍!”
“这么多!”全家人都被吓了一跳。
“不止呢,咱们工厂也是司先生请郡守大人建的。”女工平日工作的时候,手里在忙,嘴上总是会和身边的伙伴聊一聊,一来二去便知道了不少:“娘您之前不是说这边的布便宜么,其实那些布做起来可简单了,我一天就能织出两匹。”
老阿娘不是没干活织布的活,闻言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怎么做到的?”
“那纺织机和咱们以前的不一样,特别好用,织起布来一点也不费事。”女工说起这个,脸上仍带着些不可思议。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第一次走进工厂时的画面,战战兢兢的她当场被周围女工的操作看傻了眼,等到自己上手以后,才知道世界上原来还有这样神奇的东西。
后来看布价这么便宜,又听厂里女工与她解释,她才明白,原来布价便宜,是因为这边的麻产量高,制作也方便,所以总体算下来,即使这布比以前更平整结实且耐用,价格反而比以前实惠的多。
就好像靠近江河的地方,鱼卖得总会比别的地方要便宜一样。
这是好事,女工自然是欢迎的,可女工发现,这里不光布,连粮食、用具,通通都比江省便宜。
这是不是说明,梁省不光食物与布匹,包括其他东西,其实都像织布一样,轻松快捷,不需要担心供应不上呢。
女工不懂什么大道理,也没有高瞻远瞩的眼光,可她仅凭这点,直觉梁省肯定不止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以后生活在这里,日子定然不会过得太差。
然后她便听到家里的老人说:“诶……真是多亏这位先生了。咱们这一家的命,可全都是郡守老爷,还有司先生救下来的。”
“是啊,”女人的丈夫说:“以前外边那些糟了难的人,哪个不是家里少了人,或者自己没了命的……咱们现在竟然还能团团圆圆坐在这里,实在是老天开眼。”
“那位司先生在哪儿,娘想过去感谢他……”
“司先生就住在郡守大人安排的院子里,不好随便打扰。不过他偶尔会去各个工厂察看情况,没准什么时候儿子就遇上了。”
“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感谢,这可是救命之恩。”
“您放心,肯定的。”
……
临近秋天的时候,司祁去制造厂察看新出产的镜子,突然被一位工人小声拦住。
看见对方表情,司祁若有所觉,再听到对方的感谢,司祁笑着接受了。
“我都听他念叨半年多了。”一旁站着的管事见状笑着打趣那人:“整天就听你问我司先生的事情,现在见到可圆满了?”
那工人瞧着很是不好意思:“没有打扰到司先生就好……”
“不会打扰,”司祁笑道:“你在这边住着可好?”
对方脸涨红,吭哧吭哧的说:“很好,很好,谢谢司先生。”
“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和我可没关系。”
“怎么会呢,司先生这就太谦虚了。”管事在一旁笑着打趣,语气却是格外诚恳:“您救了我们的命,还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的东西……”
这话说起来可就没完没了了,司祁只能笑着摆手。
他在管事的陪同下看了工厂制造出的镜子,管事神色格外骄傲,“这么清晰的镜子,即便是拿去王宫里,也绝找不到更好的!”
司祁拿起一个巴掌大的手镜照了照。镜面中的青年样貌绝美,气质出尘,一头乌发浓密顺滑,连最细微的发丝都能照的清晰可见。
这其实就是一个很普通很普通,主体用玻璃制作而成的镜子。只是放在这个主要还是靠铜镜与水面察看自己模样的时代,已然是堪比神器一样不可思议的宝物了。
许多人第一次看到镜子,无一例外都被吓了一跳。
大家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场面看起来热闹极了。
“天呐,我的鼻子怎么这么难看!”
“我都不知道我原来这么胖!”
“你确实和镜子里的那人看起来一模一样,所以我应该也和镜子里的自己一样!我原来长成这个模样!”
“我比我想象中的要美多了。”
被所有人围在中间的镜子,在阳光下反射出的璀璨光线,那用珍贵琉璃制作而成的完美外表,仿佛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珍宝。
管事本来打算喝令大家离远一些,不要乱碰这珍贵的宝物。
但在他喝令前,大家已经惊讶完,躲躲闪闪的不敢靠近了。仿佛深怕这东西会慑走他们魂魄一般,小心翼翼探出一个头,看到镜子中出现自己的脑袋后,又连忙缩了回去。
管事:“…………”
想起当时大家瑟瑟缩缩的模样,管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同时也很是自豪,自己竟然真的能按照司先生给出的秘方,制作出这等神物。
有了这等手艺,他以后不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捧着。
他对司祁询问:“先生,这宝物,小的要为您收到哪里?”
司祁摇了摇头,语气随意:“不用收起来,直接拿去卖了吧。”
管事目瞪口呆,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卖?咱们这的东西,也能卖到京城了吗……”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壮举呀!足够他们骄傲一辈子的了!
“那边不急,”司祁随手放下手里的镜子,“先紧着我们自己用。价格不用定太高,留些利润运营厂子就行。”
管事听后直接愣了。
“可是……”
管事语气犹犹豫豫,显然觉得这太不可思议。
拿去卖给王公贵族,哪怕只卖出去一个,估计就顶得上卖给百姓们一万个的利润。
而一件东西如果老百姓家人人都有,估计王公贵族们也不会乐意用大把大把的银子去购买。
他们只是有钱,又不是傻。
司祁好笑道:“本就是造出来想让你们过好日子的,有什么好可是。”
管事闻言,看向司祁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位圣人:“司先生,您对我们的恩情,我们真是几辈子都还不清……”
“用不着还,你们得到的一切,都是靠你们自己的努力得来的,这些东西不也是要花钱买么?”
“那儿哪能一样……”管事心里头暖烘烘的,都不需要司祁提醒,主动道:“您放心,这制作镜子的秘方,我绝对谁都不会说,不会给您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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