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嘉紫升
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沈余竭力保持镇定,手指死死抠着。
他招惹过刘更,刘更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帮他,而这个圈子有多乱,沈余已经见识过了冰山一角,但是他没得选。
穿着西装的侍者把他引到了顶层,这地方和楼下单独的包房完全不同,整一层全都是一个会厅,奢华低调的琉璃水晶灯给整个大厅辐射出一层柔和的亮光。
侍者只把他引到门前,躬身敲了敲,里边过了会儿才传来一声“进”。
声音很年轻,透着一股子生活优待的嚣张。
侍者悄然退下。
沈余垂着视线,青白的手指落在门把手上,“咔哒”一声轻响,打开了完全不同的世界。
里边是出乎意料的热闹,而且……不止一个人。
沈余感觉心脏停了一秒,也就只一秒,他甚至想躺在病床上的人真应该是他。
如果是他,沈父虽然会过意不去,也不会像这样费劲心力的弄钱,也就不会出这种事。
他也不会像个商品一样赤.裸裸的站在这些光鲜亮丽的子弟哥的身前等待着估价。
“哎,谁啊?在门口站着干什么。”
里边传来了一句问话,视线打量着门口突兀站着那少年。
问这话的是李德,他最近正好奇着呢。
宗楚看上一个小情人,还巴巴的让手底下的人上赶着去联系,结果被拒了一脸。
宗楚会亲口要人,这他妈就够不可思议的了,没成想人竟然还给拒绝了,这可是马上就成了圈子里热议的一大事。
李德他们觉得新奇,不过也就私底下新奇了那么一两天,笑话,谁敢当面调侃这位宗大爷?
今个这个聚会也是他们攒的,本意是给宗楚找个顺眼的人放身边,赶紧把这事给压下去,省得他总笑模样着一张脸吓人。
不过本意是本意,李德他们也都清楚宗楚的脾气,多半人他是看不上的,他眼光挑剔的一批,能有个他看得顺眼的,真是二十年来头一遭,要不是没机会他们还真想看看那人长什么神仙模样。
结果谁也没想到聚到一半的时候宗楚接了个电话,低气压一晃而净,嘴角也勾了勾,虽然看着绝对不是什么好笑。
他们几个看着还都挺奇怪,直到这会儿李德打量着门口这小孩儿,喊了一嗓子见屋里也没人应声领人,他转头,瞅见宗楚勾着的嘴角,一拍脑袋,明白了。
原来是在这等着。
李德就是个人精,他打量了两秒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这事他插不了手,李德闷了口酒,坐兴致冲冲的抹了把嘴,等着看戏。
原本热闹的场子因为门外突然出现的少年安静到极点,因为安静下来的突然,谁起这个头说话都奇怪,于是干脆人人都歇下来,就看着门口的那漂亮少年,低声讨论着是谁欠下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
那些话毫不掩饰,沈余听着,站得笔挺的背忽然就觉得十分费力,他低垂着头,手指死死抓着把手,指根抓得一片青白。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脚却像压了千斤重的铁块,一步也走不了。
李德瞥眼门口,又瞥眼嘴角压下去的哥们,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这叫他妈什么个事!
门口那小孩儿看着就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的,也不知道怎么惹了这个煞星,再他妈这么等下去,还不知道宗楚要怎么整人。
他清了清嗓子,朝门口喊:“哎那边的,不进来的话,就赶紧关门啊,小风还挺他妈冷的。”
这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沉寂,开始有人小声的讨论起来。
沈余抖了下,他终于明白了刘更打的主意。
他把他送上来,是要他给这群少爷小姐们做低贱的乐子,五十万,让他每个都去问一遍谁要他,他值不值五十万吗?
他挺直的脊背几乎抖得要碎掉,身边人的气压也越低,直把李德急得差点上火。
妈的,一个两个的,嘴就是个摆设!再他妈这么下去宗楚这玩意又他妈该火了!到时候倒霉的还不是他们!
他正要开口,就听见门口响起了落地声,死气沉沉的。
门口那少年像是费了全身的力气才往前走了一步。
一直垂着的头也缓慢抬了起来,门在他身后“砰”的一声合上,直敲到人心坎里。
等看清那张脸,就是李德都傻眼了两秒,然后啧了声。
怪不得是能让宗楚看上的人,怎么说,这张脸长得的确出色,不过最让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少年身上的气质,很难形容,但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舒服。
他们在不着痕迹的打量沈余,沈余也在看着他们,或者是,是看最中心的那一个人。
他呆滞了两秒,原本鼓起来的勇气和抛弃的脸面一个原地散了个干净。
为什么是他?
沈余注视着距离他不到十米的男人,对方没有看他,敞坐在沙发中间,骨节分明的大手摆弄杯子。
沈余这脚忽然走不动了,僵在门前。
李德打量着老友的侧脸,眉毛挑了起来。
气氛甚至比沈余进门时还要凝滞,厅里的人小心打探着少年的视线,怎么看看的那个人看得都是……宗楚。
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面面相觑后这会儿脑袋都只有一个想法:
靠,哪来的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甚至下一秒他们就怀疑卫臣那个冷冰冰的机器人就会把这小少年给扔出去。
但是他们猜错了,卫臣没有出手,男人也没有表示。
沈余不是认不清现实的人,他知道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他应该如刘更所想的一样,低贱的凑上去,把自己“卖”一个好价格。
他也知道沈光光现在就躺在病床上等着他的救命钱,沈途在远隔几百几千公里之外被人压着命威胁,没人能帮他们一把。
所有希望都压在他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身上。
他只是忽然觉得有点可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
要说这世界上运气“最好”的人,也就只有他了吧?
三番两次,在最狼狈的时候遇见这个人。
他觉得狼狈,他想掉头就跑,但是他有什么底气跑?
在命面前,没有什么更重要,尊严这种东西,只有有资格要的人,才有资格有。
沈余又走了一步,紧接着,他走了两步,然后,他的步子越来越大,众人呼吸越来越紧。
直到他真的站在那个人身前。
李德看不懂了,他现在只觉得这小孩勇。
身前笼罩了一小片阴影,宗楚没动,也没回头,只有指间夹着的烟头袅袅亮着猩红的光。
沈余低着头,声音轻不可闻:“先生……不知道您是不是还记得我,我叫沈余,我们---两天前曾经见过,您...可以叫我茶根。”
烟头抖了抖,烟灰扑簌簌落下。
李德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没忍住,噗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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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打狗棒!!!!
第15章
李德噗嗤捂住嘴。
这真的不怪他,他他妈活了二十多年也没听过谁叫宗楚这个煞神“先生”,这词有一点和宗楚沾得上边的吗?他宗大少拿拳头抵着人脑门,让人倾家荡产的时候可没人敢叫他一声“先生”。
宗楚踹了他一脚。
李德捂着嘴,立马站了起来,招呼着人往里边的隔间去唱歌。
他是搞不明白这的情况了,他也不掺和!
人散了个干净,沈余的紧张却一点也没少。
他直愣愣的站在男人身前,男人不看他,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隔着纱帘,李德啧啧:“纯啊,真他妈的干净,看的我都有点不忍心。”
他就是宗楚兄弟,也忍不住在心里槽了句,咋就这么傻,把他妈一屋子里最不是人的那个东西当个好人。
陈琛斜着眼神往那边看,哼哼着笑:“这小玩意来之前都没人教过他怎么讨好人?”
刘更虽然得了指令,但是他不想让沈余好过,自然不可能跟沈余多说这群人里不成文的“规矩”。
宗楚始终没回应,沈余局促不安的蜷缩着手指,缓缓低下头,纤细的脖颈弯成一道彬弱的痕迹。
他声音低不可闻的恳求:“先生,求您再帮我一次,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几年前青年按在他嘴角的画面和前几天不可描述的混乱夜晚一股涌进他的脑袋里,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别人怜悯他,但是沈余控制不住那股压抑在心底几乎炸裂的绝望和委屈。
他几乎把手掌心戳破十个窟窿。
命运从来没放弃过把他撵到尘埃里,就算让他活着,也要让他低贱到没有一点骨气。
沈余眨了眨眼,他盯着地面,口腔里的血腥味肆意,眼角突兀掉了颗水珠。
水花砸在地板上,迸溅的液体溅到了宗楚拇指上。
男人眼波微动。
做什么都可以?
呵,他是不知道自己也有这么遭人嫌弃的一天,人他妈都是被逼到绝路才来求他!
宗楚撵着指间的清凉,有些心烦意乱,他猛地抬眼,视线绝对称不上友善的盯在身前的少年身上:“求人,就是你这么求的?”
“该做什么还要别人教?”
他低声说着,往后躺了躺,健壮的手臂搭在沙发肩上,视线沉沉落在身前的少年身上。
他什么都没明说,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沈余微微睁圆了眼睛,下一秒,他缓缓松开咬住的唇,在男人身前伏下身子。
相见两次,宗楚从来没对他说过重话。
沈余不想承认在看见男人的那一瞬间,哪怕有难堪,但他却侥幸的觉得自己可以逃过一劫,毕竟对方曾经两次对他很友善,还曾经想把他留在身边,他卑劣的想要仗着那点可能存在的喜欢乞讨到男人的帮助,直到现在的无地自容,现实清楚的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个来求人的玩意,没有任何在男人身前再维持尊严的权利。
沈余忽然不委屈了,尚未吐露的心续还没有出土,就归于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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