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翎
文气中年人神色不变,继续问道:“陛下,雷家的两位少主,您打算如何处理?”
顾思远眸子轻抬:“你有什么建议?”
文气中年人眸子一亮:“主人,霹雳堂堂主是个只知道认钱的废物,及不上陛下半分雄才伟略,但霹雳堂中留下的很多工具和传承,其实颇有几分意思,这些东西留在霹雳堂实在是浪费了,唯有在陛下手中,才能发挥最大价值。而堂主只有这一双儿女,对他们颇为疼爱,将来或许会发挥不小的作用。”
顾思远点点头,默许他的打算:“你这想法与朕不谋而合。”
谢沉云也笑看了他一眼:“你这人倒识相,你如此尽心尽力筹划,你想要些什么?”
文气中年人恭敬行了一礼:“草民能为陛下尽忠,侍奉陛下左右,便已是最大的福气。”
谢沉云立刻抓住他话里的深意,轻笑出声:“侍奉陛下左右?这确实是天大的福分,这位置,已经比朝堂中十之八九的位置都要强得多了。”
文气中年人十分谦卑地一笑:“被您慧眼看穿了。”
谢沉云更觉有趣,继续问道:“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最终的位置,陛下身边这个位置,自然是通往其他位置的捷径,你最终想要的位置是什么呢?”
文气中年人抬头,深深看了谢沉云一眼,愈加打心底里的谦卑恭敬:“草民已经过了制科考,因人陷害而丢官,若是将来能入刑部,慢慢做到侍郎最好。”
他回答的几乎毫不犹豫,很明显,这个目标或者答案,曾经被琢磨过很多次,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谢沉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目标倒是非常精准,而且并不逾矩,真是个聪明人。
顾思远看他一眼,神色平静道:“将前后因由写一份记录交给朕,若是合格,刑部可入。”
文气中年人立刻跪下,五体投地拜谢:“陛下隆恩,草民粉身碎骨难报。”
“起吧。”顾思远淡淡道。
正在这时,影卫从旁边的院子里,将雷玲珑和雷炎姐弟带了出来。
雷玲珑的魂不守舍倒是好了些。
雷炎却依旧一副猖狂模样,对着顾思远等人吼道:“该死的东西,你们敢这么对待本少爷,本少爷发誓,等我爹来了,我一定要将你们千刀万剐,要是少一刀,我就跟你们姓。”
顾思远捧在手上的茶盏一松,直接砸在了雷炎露出的牙齿上,霎时鲜血直流。
他看着雷炎痛哭流涕的模样,淡淡嘲讽道:“还想跟朕姓,你倒是会给自己抬高身价。”
谢沉云见他这样,也觉得极其有趣,痛打落水狗道:“倒也是,跟陛下姓,当陛下儿子,那以后岂不是还想进皇陵,那先帝岂能不嫌脏了地方?”
影卫们对着雷炎一脚踹过去:“陛下面前,安敢狂言妄语?”
“陛……陛下……”雷炎瞪大了眼,瑟瑟发抖,似乎完全反应不过来。
眼前人是皇帝?
是大周朝的帝王?
怎么可能?
一瞬间,他陷入一种无法言说的惶恐。
雷玲珑也彻底回过神来,情绪复杂至极。
他们江湖中人,虽然私下里提起当今朝廷时没有多少恭敬,但大家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
他们行侠仗义,杀豪绅、杀地主,却从来不会杀朝廷命官,哪怕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
因为有些规矩不能超过,否则,感受到压力的必然只会是他们。
而如今,他们得罪的不是普通官员,而是那位九宸之上的帝王。
帝王是万民之主,是人间之主。
帝王之威岂可轻犯,这下,不光他们两、甚至整个霹雳堂都要完了……
谢沉云看着这两人的模样,忍不住冷笑一声:“呵,知道怕了,现在不是你们在凌虚阁里放大话的时候了?”
顾思远伸手握住他细白的手指:“何须跟这他们计较。”
“将他们两人带去地牢密闭关押起来,没有朕的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等来日拿下霹雳堂的时候,好歹也有点用处。”
“是。”影卫立刻领命。
“陛下,陛下,放过我吧,把我当做屁一样放了把,我知道错了……”
雷炎求饶的声音,远远传来。
……
两人是午后到的此地,后来,谢沉云又出去了一趟去抓人,之后便是审讯等等事宜。
到此时,已然是落日西陲。
皎洁的明月,玉盘一般悬在天际。
吃过晚膳后,谢沉云双手负于身后,悠闲地跟着顾思远身后,在院子里溜溜达达。
“若非今日,我竟不知陛下居然懂得火药,懂得城防布兵……”
“不过小道尔。”顾思远看他一眼,淡声道:“日后,只要你一直在我身边,总能见识更多。”
“……”谢沉云面色一红,心里又像水一般柔软,暗道:这人说好听话真是厉害。
顾思远见身边人突然收声,颇有些不解。
谢沉云抬头看着明月,又看了一眼高高的屋顶,突然对他道:“我想上去赏月。”
顾思远还是不解。
沉云轻功颇好,若想上去,便只管上去就是。
谢沉云看着他,鼓了鼓脸颊,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顿道:“我想上去赏月。”
顾思远对上他星辰般的眸子,不知为何,似乎一瞬间理解了什么,他伸出手搂住谢沉云的腰,带着人跃上了屋顶。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
屋顶上看着,似乎确实离月亮更近了。
风也更大了,两人并肩而坐,肩贴着肩,腿挨着腿,乌发在夜风中飞扬,然后交缠在一起。
谢沉云笑容清透,看着身边人轻声道:“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吗,那时候你还不会武功,想要翻墙还得我带你出去呢……”
“记得。”顾思远点头。
谢沉云鼓了鼓脸颊:“那时距今天才多久,你武功进步那么大?”
顾思远随口道:“九十二天。”
“……”谢沉云。
谢沉云舔了舔嘴唇,下巴搁在膝盖上,歪头看着他,有些羞意地问道:“我们认识之后的每一天,你是不是都记得特别清楚?”
顾思远对这问题有一瞬间的不解。
不过,他自来过目不忘,这倒并未有任何虚假。
他点点头,干脆道:“确实记得。”
谢沉云面上笑容更深:“那……你那时是第一眼就认定我了吗?所以,还直接跟我一起出宫了?”
顾思远点点头:“嗯。”
谢沉云轻轻地笑了起来,嗓音清脆而纯净,仿佛是春日山间哗啦的溪水;纤长乌黑的羽睫轻扇,仿佛蝴蝶振翅,美丽又迷人。
顾思远也被这份快活而感染。
他主动对着谢沉云道:“不是很好奇我还会些什么吗,要听古琴吗?”
“要。”谢沉云响亮而干脆地应了一声。
顾思远却犹豫一瞬。
因为他刚刚忽然觉得,谢沉云这般快乐的声音,似乎已经比世间所有美妙的乐音都要更加悦耳,那么还有弹琴的必要吗?
不过,在对上那如星般的眸子时,他还是身形一动,以极快的速度从下方的书房里取了一架古琴上来。
这庄园并不常住人,古琴也是最常见的响泉氏七弦琴。
不过,成调在人。
顾思远盘腿而坐,古琴横于膝上,修长十指抚上琴弦,立刻“铮”的一声响,清脆而悠远。
琴音一起,便连绵不绝,泠泠如清风,淙淙如流水……
谢沉云托腮听着,整个人沉浸其中。
这是一首明快清新的曲子,仿佛走在春日的山间小道,一路有清澈的小溪,有饮水的小鹿,有盛开的鲜花……
明润的月光默默洒在弹琴的人身上,将顾思远的侧颜、发丝、衣衫镀上一层浅浅清晖。
红枫叶打着旋儿落了下来,停在他的肩膀和大腿上。
一曲终了。
顾思远欲要伸手拂去身上落叶。
突然,一道来自身旁的重量猛地扑了过来,顾思远第一反应是把古琴挪到一旁,免得琴弦锋利割伤了人。
于是,两人相叠着倒在了冰凉的屋顶石板上。
顾思远手掌搭上人的肩膀,欲要将人推开。
不过,下一瞬,脸颊处传来温热的触碰,他手掌一紧,一瞬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风又起。
深红的枫叶,飘飘扬扬落了下来,几乎要将两个人掩盖。
而那温热的触碰也开始逐渐改换了地方。
谢沉云趴在顾思远身上,先是试探般舔了舔那觊觎已久的薄唇。
顾思远:“……”
顾思远有些搞不清眼前的状况,这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假戏的范畴,而且,这会还并不是在宫内。
不过,唇上的触感着实不错。
这让他想到,在现代时吃的果冻味道。
带着些怀念意味。
顾思远向来擅于做掌控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