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成翎
沈长欢斜着眼睛看谢长月,他已经嫁给了萧景川,是萧家人,要不是他娘硬拖着他来,他也想从这里探听点消息,才不会过来看谢长月脸色。
“你……”沈二夫人越发恼怒,她指着谢长月,完全丧失了理智:“你这样薄情寡性的小哥儿,哈,幸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活该你从出生开始就被生母抛弃牺牲,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得到幸福。”
沈长欢忍不住嘴角微扬。
谢长月面色一冷,看着他们二人仿佛在看具尸体。
少顷,他才呼出口气,张了张嘴:“你们滚吧!我不想拿扫帚赶人!”
沈二夫人面色惨白到极点,她何时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谢长月手中受此屈辱。
她抬腿慢慢往大厅外走着,抬眼间看见县君府外不知何时,已停了数量马车,大约都是家里有人被顾思远抓了,想来打听情况的。
她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主意,目光陡然变得怨毒起来。
谢长月也正好在注视着她。
十六年的相处,他对沈二夫人的了解可谓是相当透彻,当即便毫不犹豫开口道:“夫人,你如果想在县君府的大门外上演什么热闹,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后悔,你做得一切让我不高兴的事,都会加倍报复在牢里的沈长晔身上,比如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沈二夫人身体一颤。
她刚刚真的是想这么做的。
扶着她的沈长欢感觉十分明显,忍不住瞥了谢长月一眼,真可惜,这人居然那么敏锐,不然他也想看看热闹的。
谢长月继续道:“况且,你今日若真得歇斯底里、不顾形象闹起来,那就算来日沈长晔清白被放出来了,怕也只会觉得你这番作为丢尽了他的脸面,导致他被故交好友百般讥笑,他的火爆脾气你了解,到时一场争执在所难免。”
沈二夫人咬了咬唇,几乎滴出血来。
而后,在沈长欢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半步不停地离开了县君府。
……
此时的刑部大牢、审讯室之中。
刑部左侍郎秦淮坐在长案正中间,两侧又分坐着大理寺卿侯骥、御史大夫于丘。
而顾思远,则是坐在大理寺卿下方的一张椅子上。
如此大数量的军械盗卖案,牵涉之广,若只有顾思远一五品小官来审理,自然不能服众,就算出了结果也没有意义。
所以,今日永嘉帝便在早朝上吩咐了,此案将由三法司和顾思远共同审理。
刑部左侍郎秦淮侧头看了顾思远一眼,知道他是带着御赐金牌来的,便客气道:“顾侍讲,既然牢里面那些人都是你抓来的,便由你先开始吧?”
前不久,刑部尚书告老还乡,陛下便让秦淮暂代刑部诸事,这次神武卫军械盗卖案,便是他上任后最大的一件案子。
今日早朝时,圣上虽说了三法司和顾思远共审,但也特意提醒了由顾思远主导,只要顾思远不是太过分,他们就都全程配合就可以了。
秦淮虽然官职比顾思远大上许多,但也不想在这时候触陛下的霉头。
闻言,顾思远点点头,也不假做多少推辞。
他微仰头,出声道:“先带贾同光过来。”
立刻,便有两个龙骧卫走了下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抓我……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一道极为不忿的男声响起。
下一刻,就见一道萎靡的身影被破布般拖着走了进来。
“呵……”顾思远瞥他一眼,对着站在两旁的狱卒一挥手:“上刑。”
闻声,两个刑部狱卒立刻上前,把贾同光从地上拽了起来,往后拖走几步,将人捆在了一个木质的十字型粗架上,两只手腕用麻绳捆了几圈。
贾同光的腿本就骨折了,此刻什么都不做,只是让他硬站着,便觉有一股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啊啊、哎呀……”地痛叫了起来。
而这时,那两名狱卒已经一人手持一根长鞭,用力抽了下去。
这鞭子是用牛皮做的,又在桐油里泡过,又韧又实,随便一下下去,便能让人带来刮骨般的疼痛。
贾同光刚才之所以敢大放厥词,是因为其家境确实不错,曾祖父是英国公,虽说府上如今已没落,未有任何一人有实职,但家底却在那里,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长大。
通过祖上关系进了神武卫北一营之后,他便得了个校尉的闲职,大多时间也是在混日子,出操训练都极少,哪里遭受过这般苦痛,当即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三鞭下去后,已经整个人涕泗横流。
贾同光再也忍受不了,哭喊道:“我说……我招……”
两名狱卒闻言,看了顾思远一眼。
顾思远懒懒靠在太师椅上,对着那两狱卒淡声道:“似贾校尉这等铁骨铮铮的汉子,必然不会轻易招供,你们就随便来个二十鞭子伺候,记得用点力,不要让他小瞧了你们的手艺。”
“是。”两人狞笑一声。
“唰……”又是几鞭挥下。
这些狱卒,常年呆在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心理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对于他们来说,看犯人受刑痛苦,就是一种别样的快感。
“……”贾同光。
谁说我铁骨铮铮的,我要招的。
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一边想尽力躲避鞭子,一边大喊大叫:“我招……求求你了,我招……我要招。”
下一瞬,一鞭子就抽到了脖子上,贾同光话音一顿。
马上,又不间断呼喊其阿里:“求求你了,让我招吧……”
“你听见没有,我要招……要招的……”
顾思远手掌交握,淡淡然坐着,似是什么都没有听见。
一旁的刑部侍郎秦淮蹙了蹙眉,生怕再继续下去人就被打死了,轻声提醒道:“顾侍讲,此人要招了。”
贾同光连忙呼喊:“对,我要招的,我早就要招的……”
顾思远抬起眸子:“是吗?既然如此,那就先停吧。”
两名狱卒手上瞬时一停。
贾同光松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顾思远看向他,开门见山道:“说吧!”
“说,我说……”贾同光说着便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说什么……”
问案不都是你问一句,我答一句吗?你不问的话,他该说什么?
顾思远侧眸看那两狱卒一眼,一挥手:“继续。”
两人立刻反应过来,抬起鞭子,又是“唰唰”几下。
秦淮等人眉头跳了跳,他们也算是问案的老手了,但没见过谁手段这么粗暴的,一句不对就要挨打。
贾同光哭爹喊娘:“我说,我说,我想起来该说什么了……”
顾思远点头:“知道该说什么就好,行了,停一下。”
贾同光立马点头,他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恶魔,半点不敢再多说其他,直接道:“两年前,在计通赌坊,我认识了霍彬……”
顾思远眯了眯眼,回忆道:“北一营第四行的霍彬?”
贾同光奇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用力点头,带着哭音道:“是,就是他,就是他害我至此的,我当时只是输了一百两银子,我可以回去找我爹要补上的,但是他说可以先借我,然后我那天到最后就输了五千两……五千两啊,我爹知道了一定会打死我的……”
接下来审问很容易,主要是贾同光在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偶尔,顾思远还会出言提醒他一句。
这样能够得到的线索,比死板地一问一答要多得多。
等到贾同光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该说什么时,顾思远又开始反复提问,问题全都是贾同光之前自己招认的话,这样冷不丁一下重复再问,如果他前面撒谎,便会容易露馅。
不过,叫顾思远满意的是,这家伙虽然不是主谋,但还算诚实。
接下来,顾思远又提审了数人,狱卒们也弄懂了他的作风,并且非常喜欢。
不管其他,谁被带上来时敢多一句话,那就先直接劈头盖脸抽一顿,抽得他们主动哭着求着要主动招认。
而招认的时候呢,如果老老实实,接下来就不必受苦了。
如果不老实敢耍小心思,嘿嘿,那就让他们后悔投胎到这个世界上。
反正到最后,除了某几个不要命的,所有人都招认得很老实,恨不得把自己八辈祖宗都拿出来说一说。
秦淮等人对顾思远的行事有了重新认识,没想到这不顾不管上来就先揍一顿的招式,比循序渐进、五花八门刑罚齐上的效果还要更好。
那些犯人弄不懂你在想什么,他们就不敢耍花花心思。
他们除了得到不少盗卖军械和吃空饷相关信息,甚至不少人连自己同军营谁打呼噜声音大、谁爱占小便宜、谁养了外室等等都说了出来。
顾思远眯眼,对一旁保护他的龙骧卫道:“养外室是笔不小的花费,去根据招供的信息,把那些外室都控制起来,尤其是带了孩子的重点关照。”
“是。”
虽然还有几个主要大头目没有招,但随着审讯到这里,盗卖军械的具体操作情况渐渐清楚,幕后黑手也开始慢慢浮出了水面。
而这件黑手,都不约而同指向了同一个人,北大营的中郎将寇元武。
寇元武被带上来时,破口大骂:“你们敢随便抓我,等老子出去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顾思远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嘴角微斜,抬手:“上刑。”
这时,大理寺卿突然提醒了一句:“顾侍讲,这个人很特殊……”
顾思远瞥他:“怎么特殊,皇亲国戚?”
“……也算是,此人是王尚书的女婿,五皇子的表姐夫。”说着,刑部侍郎秦淮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据说顾侍讲,跟王家十六公子颇有交情。”
顾思远眯了眯眼:“呵,五皇子的表姐夫,这盗卖军械案果然跟皇子扯上了关系啊,上刑吧!”
“……”秦淮等人一愣。
真是年轻人啊,什么话都说出口,这种事能随便说吗。
不过……怎么就上刑了。
顾思远好心解释一句:“只是王十六的姐夫,又不是亲儿子,听说大舅子和姐夫天生是对头,我帮他揍一顿,说不定王旭还会高兴。”
“……”秦淮等人再次愣住。
你这理论很新奇啊。
不过,这寇元武倒算是一块硬骨头。
两名狱卒抽了几十鞭子,都硬是咬着牙说和自己无关。
没办法啊,又只能给他上了烙铁、竹签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