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巫山有段云
天渐渐暗下来,他加快了脚步。一路沿着红绳标记,转眼到了他采水芹与蘑菇的枯树下,身后的藤筐有些沉,勒的他单薄的肩膀一片红印,他放下筐,坐在枯木上稍微歇了歇。
心想,必须要加速了!因为天黑的很快,这他实在所料未及。手里没有表,只能看着太阳粗略估计时间,可刚刚阳光还很充裕,不过走了一会儿,马上就暗了下来,这片天地的一切对他来说还是很陌生。
无奈,水时准备将沉重的毛栗子先倒出一大半,储存到枯木中空的树心中,好减轻负重,明天再来取!
等他再背着筐起身要走,却身上僵硬的定住了。只见一只花斑的豹子正觑着他,眼神冰冷的伏在乱树堆后,姿势已经做足,蓄势待发。
水时大气也不敢喘,对上眼前这只健壮的花豹,手里唯一的“武器”竟是几捧带着毛刺的栗子。他身上一紧,后背瞬间就出汗了。
他长这么大,只摸过猫,还被一把抓出几条血痕。而花豹,是比狮虎捕猎技巧更高超的兽类,它敏捷而凶狠。
水时哆哆嗦嗦的举着藤筐,准备等花豹扑上来便把一筐毛刺拍到它身上,当做他最后的求生挣扎。
却不料,立刻要进攻的花豹,忽然往树后缩了缩,朝着水时的方向弓起背威胁的呲吼。
水时一愣,他有些不敢相信手里毛栗子的威力,这,这么吓人吗?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见好就跑才行!
于是水时抱着筐转身就跑,可转头一抬眼,就见身后极粗的枯树干上,伏着一个人!
他姿势如野兽一般,四肢着地,毛发耸动,兽瞳更是仿佛一缕燃起的狼火,森白尖锐的犬牙露在唇外,是一种无声的恫吓。
面对花豹尚且还能硬气对峙的水时,转身猛然见到人身兽态、煞气纵横的符离,当即“啊”的叫了一声,后退时的脚一软,扑通坐在地上,筐里的重型武器毛栗子都掉出来,哩哩啦啦滚了一地。
符离也不管这个胆小的雌兽,他呲着牙,展起矫健的臂膀,双腿一使力,“嗖”的朝闯入他领地的花豹窜过去。
花豹向来豪横惯了,但现在见到符离的威势,转身就跑。它虽然矫健敏捷,但却依旧被符离扑倒,一人一兽嘶吼着战在一起。
却看傻了水时。
他只见过符离捕猎后,安静休息的模样,连那他都觉得甚是有压迫感,不太像个人。更何况眼前,正上演着最野蛮、残暴的肉搏!
没有武器,没有盔甲,只有尖牙利张与血肉之躯。
只一会儿,符离便将浑身是伤口与鲜血的花豹,摔在远处的树干上,便不再管凤。在这样的冰寒天气中,他雄阔的胸膛起伏,呼出一口白气,伸手蹭了蹭粘在嘴角的鲜血,朝水时走过来。
就见水时愣愣的坐在地上,抱着藤筐,毛刺团掉了一地,但手里还无知无觉的攥着一把水芹。
符离不解,不是给他捕猎了,怎么要吃野草,雌兽都是吃草的么,老猎户可没说……
水时看着靠近的符离,下意识的往后挪了挪,符离便停在了原地。
他闻到了惧怕的味道,这个他捡回来的雌兽在恐惧,如同东山上的走兽一般,恐惧他,威吓他,远离他。
于是,符离转身就要跃到树间。
水时这时候才缓过来,看着天色已黑,他心中告诉自己,金眼睛从来没伤过自己,到是仿佛每次都救了他。
闻着周围的血腥气味,水时还是哆哆嗦嗦的问了一句:“你你你,你没受伤吧。我,我有布条。”
符离猛然回头,眼睛在月光中有些微微发光,他清楚的看到瑟缩成一团的娇小家伙,已经冻出了眼泪,还挂着些小鼻涕,有些可怜。
便还是按住烦躁的心,抬脚朝水时走了过去。
心中暗暗觉得,也许这就是这只弱兽的存活之道,因为这幅模样,自己才克制容忍,还怪厉害的。
符离不知道,这幅模样也许只对他有效。
毕竟有哪个野兽会在乎自己的猎物可不可怜呢?它们只在乎猎物可不可口。
走到水时眼前的符离二话没说,单手提起人就要走。水时离近了一看,这人竟然一点伤都没有,只是可能打热了,出了些汗。见他提起自己就要走,心里还是有些慌。
他觉得按在自己后颈上的手臂若是用些力气,能将自己活撕开!
眼下也不敢反抗,掉在地上的栗子他是没法拣了,只能容空抱起只剩小半东西的藤筐。之后便缩着脖子,像只猫一样,任由那只人形的猛兽拎走了。
符离走的极快,有时候长腿一跃,轻松便是十多米。不像水时,步子小又要绕过陡坡,时不时还得找标记认路。
符离找了一条近路,从几处陡崖上越过,只一小会儿,水时便劫后余生的回到了树屋。回想起刚才从山岩上自由坠体又被接住的感觉,他有点“晕车”。
好在那人放下他后,便被狼嚎声叫走了,于是古树下只剩自己与小狼崽,狼崽也学着刚才山上的狼嗥声,抬起脖子,奶声奶气的“哈啊呜”。谁料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咔咔”咳嗽起来。
水时看着好笑,伸手摸了摸靠在腿边的小东西,给它顺了顺气,小白狼柔软的胎毛叫他刚刚受惊的心情得到了安抚。于是歇了一会儿,腿不软了,就去给小狼拿了一块还有些剩肉的烤羊腿。
意在堵住这小狼的嘴吧,他这样稚嫩的嚎声吓不走敌人,倒是能引来野兽。
松了一口气,水时走到树下的土灶边,使小木棍捅了捅灶膛,发现还是有余火,果然,中午走的时候放了一大块木柴是极对的!
当下,就用干树叶拢着了灶,烧开了水。割下一块树屋中冻住的鹿肉,放在锅中熬煮,又收拾好蘑菇与水芹,先将不怕煮的菌类下在鹿肉汤里。
水芹不好保存,要先吃掉,所以水时只留下些白菇,等着下一顿。
没过一会儿,肉汤的香味便随着蒸汽传出来,鹿肉的鲜香又混杂着菌类的浓醇。小狼放下烤骨头,拱到水时旁边,直要往石锅里扑。水时一把抱住狼崽,揉着它的耳朵,“等会儿!肉还没熟呢。”
正说着,随手扔了几个栗子在灶中,烧了一会儿就听到“哔啵”的熟栗跳动。
待汤熬煮的差不多,他才将水芹掐断,扔在石锅中,又用干净的树枝稍稍搅拌。
于是,一个羸弱的哥儿,一只年幼的狼崽,两个老老实实的蹲守在火灶旁,等着吃上今天别开生面的一餐。
灶中的火光融融暖暖的,抚在他俩的身上,在寒冷又黑暗的夜晚中,映出了两个乖乖巧巧的小脑袋。
符离与狼群一同捕猎回来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他将小野猪搭在树枝上,自己则伏在树干上,对着树下火灶映出的两只小背影,看了半天。
直到肉汤煮好,香味飘到符离的鼻子里,他才拎着猎物,从树间跃到古树上,自己却不现身,只将小猪“嘭”的一声,扔到水时眼前的地上。
水时吓了一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掉到眼前,惊的蹦出老远,那双新得来的腿简直不能更灵活!果然人的潜力无限!
等看清是一只小野猪,便知道是金眼睛回来了,他每天都要送猎物,幸得如此,否则自己早就饿死了。
小狼正就着碎瓷碗“呱唧呱唧”喝肉汤,没心思理会其他,这小家伙刚断了奶,这肉汤即刻便俘获了它,深觉水时是个好兽,就像它的母亲。
树上的符离直皱眉,他深觉这只狼王家的崽子废了,只知道吃,以后怕是承担不起族群的职责。
水时看了看小野猪,又看了看黑暗笼罩的树上,他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从火堆中捧出刚刚爆开的栗子,他尝过了,很好吃,又饱满!
他走到树屋的平台上,还是如上次一般,将热乎的熟栗子用大片树叶包住,放在木板上,“你尝一尝,这个好吃。”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多说,便一步一步的下了梯子。
等到他再回头,却见这回金眼睛没有拿着东西就不见了,而是坐在树屋的平台上,谨慎的闻嗅那一堆熟果实。
水时这才安心的走到树下,开始坐在温暖的灶边,吃他精心制作的晚餐,依旧没有调味料,但蘑菇与水芹消除了微微的肉腥味,还激发了鹿肉的香气。
他盛起一些微泛乳白的肉汤,喝了一口,又热乎又充实,满足极了。
等他吃完了饭,抬头却见平台上的那人还在,月光丝丝缕缕的透过树枝,照在符离身上,显得白天的凶兽此时有些沉静。
水时借着月光,才看清,金眼睛还在研究栗子。他筋骨鲜明的大掌捏起一枚,来回翻覆的观察,却也没下口。
水时搔了搔头,又从灶中扒拉出一些栗子,自己则拿了几颗,从藤梯走上去。但他并没有登上平台,而是站在平台下方的梯子上。
符离抬眼看他,就见那只雌兽捏着那枚乌黑的东西,纤细的手指灵巧的将坚硬的外皮剥掉,露出里边黄橙橙的果实,当着他的面,一口塞进嘴巴,眯着眼嚼了嚼,很开心的样子。然后又演示了一遍,并示意他也这样吃。
符离外头看了看水时,也眯了眯眼,却抬手直接将栗子扔到嘴里,“嘎嘣嘎嘣”嚼碎了,将栗子肉吃掉,硬皮被嚼碎了吐了出来。
“……”
却见那只雌兽瞪了眼睛,一脸惊奇,后又一声不吭的“踢踢踏踏”的下了木梯,再也没理他。
符离却扯了扯嘴角,又扔进嘴里一只栗子。
别说,还挺好吃。
作者有话要说:
水时愤怒,这只野兽戏耍我!!淦!
第07章
山林入夜。
水时将树下搭的小帐篷拆了,全挪到土灶上去,将土灶的入火口挖的更低更阔了一些,再堵着火口支起小帐篷,把帐篷另一侧风口用鹿皮堵住,又用崭新又厚实的羊皮铺在灶火口的地面上。
只是羊皮与鹿皮都干了,没有硝制,收缩成硬邦邦的一片,看来明天除了将散在外边的栗子捡回来,还要把皮子揉一揉,软了才好保暖。
就着灶中的火光,在外头地上开始结霜的时分,水时终于干好了小帐篷内外的工程。这样,帐篷四周有土壁挡风,灶中的火勤加些,又能一夜不灭。
他搂着毛茸茸的小狼,缩在温暖的小空间中,温暖的灶火烤得他更困了。小狼在水时的怀抱里觉得甚是安稳,张开狼嘴,“呜啊”的打了个呵欠,眼泪都挤出来了。
如此,一人一崽,在寒冷的冬季中,暖暖呼呼的睡成一团。
这回水时安心的很,没再想半夜有野兽该怎么办。
因为他知道,那个金眼睛就在小帐篷头顶的树冠中,他那样可怕,让人觉得心惊肉跳,猛兽怎么敢靠近呢……
竖日清晨,小帐篷中依旧暖暖的,水时睡的迷糊,却忽然感觉怀中的小狼一阵挣动,等他醒过神来,小家伙“嗖”一声便钻出了鹿皮帐帘,又转过头来咬扯他的裤脚,将他往外扯。
“诶,干什么去,你憋尿啦!可我没有啊!”
水时还不慌不忙卷好了羊皮才出来,却忽然感觉四周“忽悠忽悠”轻晃了几下,他一下就反应过来,这好像是地震!
他还记得穿越来这里的前一年,母亲带他去远在川蜀乡下的外祖家中,那时候正赶上一阵不小的地震,母亲脸色紧张的将自己推到安全的空地上。但好在乡下多是低矮房屋,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只是那种天地之间动荡的感觉他记得非常清晰,现在就是这样!
他这处只是轻震,但却依稀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兽鸣。脚下的狼崽子竖直了耳朵,不断变换着耳廓的朝向,身体前弓,露着奶牙威胁吼叫。
水时刚要弯腰安抚,手还没等碰到白狼崽子,那小家伙却忽然窜了出去,他虽然年幼,但筋骨是极好的,找准一个方向,长腿一迈,一会儿便没入树林中了。
水时登时有些慌乱,他朝着大树喊了一声,“喂,金眼睛!”
古树茂密的树枝间唰唰的摩擦晃动,他并没有得到回音。
水时站在原地犹豫不决,四周却都是小动物惊动的声音,几只山鸡扑啦啦飞过来,又转眼慌乱的飞走,还有野猪之类的叫声。
水时咬了咬牙,一跺脚,还是拿了骨刀,抬腿朝狼崽消失的的方向追去了。
他追了挺久,起先还能看到些影子,最后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周围的地形越来越复杂,不再是树屋那片一般,都是粗壮高大的古树,而是变得多是杂草荆棘,树木低矮却密集,他小腿与胳膊已经划伤了几处。
水时不知所措,只得大喊了几声,“小白狼!白狼!”
没见到白狼,却见到了几只急着逃跑的狐狸。水时皱着眉,这里有太多动物出没了,难免没有野兽,如今追也徒劳,倒是自己要成了别人的盘中餐了。他正决定要先返回树屋。
却忽然听到他来路旁的草丛里“悉悉索索”的响,他心里甚是紧张,天晓得是什么乱跑的野兽,于是贴着一丛荆棘,将骨刀横在胸前。
水时提着心,却见草丛动了半天,钻出两只青色的狼头,那熟悉的鬼祟狡猾的样子,正是他认识的那两只哨狼。
水时小心的接近,有些希冀的问了一句,“你们知不知道小白狼跑到哪去了。”他觉得金眼睛能听懂人话,那这野狼也未必听不懂。
两只少狼对视一眼,确实听不懂。
他们本来被命令到狼王兄长的领地去看守“两条腿”,谁知道一到那什么都没找见,好不容易碰到了狼王的幼崽,一闻,便顺着气味找到水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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