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且拂
兑换好所需要的一切东西,准备妥当后,景长霁打算自己给自己做手术。
他提前准备了很多让自己保持清醒的针剂,担心对崽子有影响他没用麻醉。
划开肚子的时候,看着血涌出来,景长霁一直保持镇定的表情还是浮现一丝不安,最终所有的情绪却被他眼底的坚定给压了下去。
这是他的孩子,身为父亲,他要让孩子平安降生。
……
卫殷在战场上与北冥的将士厮杀了两天两夜才终于逼退这些人。
卫朝大乱,最终受苦的只有百姓。
即使他是被霍相以及刘贵妃一行二皇子一派逼出汴京的,但武老将军重伤之际还是求他看在卫朝百姓的面上,将局势稳下来。
霍相等人可以事后算账,但边关不能乱起来。
卫殷最终还是选择带着重伤的武老将军离开汴京一路前往边关与武小将军汇合。只是在此之前他要先去接景长霁,知道景长霁将一半的人给送回来时,卫殷差点气疯了。
但卫一同时带回的那句「考虑考虑」,让卫殷那时候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理性让他继续留在那里,可心头却有个念头让他不顾一切将人给追回来。
但朝堂局势成了这种情况,卫殷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可这只是开始……等他意识到景长霁竟然最后只留了两个侍从时气得差点对跟随他这么多年的暗卫出手。
但那时候正是他与霍相抗衡的关键时候,只能让他们去领罚后稍后再算账。
可这一等,就是几个月,等他赶到那个那里时,那个没良心的只留了一封信走了。
卫殷身着盔甲一身是血回了营帐,打了胜仗他脸上却没有任何开心的表情,等到了自己的帐篷,他大步走进去将头上的头盔扔给一旁的将士。
他大马金刀坐在那里,脸色发沉,偏头去看随即跟上来的卫一:“人找到了吗?”
卫一摇头:“景大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有半点消息。”
自从知道景大人失踪,卫一无数次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信了大人的话回来了?结果现在只剩下那么一封信。
卫一单膝跪地,愧疚不已,如果不是时机不对,如果不是那封景大人亲笔写的他是自己离开去寻友人让他们不要找的信,怕是王爷这会儿早就急疯了。
卫殷沉沉攥着拳头,眼底都是红血丝,这么久没睡他却半点困意也没。
他这段时间总是做梦,梦里景二一身的血,站在雾蒙蒙的黑暗里朝他伸着手,得不到对方的消息,他怕极了自己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卫一头垂下,轻声像是宽慰卫殷,也像是给他们一个安抚的理由:“王爷,如今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属下再去探,等寻到景大人安然带回来,属下等人再以死谢罪!”
是他们错了,不该就这么轻易离开,结果如今……
卫殷像是没听到,垂着眼,许久,才哑着声音:“出去吧。”
帐篷里只剩卫殷一人时,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神情间终于有了落寞的倦意,一直枯坐到半夜,保持着微仰着头的姿势,终于忍不住轻声喃喃:“景二,你到底在哪儿……”
距离边关营帐千里之外的顾都深巷的后院耳房,景长霁额头上都是冷汗,是疼的。
疼痛让他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他嘴里咬着参片,薄唇间有血丝渗出来,终于缝合好肚子上最后一道口子,他用手术剪剪断最后一根缝合线,头往后一仰靠在澡桶上。
替自己手上打上吊针,另外一只手抱起从出生后就小声哼唧哭哭不止的小崽子。
景长霁费力将包裹里的小崽子抱在胸膛上,忍不住亲了亲,瞅着皱巴巴的小崽子,白着脸哼笑一声:“你还哭,你爹我才应该哭……”
可明明最该哭的时候,他却没忍住望着这个期待了这么久的崽子露出一个笑,只是笑容在他这张苍白的面容上,显得格外的落寞晦暗,但那双眼却极亮,极轻又稳稳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崽子。
以后……就他们爷俩相依为命了。
只是闭上眼之前,脑海里闪过一道身影,却被景长霁强行压了下去。
等吊针打完,景长霁的体力稍微恢复一些,他将动手术需要的东西收回系统里。
确定没有落下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物品后,景长霁抱着已经被哄睡的崽子费力回到外间的床榻上,盖上被子,景长霁长长出了一口气。
直到这时候景长霁才撤了一路上消耗不少积分设置的屏障,而同时,崽子以为突然换了环境再次醒来,闭着眼嘴巴一撇,又嚎啕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而这哭声终于引起外面小厮的注意。
两个小厮立刻紧张来敲门:“旭夫人?怎么有孩子的哭声?”难道孩子已经生出来了?可他们没听到任何动静啊,甚至都没有听到里面喊稳婆的声音。
景长霁让二人进来,最后等他们站到屏风后不敢进来后,景长霁深吸一口气,费力开口:“去告诉你们主子,孩子已经出世,让他来一趟。”
接下来的一切还需要对方准备,至少孩子得喂,还有奶娘。
但他不信对方,所以他要亲眼看着,偏偏他身份特别,需要对方来处理这一切,否则他真的想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办了。
两个小厮傻了眼:??什、什么?已经生了?什么时候生的,他们就守在外面?就这么眨眼就生了?
第69章
更新
景长霁从撤掉屏障到吩咐小厮去告诉巫寂后一直算着时间, 大概是隔了将近一个时辰左右,外面有了动静。
他不动声色敛下眼,推测从这个单独的小院到巫寂真实身份所在的府邸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那么如果他日后想要逃走, 从离开到消息传到巫寂那里, 应该有半个时辰的缓和时间。
只是他现在这情况肯定是不能走的,别说小崽子刚出生没多久肯定不能这么颠沛流离,卫朝与北冥的局势如何还不清楚,还需要再继续等等。
巫寂得到消息几乎是快马加鞭过来,他到了后院翻身下马,推开门就要往里走。
刚走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他眉头一皱, 面具下的脸色发沉, 只是刚绕过屏风却被唤住:“你站在那里不要过来。”
景长霁虽然清楚他看不到他的伤口, 但还是不想让巫寂离得太近。
目前的情况, 无论暴露哪一点他的实力对他都没好处,甚至巫寂的事也让他推翻了第一世所有的认知, 让他重新审视自己目前的位置。
至少他现在是不敢相信任何人了。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喊人?他们说你是自己接生的?”巫寂一迭声的询问,仔细听能窥探到其中的不安与不悦,显然因为景长霁不顾自己的安危自己来是胡闹。
景长霁拍了拍因为巫寂的声音有些想醒过来的小崽子,压低声音:“我自己是大夫, 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更何况,我现在不是没事儿?还是说,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倒是不能做主了?成小将军这是真的将我当成囚犯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巫寂被他噎了一下,“我是一时着急, 你现在需要什么?需要大夫吗?”
景长霁:“不需要, 我这情况也不便让更多的人知道。孩子需要一个奶娘, 但我不信别人,你吩咐下去让奶娘每次当着我的面来喂,喂完孩子还给我。”
无论是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还是太子以及巫寂身份的事,他是真的不敢让崽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他如今对外说是「哑巴」,加上这些人还不一定听他的,所以他需要巫寂来吩咐下去。
巫寂显然也意识到景长霁话里的深意:“这些我会安排下去,别的呢?需要熬药吗?”他还是想找个大夫来给他看看,但不得不说少一个人知道的确是好事,但……他的身体确定没问题?
景长霁哪里敢让人看他的伤口,面无表情:“我会写个方子,到时候你让人给我熬药每日送过来就好。”但是喝不喝就是他自己的事了,左右他当初赈灾救人积攒了不少积分,给卫殷的药兑换一半后,他自己也做准备留了一半。
这一半的积分足够兑换各种药物了。
更何况,系统出品的药物无论是药效还是别的都远超如今顾朝这边能寻到的药草。
巫寂听出他气息虽然虚弱但的确精神头不错,加上虽然房间里血腥味浓烈的确但显然已经淡了很少,显然伤口已经被处理好。
巫寂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但他察觉到景长霁的抵触与警惕,聪明的选择没有多问。
他很快安排下去,让两个小厮很快将整个房间以及耳房收拾妥当,他则是亲自去安排奶娘过来。
奶娘和稳婆是一早就备好的,守口如瓶,口风也紧,是直接住在前院。
景长霁不知道巫寂和对方怎么说的,奶娘低着头跟着进来后,俯身行礼,没多看,只恭敬从纱幔后接过襁褓里的孩子,走到用纱幔临时搭建的小房间。
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身形,面朝墙角背对着所有人,但也能保证奶娘做不了别的小动作。
景长霁不放心崽子,但也不能就这么让崽子饿着,目前只能这么做。
他也不好盯着那个角落,所以只是瞧了眼就收回视线,发现纱幔外巫寂站在屏风后,正瞧着他这个方向。
景长霁皱了下眉很快松开,左右他现在是「哑巴」,也不用开口,只当没看到,等崽子哼唧哼唧吃饱了被送回来,他无声接过来,奶娘也低头跟着小厮离开了。
景长霁把小崽子放到一旁,小家伙吃饱了终于不哼唧了,闭着眼掩唇打了个哈欠,只是小脸皱巴巴的,也不知道长得会像谁。
想到这个,景长霁愣了下,他不清楚那晚的人是谁,但巫寂……怕是知道。
但他没问,巫寂也从未提及过那人。
巫寂大概知道他自从戳破身份后对他没有好感,吩咐好一切后,也怕景长霁不自在,很快就离开了。
景长霁直到他走了才松口气,他打的吊针里有补从体力的,所以并不饿,加上先前动手术累极了,很快抱着崽子就这么睡着了。
而另一边巫寂回了将军府,他半夜突然离开,直到后半夜才从后门悄悄回来,只是他运气不太好,天都快亮了,他还是撞上刚喝花酒醉醺醺被小厮搀扶着回来的曹运宝。
曹运宝一开始从轿子里下来时并没看到对方,等被小厮搀扶着摇摇晃晃往后门走时,突然小厮停了下来,对着一处唤了声:“成小将军。”
曹运宝这才抬起头,面色泛红,让原本隽秀的一张脸瞧着格外的虚浮,加上眼神不太正,很是飘,等瞧清楚真的是成惭,忍不住打了个酒嗝笑起来:“惭弟,是你啊。”
巫寂的脸色并不好看,甚至连这个名字也极为厌恶,成惭,这是成灵凤给他取的。
惭,他一直是愧疚之意,是成灵凤为了让他谨记杀父之仇莫要忘记对生父的愧疚,可如今他才明白,惭者,耻辱也,从他出世那一刻,从成灵凤给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给他编织了一个骗局,他这一生就像是一个笑话。
巫寂眼底翻滚着寒意,望着眼前这个义兄,也渐渐涌上杀意,可最终想到别院的那一大一小,他深吸一口气,只是冷漠点了一下头,抬步就先一步走了进去。
曹运宝气醒了:“你、你……”他就这么对自己这个义兄的?有没有礼貌?
两个小厮也赶紧挑拨:“虽说成小将军立了不少功,但大家都是将军府的养子,他怎么每次都这么看不上宝少爷似的?”
曹运宝脸色也不好看,但他太醉了,懒得理会,摆摆手,给他等着,以后有的是机会弄他,听娘说成惭失宠了,回来都这么久了,宫里也没听到消息让他进宫,看来贵妃娘娘这是不待见他了?
哼,没了贵妃娘娘,他成惭一个将军府的义子算什么东西?
巫寂像是没看到身后不善的眼神,他一路踩着微亮的天际,等到了自己的院子,坐在石桌前久久没动。
桌子上以及椅子上落了一层霜珠,他像是没感觉到冷以及潮湿,脑海里闪过奶娘从纱幔里接过孩子转身后他窥见的那一眼。
孩子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窝在包裹里,眉眼秀气,很像景长霁。
自从回来后巫寂整个人阴郁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消散不少,也许是亲眼看到景长霁对这个孩子的重视,让他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的父母对孩子都是这么冷漠。
也不是所有人对孩子只有利用与残忍。
巫寂知道当年成灵凤与成昭先帝感情深厚,这才导致成昭先帝被害死后对方心性大变,为了给成昭先帝报仇,不惜将所有能利用的人都利用了。
可知道一回事,他……又何其无辜?
甚至如果算起来,成昭先帝死的时候他甚至还未出生,可他被骗了这么多年,谁又该为他这些年赎罪?甚至如今他知道了真相,犯过的错却也已经造成,他也回不去了。
景长霁并不知道巫寂的想法,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不在意了,满心满眼都是小家伙。
尤其是等小崽子睁眼后,瞧着跟他眼型很像的崽子,他真正感觉到这是他的骨血,是以后与他血脉相连的存在。
如果大哥在这里就好了,知道自己已经当了长辈,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还有卫殷……如果他知道的话,怕是会、会气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