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吃点儿吗
里间,是宋青远正和几个娘子在商讨如何给羊毛染色的事情。
坊里的小娘子们都没做过染布的活计,只知道几个基础的,如靛蓝、棕褐色,这几种颜色的染色办法。
但再多的,她们也给不出什么有价值的经验了。
正当他们几人陷入一筹莫展的苦恼中时,管事带着查娜进来了。
原本查娜想着要见到传闻中的燕暔渢云三殿下还有些紧张。
毕竟对方不仅身份尊贵,还做了那么多事让百姓敬重,自己这样一个粗鄙小民怎么能与对方有接触呢?
但宋青远如沐春风般和善的态度,成功地安抚到了查娜无措的情绪。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她一股脑地就把自己知道的几个染色的办法都说了出来。
在查娜的讲解中,宋青远才想明白了自己一直以来的误区。
现在给布料染色的都是天然的染剂。除了植物汁液,就是矿物染料。
这些东西颜色本就有限,因此,大部分颜色都是通过媒染染色的方法来上色的。
媒染剂通俗点来说,就是某种能让染剂中不亲和布料的色素在布料上染色的物质。例如明矾、铁、醋、石灰水等,都是常见的媒染剂。
不仅如此,媒染剂的不同也会改变成品的颜色。例如苏木在用铁媒染剂染色时,布料的颜色便是澄红色,但铜媒染剂却可以得到绛紫色等等。
有了查娜的启发,宋青远很快就回想起几种常见的染剂来。
许多用媒染剂才能上色的植物在古书上都有记载。
这么一思索,宋青远才发现能做染剂的植物是真的不少。就连看似洁净如玉的米白色的槐花,也能和不同媒染剂的作用下,染出艳黄、草黄、灰绿等各式各样的颜色。
他把查娜说的染剂连同自己想到的原料都一并写在了纸上,让旁边的小娘子们交到负责采买的管事手里。
屋内现在只剩下了他、老管事、和面露不安的查娜三人。
宋青远想了想,温声开口道:“你可是之前做过染布的行当?”
查娜摇了摇头,磕磕绊绊地把自己和丈夫之前的经历说了出来。
“原来如此。”宋青远见她紧张,起身叫人给她倒了杯茶,示意她坐下说话。
“既是你们祖传的手艺,现如今被我拿去用在了作坊里,怕是有些不妥。”宋青远思忖道。
“没有!没有不妥!我们夫妻二人也不打算靠给人擀毛毡为生了,殿下但用便是。”查娜手里还捧着茶盏,赶紧站起来,推辞道。
她虽然紧张,但脑子却没有犯糊涂。他们家的那点手艺都是听长辈言传,并自己摸索出来的。根本算不上什么厉害的技术。
况且以他们夫妻二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开设这么大、这么齐全的作坊,若是坚持自己做生意,根本比不过宋青远这里生产出的各种毛毡、毛毯。
光看前院摆着的那些各式各样的纺织、捻线的器具,就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能拥有的,更别提刚刚宋青远提出的各种她听都没听过的染剂了。
再想想自己家中那几样简陋的工具。这样大的差距下,他们拿什么和殿下的作坊比。
倒不如借着自己比常人丰富的经验,在殿下的作坊里好好做事,说不定还能做个管事,将来也算吃穿不愁了。
想到这里,查娜更是坚定了自己要留在作坊中的念头。
她向宋青远自荐道:“我对染色、织毛毡都算熟悉,不知殿下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做工?”
宋青远听了这话,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在思索着些什么。
正当查娜以为自己没通过宋青远的考量而有些失落的时候,就听见对方开口道:“不如这样,由我出钱,与你们合资办一个染布的作坊。到时候这里的羊毛也送去你们那里染,你和你丈夫一同管理染坊,等到年末再与我分红。”
查娜一脸震惊地抬头,想看看殿下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却只看到了一脸认真的宋青远。
宋青远刚刚的话并不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兴起,确确实实是经过了他的一番考量的。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查娜给他分享了自己家传的染色方法。
虽然只是最基础的方法,但要没有她这番话的提醒,宋青远根本想不到媒染剂的存在。说不定直到今天过去,他还在为了染色的事情苦恼。
其二便是因为这染色的生意并不是谁都能做得来的,在市面上也不常见。
若是只用来给自己作坊里制作毛毡的羊毛染色,未免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不如干脆开个专门的作坊,反而会更赚钱。因此,宋青远才有了刚刚的提议。
他看向查娜,等待对方的回答。
但显然,查娜已经被这个突如其来掉到自己头上的馅儿饼给砸懵神了,旁边的管事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即使已经清楚了宋青远的意思,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查娜手足无措地开口:“我和我男人,都是普通的人家,管理一整个作坊……实在是没经验,这……”
她说得结结巴巴的,若是仔细听,还能从中听出几分颤音来。
宋青远笑了笑,安抚道:“你暂且放心,遇上不会处理的事,都有人教你们呢。”
他冲一旁的管事使了个眼色,管事连忙站起来附和道:“是啊,到时候我就在你们身边帮持着呢。再说,哪有谁生下来就会管事的,不都是一点一点慢慢琢磨?”
在宋青远和管事的连番劝说下,查娜终于镇定了下来,吞了吞口水,怯怯问道:“那我能不能回家和家里人商量一下?”
“当然可以。”宋青远笑了笑,“若是确定了,就和你丈夫一起过来找桑管事便是。”
宋青远指了指旁边的老人,对方连连点头,“我就在这附近住着,你来寻我便是。”
……
查娜带着这从天而降的喜事,赶紧跑回到家中。
家里只有爷娘和两个孩子,莫拓还没有回来,查娜就赶紧和两个老人说了此事。
最开始,两个老人还有些怀疑,直到儿媳妇拿出作坊里特有的腰牌后,二老才不得不相信,这样的好事居然真发生在他们身上了。
“殿下仁慈啊!”老人家热泪盈眶地感叹道。
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哪有知道了别人家传的手艺还帮他们尽心力筹划的道理?
莫拓回来后,一家人一商议,还是打算应下此事。
“既然殿下如此对待咱们,那这事儿你们必须得好好做,切不可辜负了殿下的好意,知道吗?”
院子里,老人对着夫妻二人语重深长地告诫道。
“儿子知道。”莫拓和查娜二人齐齐点头。
“查娜,你比莫拓那小子伶俐,若是染坊真建成了,平日里你就多操心些,家里有我和你阿娘呢,你且放心。”老人家看向儿媳。
查娜赶紧应下。
从前他们靠着一家人的辛苦打拼才能勉强维持生计,辛苦了这么些年终于苦尽甘来。几人一时间都有些感喟。
莫拓抹了抹眼角的湿润,站起身,笑着高声道:“我去买几斤好肉来,咱们也庆贺一番!”
作者有话说:
查娜:我给大家点一曲《好日子》!
第74章
染坊一时半刻还开不起来, 宋青远便先在建好的羊毛作坊里给他们腾出了一个空着的院子。
这处原本是打算做纺织用的,但考虑到在这个季节,即使织出了羊毛衫、羊毛裤一类的衣服, 市面上也没几个人会买,宋青远便暂时搁置了这个计划,把它腾出来先做了染坊。
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宋青远在给他们普及了几种现在没有被发现的染料后,就大手一挥, 把染色的事情全权交给了莫拓和查娜夫妻二人, 让他们带着手底的人实验去了。
因为作坊里多是年轻的小娘子,莫拓也不好经常呆在里面,怕影响了小娘子们的声誉, 便干脆负责起了原料采买这一块的事务。
整日里和去山里采集植物的老农,还有那些卖原料的商人打交道, 莫拓连嘴皮子都练麻溜了不少,再不是那副木讷寡言的样子。
新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百姓络绎不绝。
有刚搬来住处,出来置办家用的妇人;也有出门找地方做工的年轻人;还有到府衙办理地契,登记信息的人。
街上的人多了, 就难免发生意外。
这段时间光是去衙门报案, 说自己在街上丢了钱袋的,就有十几个人。
纵使宋青远早就预料到会有这种事发生, 往新城那边多派去一倍的官员,府衙里也还是左支右绌, 只能堪堪维持着城中的治安, 多余的事却一点也忙不过来了。
被派去管理新城的是丹仁吉, 一个手臂比宋青远小腿粗的壮硕汉子。
他原本是负责王庭内的秩序, 前段时间被连提指派去了新城做城主。
今天一大早, 宋青远正在大殿里和连提商量之后几个月里和南周之间交易的事情,刚说了没几句,萨合就进来禀报,说外面有丹仁吉大人求见。
“这么大清早,他不在新城,到这儿来做什么?”连提嘟哝道。
“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呢,要不还是先让他进来吧?”宋青远神色淡然。
连提抬了抬下巴,萨合赶紧出去把丹仁吉给叫了进来。
丹仁吉显然是没想到宋青远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连提的宫殿里,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没有吐出半个字来。
“有事说事。”连提瞪了他一眼。
连茶水都没赐一杯,显然是让他说完就走,不要浪费时间的意思。
丹仁吉看了看眉眼冷清的宋青远,又看了看一脸不耐的连提,终于接受了自己确实不受欢迎的现实。
他咬了咬牙,哀声道:“殿下,王上,这个城主之位,要不还是换个人来做吧!”
丹仁吉的声音,比秋风里的寒鸦的叫声还要凄凉。宋青远终于没忍住内心的好奇,轻声开口询问他原因。
在丹仁吉如泣如诉的诉说中,宋青远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简而言之,就是一个“我本可以生活得很自在,如果不是新城城主这个身份害了我”的悲惨故事。
原本的丹仁吉在王庭只要负责王庭巡卫。
防止有人在街上寻衅滋事,就是他全部的职责所在。但在王庭里,处处都是连提的亲军,寻常人有几个胆子敢王庭作乱?
因此,从前的丹仁吉的工作,简直可以用「清闲」两个字形容。
「钱多事少」说的就是他统领的金吾卫。
但到了新城却不一样。新城里各个部落的居民混在一起,即使有坊墙隔着,但也难免在街市上遇到。
这几日送到府衙的人中,有因为不守规矩,当街纵马伤着人的;有因为怀疑商贩缺斤少两而起了争执的;甚至还有因为语言不通,沟通不畅打起来的。
毕竟中原还有「百里不同音」的说法,更何况相隔几座大山的部落,语言之间有差异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总之就一句话:多种多样,应有尽有,只有丹仁吉想不到的,没有百姓们做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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