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金戈万里
不知不觉间皱紧的眉心,忽然舒展。
祁氏费尽心机谋求的小郡王,不仅容貌与纪氏皇族一般无二,几乎没有祁氏的模样,性格也像足了母亲。
哈哈,可笑!
纪新雪目送刻着祁氏族徽的马车离开,忽然觉得不对劲,下意识的问道,“他这是要去哪?”
英国公府在西城,马车怎么往南边去,祁柏轩不是要立刻回英国公府询问英国公的意见吗?
虞珩垂下眼睫,低声道,“他养的舞姬都在南城。”
英国公府虽然派人将祁柏轩留在江南的儿女和妾室都接回长安,但只允许生育子嗣的妾室进入英国公府,没生育舞姬都养在祁柏轩的宅子和庄子里。
纪新雪顿时无话可说。
他没办法理解,但大为震撼。
在祁柏轩之前,他从未见过为放纵欲望连命都不要的人。
即使最疯的焱光帝,对健康的渴望也远远胜过欲望。
酒楼中的人等候许久,仍旧不见长久立于原地的人纪新雪和虞珩,有上楼找他们的想法,心中逐渐浮现急躁。
虞钭然再次举起茶盏一饮而尽,终究还是没能沉住气,忍不住问道,“虞珩会不会听祁柏轩的蛊惑,改变想法,不来见我们?”
“不知道。”早就离开窗边的虞风漫不经心的答道。
“小叔!我知道你和虞珩亲近,不赞同族长想要等虞珩先让步的心思。但族长也是为虞氏考虑,才希望虞氏和虞珩的合作中,虞氏能占据上风。”比虞风还大两岁的虞钭然面露不快,“别忘记你姓什么,虞珩的‘虞’与我们一样,他是纪氏宗室的郡王。”
虞风没有任何想要与虞钭然争吵的心思。
他平静的道, “我已经接受族长的命令,亲自带你来找虞珩,同意此行的所有事都以你为主,还不能证明我姓‘虞’?”
虞钭然闻言,眼中没能彻底隐藏的不满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加沉重。
知道自己姓虞,就该立刻下去叫虞珩上来!
虞风平静的和虞钭然对视,仿佛完全看不懂的虞钭然的眼色。
片刻后,虞风主动移开视线,饶有兴致的品尝长安茶馆的劣质茶水。
他懒得与蠢货废话。
将近十年的时间,只有书信联系的亲生父亲和从三年前,才开始恢复书信联系的远房亲戚。
十个人中,九个人在选择的时候都不会犹豫的选择前者。
当初谈条件的时候,不肯主动奉上诚意,丝毫不讲血脉亲情。
如今却指望虞珩因稀薄的血缘情分,将虞氏看得比祁氏更重?
虞风摸向宽大的袖袋,不动声色的隔着布料感受令牌上的字迹,眼中的犹豫越来越浓。
安国公主的令牌只有一枚。
是保全虞氏,还是用来保全妻儿?
用于前者,未必能达到他想要的结果。
用于后者,妻儿至少能衣食无忧的度过此生。
片刻后,虞钭然彻底失去耐心,他动作粗暴的抢走虞风手中的茶盏,沉声道,“劳烦小叔下去为襄临郡王引路。”
虞风抬起眼皮,眼底的深沉丝毫不比虞钭然少,“你是在以家主钦点主事人的身份命令我?”
是,但虞钭然不想承认。
在族中争论如何与虞珩合作之前,虞风是家族中人缘最好的长辈。
辈分大、手头大方、脾气好……与安国公主的血缘最近。
每个理由都令虞氏族人尝足了甜头。
所以虞风才能在等级森严的世家中,公然与家主持反对意见之后,仍旧保持原本的地位。
族中接下来的大事仍旧需要虞风出力,也就是说,短时间内,虞风都不会失势。
虞钭然委实不愿意轻易得罪他。
规律的敲门声打断房内的暗潮汹涌,然后是虞珩的声音,“小叔,可方便我们进去?”
虞钭然和虞风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外露的情绪,亲自去开未上锁的门。
虞风先为纪新雪和虞珩介绍虞钭然。
虞钭然是虞氏家主的嫡孙,虽然并非长房,但受重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长房除长孙之外的嫡孙。
纪新雪笑着点头,暗道虞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虞风好歹按照辈分是虞珩的小叔,即使没主动行礼,也开门、倒茶,做足求见的态度。
虞钭然居然比虞风更傲慢,敢在虞珩面前摆兄长的谱。
虞珩和纪新雪虽然来见虞氏的人,但态度并不热切。
还是那句话,他们不通过虞氏,也能达成目的。
虞氏没有他们,极有可能做替罪羊。
纪新雪和虞珩既不是傻子,身上也没有普度众生的佛光,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主动对虞氏的人低头。
见面的过程非常符合虞氏的效率,双方互相问候,只说了些闲聊似的废话,就各自散去。
纪新雪和虞珩唯二的收获。
分别是得知虞钭然和虞风会在长安暂时停留,住在祥光胡同。
因忙于审问刺客、整理卷宗,已经多日没离开刑部大牢。终于忙里抽空,感受到人间烟火。
踏着月色回到刑部,立刻有好消息。
经过朱太医妙手回春,十五的身体状况快速好转,不仅彻底脱离生命危险,还能扛住短时间的审问。
朱太医满脸感慨,低声道,“他有很强烈的求生意志。”
虞珩和纪新雪没有参与审问,将这件事交给金吾卫中专门擅长审问的人和刑部官员。
可惜十五经历过生死考验后,仍旧学不会老实。
他虽然招出许多与之前所说不同的消息,但半真半假,难以分辨,让金吾卫和刑部官员极为头痛。
纪新雪快速扫过供词的内容。
说实话,十五招出的内情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不仅有数名类似刘山的人,居然还有前朝余孽。
据十五所说,刺客的任务既不是刺杀长平帝,也不是夺取建兴帝显灵赐给长平帝的玉盒,仅仅是令百姓恐慌。
前朝余孽已经掌控新旧柔然和突厥,蠢蠢欲动想要南下,攻打长安,复辟前朝。
为达成最终目的,前朝余孽策划这场‘刺杀’,意在恐吓朝臣和百姓,动摇虞朝国本。
他们没有给长平帝造成任何威胁,又弄出很大的动静,只要什么都不肯招,就不会有生命危险。
等到假死药奏效,他们就能离开虞朝,去前朝余孽的底盘做贵族!
如果他们招供,前朝余孽就不会再将他们从假死状态唤醒,任由他们永远沉睡,从假死变成真死。
纪成悄无声息的走到纪新雪身后,眼睛越瞪越大,竟然忘记自己是在偷看,难以置信的道,“他们凭什么认为前朝余孽会在他们身上浪费大量的人力物力,让他们去北边做贵族?”
纪新雪将供词递向另一边的虞珩,转过头自上而下的打量纪成。
纪成被纪新雪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后退,“你看什么?”
“我突然想起个笑话。”纪新雪面露微笑。
纪成已经感受到古怪却没法忽略心底越来越浓烈的好奇,吞吞吐吐的追问道,“什、什么笑话?”
纪新雪摊开手,一本正经的道,“我是开国女皇附身在纪新雪身上,机会来之不易且没有下次,我只能长话短说。虽然我是女皇,但下面的皇帝很多,个个道行都比我深,所以纪氏皇族的日子并不好过。”
纪成愣住,想摇晃纪新雪的手臂又不敢放肆,连忙向虞珩求救,“凤郎!你快看阿雪怎么了!”
纪新雪险些被纪成这嗓子喊破功,无声加快语速。
“前日我儿在地下三千层的悬崖中找到上古前辈留下的秘籍,这是我们翻身的机会,只要有一个人能成功淬体,我们就能有称霸半层的强者,带来更多淬体的机会!”
“然而翻遍纪氏皇族所有人的荷包,也凑不齐购买材料的钱。”纪新雪摊开的手无声太高,刚好位于纪成的正前方,令纪成想要忽略都难。
虞珩抬手掩住嘴角,他已经很久没见纪新雪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鲜少看正经话本的纪成却被唬住,呆愣愣的望着纪新雪。
纪新雪不动声色的勾起嘴角,开始画大饼。
“好孩子,如果你能给我两千两白银,助纪氏皇族在地下翻身。等你下来时,必定无需再为修炼发愁,我会为你准备修炼的功法和资源、最好的封地、锋利的武器……”
他倾身靠近纪成,以耳朵最灵敏的金吾卫也无法听清的声音道,“再许给你五个个愿望,你是纪氏皇族的英雄,没人敢不同意你的愿望。”
随着纪新雪的语气变得轻缓,纪成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眼中的紧张和兴奋几乎化为实质,早就忘记纪新雪被开国女皇附身之前,对他说突然想起个笑话。
纪新雪摒弃所有心思,保持双眼的深邃,眨也不眨的与纪成对视。
怎么没反应?
难道是对这个笑话没有感觉?
虞珩轻咳一声,起身走向两人。
开个玩笑,没必要离这么近。
纪成被突然响起的脚步声惊动,猛地回过头拽住虞珩的手臂,语气难掩兴奋,“凤郎的银子多!别说两千两,二百万两,他也能拿得出来!”
纪新雪顿时有种调戏小姑娘不成,反被调戏的感觉。
他好奇的问道,“怎么样,这个笑话好笑吗?”
纪成再次愣住,“笑话?”
“你当真了?”纪新雪不信。
两人面面相觑,忽然被骨节分明的手掌挡住视线。
虞珩不动声色的拖着纪成推到椅子边,按着他的肩膀坐下,强行将话题拐回正事,“十五的招供未必是假,明日让金吾卫重新整理刺客的人际关系,调查他们是否有大量欠债或其他把柄,与家中父母、妻儿的关系如何。”
纪新雪点头,补充道,“顺便查查,他们有没有读过书。”
如果没有,扫盲之事就不能再拖下去。
再过两日,愿意招供的刺客会越来越多,他们虽然在不肯招供的时候默契十足,给纪€€屿和阿不罕冰造成很大的困扰,但未必能有撒谎的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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