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书
最好是给他找个地方躺着,不然他这身|体多站一会儿都觉得累。
顾劭承将瓷碗中的颜料调好,碗中的颜料像是化不开的墨,浓稠黝黑。
男人抬眼看向郁沅,将手中的瓷碗放到身前的黑木案上,轻敲了两下才淡声开口:“脱完坐过来。”
黑色的实木案就放在顾劭承的正前方,郁沅坐上去几乎是要和男人贴到一处,他就没听说过谁家画师趴在模特身上画画。
郁沅刚放下去的小心脏,瞬间被震得稀碎:[楚清昀我敲你全家!]
楚清昀:[他让你脱衣服,你骂我干啥?]
郁沅:[我不敢骂他啊!]
楚清昀:[……]
郁沅从小怕鬼,大姐便教了他一箩筐的骂人话,并告诉他驱鬼的最佳方式就是骂脏话,骂得越脏鬼越愁,以至于郁沅养成了骂脏话缓解压力的习惯。
他面上楚楚可怜地脱着衣服,心里疯狂输出,分分钟把楚清昀骂得头都要掉了。
等他别别扭扭解完纽扣,顾劭承突然开口:“下面别脱了,背过身坐上来。”
楚清昀:[别骂了别骂了,他说不用脱了!你是安全的!]
郁沅怔愣着骂完后半句:[……仙人板板的诶?好哦。]
楚清昀:[……]
郁沅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向顾劭承:“这样坐会不会太近了,我怕您画着不方便……”
顾劭承用纤长的笔杆敲了敲白瓷碗:“今天是往你身上画纹身。”
郁沅睁圆了黑亮的小鹿眼:“纹身?”
男人微微颔首:“知道曼海蒂吗?”
郁沅不知道,但脑中楚清昀很识相地帮他搜了一下,是一种起源印度的特殊纹身,画在身上可以留色一到两个月。
见郁沅点头,顾劭承继续说道:“与它类似,我需要在模特背后画一些图案,方便进一步构思。”
说完便拿起笔尖蘸取颜料,示意他要开始画了。
郁沅将睡衣抱在胸|前,快速坐上了顾劭承身前的实木案上,刚一坐稳就感觉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后腰处拂过。
是顾劭承呼出的热气……郁沅深吸一口气,便觉得腰后一凉,冰冷的笔触已然落了上来。
直到这一刻,郁沅心里的巨石才算落地:[太好了,只要顾劭承愿意做个人,他永远都是阿爸的好大儿!我就算给自己剃成鸡骨架也要把他的病治好!]
楚清昀幽幽吐槽:[这不是你一直打算的么,不要以为用感动口吻重新说一遍,就能当额外奖励了。]
郁沅:[要你寡!]
郁沅坐了一会儿就有点无聊了,加上戒心不断放松,半小时不到就昏昏欲睡,而背后的冰冷笔触始终没有停歇,好在笔尖不粗,带来的凉意有限,他已经完全适应了。
直到顾劭承用笔尾轻敲在郁沅软白的腰窝上,冷声提醒:“该画下面了。”
话音未落眼前温滑的软玉陡然一僵,半晌后葱白的指尖才缓缓转到身后,手指费力动了几下,几乎要蹭到还未干涸的画迹。
顾劭承眉头一蹙,伸手按住郁沅:“后悔了?”
“没……手上没力气。”少年的声音恹恹的。
话音未落,顾劭承握着他的手轻轻一拽,软玉般的荔枝肉便被剥了出来。
虽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不同位置的痛感却完全不同,郁沅撞完没什么感觉,看着顾劭承被他撞红的左脸:“我……”
顾劭承喉结滚动咽下口腔里的血腥味,强压痛感坐回原位,面色阴沉:“闭嘴。”
郁沅:“……哦。”
他虽然颇为懂事地闭了嘴,但心里已经开始提前准备上了。
他懂顾劭承的意思,正常情况下新婚燕尔想要过二人世界很合理,但两人却是二十二世纪罕见的盲婚哑嫁,除非是对外表现出两人一见如故感情甜蜜,这才算有合理的理由借口想过二人世界减少家中保姆。
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人一多就脸红结巴,不过他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不论怎样都要为梦想咬牙冲了。
心里这么想着,郁沅将刘海往前薅一薅,尽可能用头发和大框眼镜为自己多提供一些安全感。
没过多久,汽车缓缓驶入私立医院的停车场。
顾老爷子所在的医院是顾家旗下的私立医院,因是自家产业,在老爷子被顾劭承的事情气住院的第一时间安保升级,大量的记者被挡在门外,只能苦守在停车场入口,在顾家的豪车驶入时全速按下快门。
汽车一经停稳,前座的司机和保镖快速下车为两人开门,相较于顾劭承泰然自若地等着,郁沅已经麻溜下车并守在三步之遥的位置等顾劭承下车。
两人并肩走向电梯,趁着和保镖拉开距离的时候郁沅清了清嗓子小声询问:“之前说的撒娇,我要怎么配合呀?”
顾劭承脸色阴沉没马上回答,倒不是他故意冷待郁沅,而是他现在服用的药量不够,情绪总是很难完全稳定下来,想到即将要见到一些扰人的蚊蝇,心底的戾气压都压不住。
不过郁沅倒是提醒了他,顾劭承整理了一下袖口,迈入电梯后抬起手肘,示意可以让郁沅暂挎一下以示两人的亲密。
结果郁沅以为顾劭承是身体太虚要人扶着,他陪养母打发时间刷的那几部清宫剧的记忆被瞬间唤醒。
郁沅甩了甩宽松的袖子,稍长的袖口遮住了手背,他抬起手肘放在顾劭承的下方将人稳稳搭住,立即从挽手变成太监扶着老佛爷。
走在两人身后的保镖突然扑哧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像是在刻意遮掩着什么。
顾劭承闭了闭眼,确认身旁这人的每一条脑回路都是和他反着来的,他平复了一瞬,直接交代:“把手露出来。”
郁沅虽然没太理解原因,还是把攥紧的手指松开,将右手从皱巴巴的袖口放了出来。
指尖刚感受到一丝凉意,就被滚烫的大掌牢牢握住,郁沅呼吸一窒。
即便他对顾劭承已经熟悉,并且打心底敬爱这位时日不多的恩人,但突然握手还是让他的面颊腾的红了起来,呼吸也变得非常急促。
郁沅的全部反应都清楚映在电梯的金属内壁上,顾劭承尽收眼底,感觉心情突然好了那么一点。
大概是在一堆让人作呕的脏事烂事间,郁沅实在傻得有些突兀,他还挺喜欢看郁沅惊慌失措又强忍着留在他身边的模样。
顾劭承明知故问:“怎么?”这就演不下去了?
然后就看郁沅唇|瓣几番翕动,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勉强回答道:“您该不会……该不会是……”
顾劭承眉眼微抬,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嗯?”
郁沅深吸了一口气才猛地抬头问道:“该不会是甲亢吧?手这么烫!”
顾劭承:“……”
站在角落的保镖默默背过身,肩膀反复耸动。
郁沅这边则属于万事开头难,度过了最初那种极致的焦虑紧绷后,一旦将临门一脚踢开,他瞬间便舒缓了不少,剩余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好奇已久的问题上。
而且谈到他有所了解的知识性问题,他的状态就要好得多:“不是吗?那会不会是阴虚火旺?您这样经常熬夜会感觉到情况加重吗?”
“郁沅。”顾劭承冷声开口。
郁沅微微抬眼,通过电梯的镜面金属门和顾劭承对视,面颊通红地等着他的回答。
顾劭承面沉如水:“闭嘴。”
郁沅:“哦……”
顾劭承有理由怀疑,关于郁沅的前世记忆紊乱,是因为这骗子太过于气人。
*
两人手牵手出现在宽敞的病房门口,立即吸引了全部人的目光。
顾劭承明显能感觉到身侧人变得紧绷起来,他一丝眼神都没分给这些隔了许多层只剩虚情假意的亲戚们,专心揉|捏着掌中微凉柔软的手指。
并且十分恶劣地想知道,什么样的情况郁沅会恐慌到极致?突然有些想看他被吓哭的模样……
刚好病房门打开,接到通知的陈特助出来迎接:“老先生现在让您一个人进去。”
顾劭承微微颔首,随后在郁沅耳侧低声交代:“到你表现的时候了,演得好我会让爷爷把那些人都撤掉。”
说完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周围几人,郁沅瞬间来了精神,为了梦想他什么都能克服!!
不过说归说,等顾劭承一走,独留郁沅一人成为视线的焦点,他瞬间脊背发麻拔腿欲走。
实际上门口守着的人并不多,虽然顾老爷子是顾家的主心骨,但因为这次晕倒的太过突然,目前只来了几个闲人,然而搁在郁沅这里,陌生人超过三个就属于“人山人海”级别。
郁沅脸上的红晕未消,作为一个npc型社恐患者,一向是别人不主动他绝不触发谈话,郁沅正不知如何向外界展现两人的恩爱时,一男一女主动凑了上来。
郁沅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还是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内心继续自我鼓励: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两人坐在一旁上下打量郁沅良久,之前的婚宴并未邀请他们这些远亲,这是两人第一次见到顾劭承的男妻。
第一步自然要确认一下,老爷子给那疯子娶回来的是什么样的人,看着瘦瘦小小的郁沅先松了口气。
衣着廉价、长相平平、姿态畏缩……实在找不到他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确认这人不是老爷子给顾劭承请回来的帮手,真如传言那般是老爷子老糊涂了连结婚治疯病的法子都信,看向郁沅的眼神自然而然多了几分轻视。
两人端着派头杵在郁沅身前等了片刻,也不见郁沅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年轻些的贵妇才笑呵呵开口:“忘了,第一次见,劭承可能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我是大嫂。”
郁沅将刘海往前薅了薅,再加上遮掉半张脸的黑框眼镜,勉强疑惑开口:“顾劭承……不是,独子吗?”
年轻贵妇一听这话面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僵笑着道:“我先生是劭承堂叔祖父长子家的。”
饶是郁沅这聪明的小脑瓜,还是被堂叔祖父四个字浅绕了一下,他眼神短暂迷茫了一瞬:“哦……那确实好远。”
一直站在女人身边的高瘦男人不乐意了,上前扬着下巴开口:“让你叫人哪那么多话,王家没人教你吗?”
男人气息微顿,刚想再就着郁沅是王家新认回的俚俗卑下再刺几句,只见郁沅又向后退了一步,抿着唇角紧张开口:“大哥。”
一旁的女人脸先绿了,男人立即解释:“别乱叫,我比顾劭承小,她是我大嫂。”
郁沅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间游移了一圈,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哦……大嫂和小叔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在脑补什么不入流的嫂子文学。
两人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郁沅不理解:“不是你们让我叫人的吗?”
高瘦的男人脸色尤其难看,他平时也算二代三代圈子里说一不二的大爷,要不是他|妈非要他陪着嫂子来老爷子病床前表孝心他才不干呢。
而且顾劭承现在是废了,但因两人年龄相仿,他从小没少被对方碾压着比较,即便顾劭承现在成了个臭名昭著的疯子,也占着他们眼巴巴仰望的权利地位。
所以见到他这随便娶回来改运的男妻,自然而然要先嘲上两句再说,比不起顾劭承还比不起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
结果反倒被对方恶心了一通,气顶上来了,男人冷笑一声:“听说被王家认回时,你已经辍学在打工?高中文凭都没拿到……”
大嫂闻言立即接话:“哎呀,在我们这样的人家这种情况确实不好看呢,不过小王呀,以后让劭承送你出国镀个金就好了。”说到这里她娇俏地捂了捂嘴,“不过这也需要英语过得去才行,实在不行只能花钱买个野鸡大学的文凭了。”
郁沅皱了皱眉,他实在找不到角度秀恩爱,苦思冥想之下一时间都有些顾不上社恐了。
两人阴阳怪气唱起了双簧,见郁沅不接茬变本加厉起来:“不会吧?真让我说中了?现在还有英语差到这种程度的吗?”
郁沅叹了口气:“没有。”
“什么没有?”
郁沅心思都在怎么秀恩爱上,没什么感情地回答道:“没辍学,英语还行,我本来是今年六月份高考,不过我去年竞赛就保送了云大,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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