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油盐不进
“你这话可别让他听见了。”陈晚看秦先生的言行,推断对方是个极傲气的人,性格跟许空山截然不同,难怪孟海当初不同意孟雪跟他在一起。
没错,陈晚已经确认这个秦先生就是许空山的生父秦承祖了,对方去了国外取了个外国名字,但护照上的中文名没改,仍然是秦承祖。他眉眼与许空山相似,再加上口音和出国时间,都能与孟海当初说的一一对上。
不过陈晚不打算说出许空山的存在,一是他不清楚秦承祖对许空山的态度,二是他不想。对,就是不想。秦承祖当初走得干脆,让孟雪一个人在河源生下许空山。许空山吃那么多苦,秦承祖要占至少一半的责任!
陈晚眼前浮现出秦承祖无名指上的婚戒,愈发替许空山不值。
若是以感情用事,陈晚绝对毫不犹豫地回南城,他不屑跟秦承祖合作,但理智让他敲开了秦承祖的房门。
秦承祖穿了身寝衣,纺织厂对他倒是好,房间内电风扇电视机收音机一应俱全,面积是陈晚所住的普通房间的两倍。
“秦先生晚上好。”陈晚语气平和,秦承祖退后一步,但没有让他们进门的意思。
“你们来干什么?”身着寝衣的秦承祖比白日多了几分儒雅,少了些咄咄逼人的气势,除了眉眼,与许空山真是哪哪都不像。
许空山身材随了孟海,是将相,而秦承祖则是文人,陈晚不禁想要是让许空山长时间不晒太阳,会不会变得像秦承祖一样白。
想象了一下许空山变白的样子,陈晚在内心摇头,他还是保持现状吧。
“我来跟秦先生谈一笔生意。”陈晚捧着装着模特图的相册,钱国胜提了个小箱子,里面是几套样衣和账本。
秦承祖被陈晚勾起兴趣,松口道:“稍等,我换身衣服。”
门轻轻合上,钱国胜茫然地看着陈晚,这晚上的秦先生怎么和白天的秦先生相差那么多。
商人本性,陈晚笑而不语,秦承祖很快打开门:“进来吧。”
秦承祖的房间里有股淡淡的香味,不是花香,是类似木头的香气,陈晚没有四处打量:“秦先生在车间说的话不错,那些衣服的确很不时尚。”
陈晚换了个词形容,垃圾是贬义的,但不时尚并不等于不好。
大环境如此,不时尚不是任何人的错。
“你身上的衣服是谁做的?”秦承祖不愧是裁缝出身,一眼看出陈晚身上的衣服不是厂里的普货。
“我自己做的。”秦承祖不接陈晚的话题,但他愿意往下聊就是好事,陈晚姿态放松,“可惜我不会做鞋子。”
秦承祖的视线随着他的话落到陈晚的脚上,规规矩矩的皮鞋,不出挑,但搭他今天的衣服就显得不是那么般配。
“京市有个老鞋匠做的鞋还不错,只是不知道过去二十多年,人还在不在。”秦承祖语带感慨,他跺了跺脚,“我这双穿着也不太舒服。”
“老鞋匠不在了还有老鞋匠的儿子。”陈晚看了眼秦承祖的英伦皮鞋,“你要是想找,想必一定能找到。”
传承,是不会断绝的。
秦承祖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按照许空山的年纪,他如今应该是四十多岁,笑起来眼角有深深的皱纹。
“你想跟我谈什么生意?”秦承祖不再继续上一个话题,“你出过国?”
“没有。”陈晚否认,这个世界的他确实没出过,“秦先生选好厂址了吗?”
钱国胜听着陈晚与秦先生拉扯,再次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比之陈晚,他相差甚远。
秦先生倒也罢了,一只把他舅舅他们耍的团团转的老狐狸,陈晚年纪轻轻,怎么也能如此滴水不漏?
观双方的来往,似乎陈晚还要略胜一筹?
钱国胜努力跟上他们的节奏,直到陈晚让他打开箱子。
“秦先生只身回国,想必对我们国内的政策十分了解,选址建厂对您来说不算难事,但其间耗费的时间与精力,怕是不太合算。”陈晚话语不停,选址不难,难的是选人。
秦承祖不可能亲自在国内守着新厂建成,但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他也不会一个人回国,看来秦承祖在国外并没有钱舅舅他们所说的那么风光。
“这是我一年来销售过的成衣,换季留存率不足百分之一。”论总金额,钱国胜这账本上的确是小打小闹,但若是论单人产出,秦承祖的手下定然找不出能与陈晚匹敌的第二人。
成衣易做,灵感难得,陈晚这一年里画的设计图,几乎算得上某些设计师一生的量。
秦承祖当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所以他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看起陈晚交上的账本与相册。
“你很不错。”良久,秦承祖眨了眨酸涩的眼,“不过,你愿意舍弃学业为我做事吗?”
“不。”陈晚回答得干脆,“我不会舍弃学业,同样,我也不会为你做事。”
秦承祖冷眼,的确,在得知陈晚是南大财经专业的在读大学生时,他是惊讶且赞赏的,但这不是陈晚可以与他对立的资本。
“我是来和秦先生合作的。”陈晚展开样衣,“县纺织厂的棉花和成布没先生您认为的那么差。秦先生您如果去城中或者南城的百货商场逛过,不难发现,国内的市场依然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
“如果你只能拿出这些,那么我想我要送客了。”秦承祖露出失望的神色,他左手撑着座椅扶手,欲要站起。
“先生来得早了些。”陈晚的一句话让秦承祖坐了回去,“不然我还能请先生看一场电影。”
陈晚给出了《雾山恋》的剧照,这是冯导在电影杀青后寄给他的,不涉及剧透,陈晚可以随意处理。
“电影尚在后期制作,预计上映日期是明年,快的话,兴许年初秦先生就能得到消息。我相信秦先生能看出这部电影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好处。”
秦承祖把剧照还给陈晚:“我来得不早不晚,刚刚好,三十万,一年内回本,能做到吗?”
三十万一年回本,秦先生要陈晚一年挣三十万?震惊已不足以形容钱国胜此刻的心情,他在纺织厂的统销部,纺织厂一年的利润他有所了解,三十万是不止的,但那是整个厂的成果。
陈晚,可能做到吗?
钱国胜想说不可能,但心里有个声音又一直告诉他,是陈晚的话,就有可能。
二人看向陈晚,等待他的答案。
“秦先生能帮忙联系设备商吗?”陈晚把皮球踢回秦承祖,若是以纺织厂现有水平的设备,说实话,一年三十万,难如登天。
“我可以帮你联系,但价格你自己谈。”秦承祖不是活菩萨,他出钱,陈晚出力,很公平。
“行,那不打扰秦先生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见。”在钱国胜的目瞪口呆中,陈晚和秦承祖达成了初步协议。
“等等,你这样衣洗过吗?”秦承祖带的行李不多,一天两套的频率完全不够他换的,挺陈晚说洗过,他挑了几件能穿的,“多少钱?”
“秦先生喜欢拿去穿便是。”陈晚不收秦承祖的钱,这几件衣服,比起秦承祖即将给他的三十万,简直不值一提。
秦承祖掏出钱包数了一百给陈晚:“三十万,一年内必须回本。”
陈晚不再推辞,抽了一半,他不占秦承祖的便宜。
“就行了?”钱国胜提着箱子跟着陈晚下楼,皮鞋踏在石梯之上咚咚作响,一如他此刻狂跳不停的心脏。
“就行了。”秦承祖没有过分为难,陈晚心情颇好,离开学还有半个月,顺利的话他能把设备谈妥,构建生产线让钱国胜帮忙盯着,他周末来看看进程,兴许用不着请假。
钱国胜做梦般望着陈晚,脚下差点踩空,幸亏陈晚在他前面拦了下,才让他回过神。
“为什么秦先生只给你三十万啊?”钱国胜好奇,不是说他带了一百万回国?
钱国胜有经商头脑,他这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罢了,陈晚点醒他:“他来国内又不止投资纺织厂。”
一百万能做的事情多了去了,纺织厂、食品厂、机械厂、化工厂,只要秦承祖愿意,他能把一百万掰成十份花,陈晚能拿到三十万是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
“哦。”钱国胜豁然开朗,随即兴奋起来,“那明天你就能带着秦先生去跟厂里谈条件了。”
钱国胜这话说得,用老话来形容,那便是胳膊肘往外拐。
“嗯,到时候我把你要过来,我要上学,生产线上的事情还要你来管理。”陈晚跟钱国胜合作惯了,没有换人的想法。
“包在我身上!”钱国胜拍拍胸脯,那力道,陈晚看着都觉得疼,“我能先跟我舅舅他们说一声吗?”
“你说吧。”陈晚失笑,钱舅舅他们这会可能还气着呢,“明天早上还得麻烦傅姨他们帮忙。”
陈晚的投资表面上是替纺织厂拉的,但实际上他要的是生产线的绝对控制权,这模式史无前例,跟厂里那帮领导还有得磨。
钱国胜兴奋地走了,陈晚回房间仰靠在床上望着窗外,一只手捂住胸口,砰砰跳动的心脏透露出他的不平静。跟秦承祖打交道,真是惊险。
即便秦承祖是许空山的生父,陈晚仍然想偷偷骂他一声老狐狸。
老狐狸!
次日天朗气清,纺织厂的员工们都在议论昨天的阵仗,据现场的员工描述,他们第一次看到厂长的脸那么臭,虽然他们听不懂那位秦先生说的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话。
除此以外,秦承祖的长相和身家也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百万啊,他们做梦都没那么多钱。
生产小组的组长拉长脸训斥着八卦的组员:“好好干你们的活,完不成任务不准下班!”
省运输队和县纺织厂是目前国营企业中的特例,若是每个厂子都能有他们的思想觉悟,日后也不至于产生那么多国企被私企挤垮,大堆捧着“铁饭碗”的员工下岗了。
秦承祖的出现让厂长撒了手上的茶,戏耍一遍还不够吗?
“秦先生?”厂长挤出微笑,真诚的模样没有泄露半分他心里的想法。
“你们谈。”秦承祖自己找了椅子悠闲地坐着,让陈晚直面厂长等一种领导。
陈晚说出秦承祖愿意投资三十万为纺织厂建设新的生产线事,办公室内的众人面色一喜,然而下一秒就散得一干二净。
“不行,这不合规矩!”生产负责人大声反驳,他作为总负责人,按理新的生产线也该他管理,陈晚他不仅要管,还要将新生产线的财务独立出去,他绝不答应。
钱舅舅与钱舅妈一个副厂长一个财务主管,二人保持沉默,现在不到他们说话的时候。
厂长若有所思,他虽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但秦承祖的三十万明显是基于陈晚的投的,也就是说,陈晚在哪,三十万在哪。
“我与秦先生达成协议,这三十万要在一年内回本,若是没有完成,这条生产线的收益百分之七十归秦先生所有,百分之三十归纺织厂所有。”陈晚话音刚落,一直叫嚣着反对的生产负责人消音了。
不可能,这是浮现在厂长等人脑海的念头。
如果陈晚完成协议,生产线盈利为纺织厂百分之三十,秦承祖百分之四十,陈晚百分之三十。
怎么算,纺织厂都不亏。
钱舅妈出声了:“新生产线的财务厂里必须经手。”
她看似与生产线负责人站在同一条线上,但利润分成,纺织厂本来就是其□□同体。
陈晚要的财务独立,不过是单独建立收支,不跟厂里一起记账而已。
钱舅舅也说了几句看似限制陈晚,实则以退为进的话,秦承祖看了看三人,最终目光落在陈晚身上,年轻人心眼真多。
如果陈晚能听到秦承祖的心声,一定会回他一句心眼再多也比不过您。
资本家。
领导们的意志已然松动,厂长以手作拳,抵着嘴假咳两声:“这个章程以前从来没有过,我们不能擅自决定,需要请示上级,可能需要些时日。”
“你们请示,我三天后的火车票。”秦承祖给了个时限,他下一站是京市,“陈晚你没事的话帮我做做向导?”
陈晚自无不可,秦承祖想随意走走,他索性把人带到了平安村。
秦承祖在京市长大,是家里独子,后来出了国,上山下乡轮不到他身上,是以看着光秃秃的稻田,他问了句为什么空着。
陈晚耐心解释,村里的地虽是分了,这季的早稻仍然是全村一块收的,等交了公粮再分,但晚稻就归自家所有,勤快的人还追了道肥。
尽管许空山的眉眼与秦承祖相似,但他们身材肤色诧异巨大,陈晚并不担心周梅把他认出来,毕竟若不是事先听孟海说了他的名字,谁会想到许空山的生父摇身一变成了人人追捧的外商呢。
陈晚把秦承祖介绍给了陈前进他们,好在面对陈家人,秦承祖的态度很是随和,周梅拘谨了一会便恢复了正常。
斜阳渐晚,陈晚领着秦承祖在村里闲逛,他踏上小路,在老宅停住脚步。
“秦先生,这里以前住过一户人家,他们偷了别人的小孩养大,不让小孩上学,每天让小孩干活。小孩吃不饱穿不暖,灾年更是险些饿死,你猜他们现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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