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喻狸
最后他被强行绑上了马车。
母亲担心他被人欺负,暗中让他名义上的男朋友未婚夫一道陪同。
到了贫民窟的第一晚,原主哭了三回,他睡不惯硬邦邦的土炕床,吃不下干巴巴的馍块,更受不了一点苦头,他才不想晒着大太阳去干活。
而且哪个皇子晚饭是吃青菜白粥的?还是从地里采来的菜。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脏东西,他要是吃中毒了怎么办?
他实在受不了,哭闹着要回去,男朋友也不管他,老僧入定一样在屋里坐着看书。
那天是个雨夜,原主哭哭啼啼穿上雨衣,跑去马厩里要解开马的栓绳回兰堡。
他讨厌死了对他不管不问的男朋友,就让这贱人永远待在这儿好了!
贱人不配做他男朋友,还妄想回去之后升官发财?做梦去吧。
等他回去就给这贱人安上奴籍,永远只能当个穷酸的土鳖!
这样怒气冲冲想着,他解开了绳子,正要爬上马背,他陡然被人从后面掐住脸,那人毫不怜香惜玉,虎口扼着他的下巴,将一颗药丸混着雨水送进他口中。
那药丸入口即化,他即便想吐出来也晚了。
他不清楚那是个什么药,也看不见后面的人是谁,他吃完就晕倒在了地上。
那药效发挥很快,倒下之前,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森林里,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也不知道自己是和男朋友一起来的。
更不知道这里群狼环伺,个个都想弄死他。
【你在马厩昏睡一晚,醒来就看见早起打猎的宁尧,宁尧看见你,又将你迷昏带回了屋里。】
【宁尧是第一个被你弄进贫民窟的,他对你恨意最深。】
【等他磨好了刀,他就会把你从床上拖到后院,用那把刀了结了你。】
【这次的世界和以往不同,你的任务只有一个,找出真正的男朋友。】
【注意,指认机会仅有一次,且吃过那药以后,你患上了间歇性失忆症,鉴于世界难度,宿主有三次存档机会,谨慎使用。】
“找?”雪郁不解道,“我只要轮流问一下这五个人,谁是我男朋友,不就可以了吗?”
【没那么简单,那晚袭击原主的就是他男朋友。】
【他男朋友曾经也被他弄进过贫民窟,只不过后来答应做他男朋友,就又被弄了回来,但仍要当牛做马。】
【他不想和原主结婚,不想做保姆,想趁这次机会彻底摆脱原主。】
【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原主男朋友,等一个月后他回到兰堡,他会告诉皇室,原主被奴隶乱棍打死了。】
……
雪郁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衣服,听完系统的宣读,脊背全冒出了汗。
系统只是在陈述剧情,并没有故意恐吓他的成分。
但因为这场开局对他来说太危险,他吓得不轻。
雪郁捏着衣摆,颤颤巍巍朝厨房望去,此时宁尧正专心磨着刀,没发现他醒了。
他匆匆让系统在这里存了个档,脑子里开始想该怎么躲过即将到来的凶杀。
原主害宁尧成了没有人格的奴隶,宁尧应该厌恶极了他,不会轻易饶过他的。该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挽回一下好感度,让宁尧先暂时打消杀了他的想法?
雪郁肉眼可见地慌乱,他攥着刮人的被褥,忍住呼吸声在屋内看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桌子上,那里有用篮子装着的新鲜蘑菇。
宁尧用了二十分钟,把刀打磨得锋利无比。
其实连磨刀都不用,他来这半年里,杀多了牛犊野兔,力气较之以前有质的飞跃,用手脚对付一个发育不良似的小皇子,非常足够了。
宁尧看了眼刀,眼睛紧闭了一下,似乎在嘲笑自己的白费功夫。
但有武器还是更为保险,宁尧拿着刀走出厨房,视线转到空空如也的土炕床时,忽地一顿。
他脸色迅速变沉,眼睛里似有阴雨滴落,不做犹豫便转身往屋外走。
那人不爱运动,就算跑,也跑不了多远。
宁尧表情冷漠地迈出门槛,在心里猜测雪郁可能会往哪条路跑。
他早上是在打猎的路上看到雪郁的,那有一匹马,从毛色能看出是皇室的马,如果想找回马逃跑,雪郁大概率会往右边去。
不对,雪郁被他弄回来时,一路是昏迷状态,不可能知道路怎么走。
宁尧生出烦躁,正要迈出大门,忽然听到有清响传来,他眉头一皱,往发出声音的地方大步走去。
他在后院里看到他本以为逃跑了的雪郁。
那人半蹲着用铁碗在木桶里舀了水,又把篮子里的蘑菇泡在水里,慢慢搓揉粗糙的菌盖,搓一搓,又浸入水中认真过一遍。
秋天井水冰凉,雪郁身体又养得贵重,碰了几下水,细秀的指腹全红了。
似乎听到了脚步,雪郁快埋在膝盖的脑袋抬了起来,他看向面目俊秀的男人,小声问:“你忙完了?”
宁尧不回答,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雪郁握着一个洗干净的蘑菇,微弱地解释:“这个是,我看你厨房烧着水,可能是要做蘑菇汤,我就先洗一洗……”
“因为你救了我,我想做点什么……”
说“救”其实是在睁着眼胡说八道,谁救人会把人迷晕?男人分明是想把他带回来杀死罢了。
但雪郁必须要这么说,赌一把,看宁尧会不会因为他听话,放过他一马。
清晨的森林湿气重,雪郁心里打鼓,就那么蹲着仰头看男人。
宁尧眉头紧拧。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兰堡那目中无人的两口子,教会了雪郁刁蛮和任性,却没教会他有教养和吃苦耐劳。
穿衣服这些小事都要交给别人去做,更别说会自己洗菜。
他盯着雪郁红得真真切切的手,又看了下篮子里已经被洗过的几个蘑菇,不是敷衍了事,污泥确实都被洗干净了。
宁尧迟疑了下,嘴上却说:“你在装什么傻?”
“我早说过,只要再让我看到你,我就会杀了你。”
他不关心雪郁为什么不在兰堡舒舒服服地过日子,跑来了以前不屑一顾的贫民窟,那都不重要,他只想杀死雪郁,以泄心头之愤。
院子不大,两人仅隔半米远,雪郁接收到了男人浓浓的杀意。
他吞咽着低头,故意不看那把闪着光的刀,小心翼翼把蘑菇放回篮子,再做出疑惑的表情,低声询问:“我们之前认识吗?”
宁尧沉默良久,握紧手里的刀:“你在玩什么把戏?”
雪郁万幸现在腿麻了,不然他可能会丢脸地跌坐在地上,看着被膝盖遮去大半的脚尖,他回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
宁尧声音蒙上阴郁,让雪郁本能地变僵硬:“什么叫不记得了?”
男人面目冷硬,似乎真对他口中的话抱有疑问,像是完全不知道雪郁身上发生了什么。
既然这样,是不是可以把宁尧排出嫌疑人的范围?
不,雪郁冷静下来,不能一锤定音,也许他是在装。
“男朋友”的心里路程也许是这样的,他一开始并不想沾人血,所以才用药的办法,让原主忘掉兰堡,不会再回到兰堡。
但他不能确定药效是否发生作用,于是将原主带了回来。
刀杀是他的后手,如果等原主醒来后他发现药没有起效,他就会用刀把原主杀死,然后再回到兰堡,说原主是被奴隶杀害的。
雪郁望着宁尧,试探出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忘了很多东西,昨晚脑袋很晕,只记得我要骑马去什么地方,但没上马就晕倒了。”
“然后被你救了回来……”
他还是用的“救”一词,像是认准了宁尧是他的救命恩人。
宁尧目光在雪郁脸上梭巡,那张脸表情认真,不似作伪。
男人一时半会没出声,过了许久,他手中力道松了松:“我怎么相信你?”
他身上的杀意和厌恶不减半分,但态度有了松动。
或许是觉得,雪郁那骄纵性子,不会为了骗他,选择在雨夜里傻傻地躺一晚。
不过,就算失忆又如何,那是罪有应得,落到他手里,还是要死。
雪郁察觉到他又想杀自己,又慌又乱咬了下嘴,眼睫翕动:“我不知道该怎样证明,但我确实忘了。”
“除了自己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我可能家里很穷,不过不要紧,我可以做些其他的报答你,比如去森林里抓几只兔子给你,拿去卖的话应该能卖一点钱。”
宁尧听前面时还无所波动,听到最后,怔了怔。
过了会儿,看向雪郁细白的一双胳膊,仿佛在质疑他一戳就倒的身体怎么具备捕猎的能力,比起狩猎方,雪郁才更像被捕的兔子。
雪郁哽了哽,脸颊微热地改口:“我可以采点蘑菇和野果之类的东西……”
“我会好好摘的。”
“会摘很多。”
不知是不是过了半年,宁尧对雪郁的印象开始模糊,他看着那紧张抓着菌柄,怂怂讨好他的小皇子,居然少了很多厌恶情绪。
这样的状态不对劲,如果不是雪郁,他现在还在富人城过着优裕的生活,而不是过着每天五点就要起床打猎,七点赶去集市卖,最终收获几十银币的日子。
他该恨死雪郁才对。
宁尧眼底满是嘲弄冰冷之色,他握紧刀,没有任何预兆地朝雪郁伸过去。
那动作太快,雪郁只来得及缩住脖子,沾了水的指尖捉紧蘑菇根部。
过了有十多秒,脖子断裂的痛感迟迟没降临,他悄悄掀开眼睛,看到男人的脸。
“拿回去。”
“……什么?”
眉梢细皱,宁尧看他眼眶红红的,收敛了下戾气,对他道:“把刀拿回厨房,再把桌底下的捕猎夹和篮子拿出来。”
雪郁脑袋钝了钝,半晌反应过来这是让他去拿工具准备去森林,也是暂时放过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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