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想见到梅映寒的心思胜过一切。原本一柱香工夫的路,生生被白争流缩减到一盏茶时间。
须臾之后,他在天山弟子们的住处前落下。
有人看到他,眼神立刻亮起,询问:“白大侠,是来找师兄吗?”
白争流看了对方,先笑了,说:“谢谢你昨晚放的灯。”
那弟子瞳仁一缩,没想到这就被“戳穿”。不过他也没多想下去,只当是梅映寒与白争流说起过。
“嘿嘿”笑了声,天山弟子:“师兄已经起身了呢,我前面看他打水洗漱。”
白争流再道一声“谢”,便与这弟子告别往前了。
他看到梅映寒的时候,梅映寒正在用面巾擦脸。
与白争流的好眠不同,昨天夜里,梅映寒几乎一晚上都没有合眼。快天亮时终于睡下,却也只有片刻安眠。
如今醒来,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与寻常不同的迟钝。就连擦脸的动作,都比正常时候慢了半拍。
来的时候,白争流分明满心急切。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的心情也变得慢悠悠起来。
他就站在距离梅映寒不远的门边,看梅映寒放下面巾,轻轻打一个呵欠。动作之间侧过身,看向自己的方向——
又转过身去。
再转过身来。
“白兄!”梅映寒整个人都是一震,“你……来了。”
说“你”字的时候,梅映寒话音里是纯粹因见到白争流而有的喜悦。说到“来了”,则因他想起昨夜的事情,语气一点点放缓。
作者有话要说:
也许我写一整个故事,为的就是告白的一幕……(陷入哲思の江江)
第388章 古代武侠(53)
白争流昨日答应梅映寒, 等他“酒醒”之后,再做决定。
而现在,无疑是他要给出回答的时间。
虽然他大清早前来, 也不说什么,只是笑吟吟地靠在门边, 这副举动已经能说明问题。假若不愿与梅映寒有什么干系,怎会这样自如地与他亲近呢?可话是这么说, 道理也都懂。实际落在剑客身上,他还是会觉得紧张。
他起先是想要掩饰的。但到后面,梅映寒无师自通。也许稍稍显露一点弱势, 才好让心上人心软。
所以开口的时候,他的话音都有些发虚。一边看白争流靠近, 一边又说了句“晨安”。
白争流分辨着梅映寒话音的变化, 一点点笑了, 说:“梅兄, 你的院子里还种着梅树。”
有些“没话找话”嫌疑。不过, 梅映寒很欣然地回答:“是。”
白争流有意逗他,问:“是因为你姓梅吗?”
梅映寒否认:“不。”只是以天山的气候,若有什么合适长在这里的树,就只有梅了。
白争流不意外这个回答, 却还要说:“哦?我还想着, 日后看到梅树,就能想起梅兄。”
梅映寒一怔。他的心情微微沉下片刻,想:日后……难道, 他竟然是来辞行的?
这个念头, 让梅映寒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收敛, 直至消失。
原先还因白争流一大早就前来而欢喜。到现在, 剑客猛地意识到,也许白争流来得快,正说明他离开的心情有多急切。
梅映寒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反应。他轻轻“啊”了一声,却没想到,旁侧白争流已经在后悔:自己明明是来告诉梅映寒,经过昨晚,他已经有了清楚的决意。这是让人高兴的事情,怎么偏偏引得梅兄不欢喜呢?嗯,还是迅速补充一声:“不过无妨。总归我日日都能见到梅兄了,看不看梅树都没关系。”
梅映寒:“……!”骤悲骤喜,以至于他一时没有领会过来,只愣愣地看着白争流。
白争流被看得窝心又好笑。他先眨眼,说:“梅兄,我想好了。你怎样思慕我,我待你也是同样心意。哎呀,我是不是该从客房搬来,与你同住了?不过这边人多,未免耳杂。要我说,不如你搬去——”
他说着说着,话音蓦地停下。是梅映寒忽而往前,极近地与他对视,问:“白兄,你再说一遍?”
白争流眼皮缓缓颤动。
他分明已经认识梅映寒很久了。但这一刻,他顺着夹杂了凛冽寒意的风,嗅到一丝梅花香气。
而梅映寒身后的花树分明还光秃秃的,未见半个骨朵。
所以,这梅香,莫非是来自……
白争流说:“你怎样思慕我,我待你,都是同样心意。”
他说的又轻,又郑重。
没有漫天灯火的辉煌绚丽,却有人间清晨的寻常欢喜。
白争流清晰地看到,因自己的话,梅映寒眉眼之中绽放出了灿烂笑意。他又在朝自己靠近了,白争流甚至很确信,这一刻,梅映寒是想做些什么的。
那就来吧。
他轻巧地、愉悦地想。
然后,他听到梅映寒问:“往后,我可以叫你‘争流’吗?”
白争流笑了,回答:“有何不可?”当然可以!
梅映寒又叫:“争流——”
白争流:“按照礼尚往来,我也该换一个对你的称呼。”
映寒?寒郎?
他想了两个,而后忽然反应过来。在自己方才讲话的时候,梅映寒其实还问了他一句话。
那句话是:“我有些想吻你,可否?”
白争流瞳仁骤然缩小,像是有一片火苗,顺着手指开始烧灼。
他的思绪分明还是冷静的。当然可以,有什么不可以?他与梅映寒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朋友知己,他们对彼此有着一样热切的心意。别说当下了,就连昨晚,如果梅映寒晚一步离开,两人或许已经发生了更多关系。
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人。白争流甚至可以想到,与心爱的人做那样的事情,有多么让人快活欢喜。
可是,可是——
这一刻,他心中还是升起了类似于少年人的紧张忐忑。像是暮春妪呬之时,在原上踏青,折一枝桃花送给心上人的年轻郎君,满是不安地等待着另一个人的回应。
白争流轻声说:“当然可以。”
而在梅映寒的亲吻真的落下来时,他心中想的是:对,等到来年春日,我与梅兄到一处春暖花开的地方,我果真去折花送他吧。
又想:……以我与梅兄的默契,做这等事,可得尽快。否则的话,没准儿就要被梅兄抢了先。
……
……
白争流在梅映寒的院子里停留的时间不算漫长。但一进一出,他之于天山众人,已经从“客人”变成了“家人”。
与梅映寒相携走出的时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与他们招呼:“师兄!”再看看两人紧紧挨在一起的手臂肩膀,自如地把原本要脱口而出的“白大侠”换掉,“白大哥!”
白争流莫名升起一股“新婚第二日,与夫君一同去见家里人”的微妙心情。
这种微妙,在见到梅映寒的师叔时达到了顶峰。尤其是对方笑呵呵地说着“恭喜”,又转而问,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操办婚礼的时候。
白争流原先想说“不用”。
他其实不明白天山上下这种仪式感是从哪里来的。两个郎君,也要办一场仪式。要知道,哪怕是沿海那边,有契兄弟风俗的地方,律法上承认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了,对这种事,也并无此类讲究。
但在师叔说起的时候,梅映寒转头看他,神色那样认真,甚至又带着一点愧疚,像是在说:没法把最独特的东西给你,但至少不能让你缺少了什么东西。
白争流笑了,说:“这事儿啊,我有点想法。”
梅映寒说:“争流,你说。”
听着师侄变换的称呼,师叔笑着摸了摸胡子。
白争流说:“我与师父行走了颇多地方,其中一处,师父后来告诉我,正是我的故乡。”
梅映寒认真点头。
白争流回想,说:“他虽然是在哪里捡到我,但我在外太多年,真正回去的时候,却对那里颇为陌生……”长话短说,就是他在那里,曾经见过一场特殊的婚礼。
听到“特殊”两个字,梅映寒眼前一亮。
看他这样,白争流那种窝心又好笑的心情又浮现出来了。他很想说你不必如此,人生在世,谁没有几段遇到不良之人的过往?……你是这样,我不也同样是这样。
可梅映寒在乎,那白争流觉得,给自己二人创造一丝不同的回忆,也是颇为美妙的选择。
他娓娓道来。说到一半儿,还看向在屋门口探头探脑、竭力假装自己不存在。实在装不对了,就佯装只是路过的一群天山弟子。
白争流微笑一下:“此事,仿佛还要诸位师弟、师妹配合。”
……他怎么就这么叫出来了?
白争流略有惊诧。不过,他这么一叫,无论是梅映寒,还是其他人,面上都带有欢喜的意思。白争流的心情便也一点点变得轻飘飘的,明明酒意已经全部散去了,却还是欢喜。
他听师叔说:“好,就这么办!”
这句话后,梅映寒也说:“争流,我定会寻到你。”
白争流一样微笑,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的。”
……
……
所谓“特殊婚礼方式”,说来其实简单。
将一对新人提前带到不同地方,再算着时间,看他们能否在黄昏之前找到彼此。
若是能成,婚礼就照常举办。若是不成……嗯,这个风俗背后,实则是一个男女双方家人想要棒打鸳鸯,却敌不过儿女情比金坚的故事。所以不会不成,毕竟最初的那对有情人早已终成眷属,后来的人更多则是做个样子,不会真闹出让新郎、新娘无从找寻的状况。
算好良辰吉日。婚礼当天,白争流摘下眼前的红绸,看着漫漫雪山。
旁边几个近来已经与他相熟的师弟、师妹欲言又止。白争流觉得,他们应该很想给自己一些明示或暗示。不过,他先一步笑道:“我倒是觉得,至多不过半个时辰,我就要见到映寒了。”
哎?这么自信?
几个天山弟子“恍然大悟”。对啊,白大哥前面都说了,其实那些成婚的青年男女对拜堂地点心里都有数。说白了,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正安心,就见白争流运起轻功,朝与天山派所在完全相反的地方去了。
几个天山弟子面面相觑,想有忧心。可想想白、梅二人平日的相处,又觉得自己的忧心非常多余。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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