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色暮
不过,他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裴钦买鸡之前,可不知道自己会出现。这么一来,这鸡,原本是什么安排?
秦纵踟蹰,裴钦看他,笑道:“愣着做什么?快吃!对了,那日你下了船之后,那些人当真去追你否?”
秦纵先回答:“是。”这才意识到,和裴钦的这场会面,似乎不只让他高兴,裴钦那边,也会一样的。
抱着这个认知,再看眼前烧鸡,他更添了十分亲切。
将最好的东西,与最亲近的知己分享,理所应当!
秦纵撕下一只鸡腿。热油淌落,顺着肉纹滑下。他咬下一口,口腔瞬间被鲜美喷香的滋味填满。不过数息,整块鸡腿便被填入腹里。
这会儿,秦纵才有心思说:“他们果真中计,追到城外。我事先带着重九——也就是那日那个船员——下了马,就藏在路边林中。等睿王府的人来时,就让重九出面,告诉他们,我与‘焦琴’便在前面。”
裴钦:“他们信了?”说着,把酒壶递过来,让秦纵再喝。
秦纵笑道:“如何不信。”
他自如地与裴钦分享着同一个酒壶,不觉不对。
两人吃着烧鸡,交换着酒壶。等到烧鸡只剩下骨架,秦纵的经历也说完了,轮到裴钦。
裴钦就要简单很多,三言两语,道:“人被明王带走之后,就是那些皇子争来斗去。到如今,事情仿佛已经同苏明渊无干。”
“他原本就只是一个借口。”秦纵并不意外。
裴钦感叹:“分明是亲兄弟。”
秦纵却道:“也不是真正亲厚。”毕竟不是从一个娘肚子里出来。
边疆风气使然,秦戎只有发妻,未有妾室。他刚回京城时,还有人因此笑话秦家。但毕竟畏于秦家之威,无人敢在秦戎面前说起。
秦纵自幼看父母关系亲密,能一同舞刀弄枪,也能一起操持家里。他很难想象,如果阿父身侧再有一个女人,自己要管对方生出来的人叫阿兄、阿弟,会是如何光景。
他这样将心比心。裴钦虽不能领会其中细节,但也很赞同秦纵的话,说:“我看也是。”
最重要的两个话题说完,秦纵记起裴钦要走,叹一声:“早知道你家阿父生辰,我该备上贺礼。”
裴钦道:“不必讲究这些。我回去告予他,出来一路,我交了个好朋友,他便肯定高兴。”
秦纵问:“你日后还要来京城吗?”
裴钦:“……说不准。”
秦纵眼神闪动一下,说:“我尽力去云南找你。”
裴钦笑道:“好。来,干杯!”
秦纵看他手上酒壶,眼神明显:哪来的“杯”?
裴钦咳一声,晃晃酒壶,见里面省的不多,干脆将其放下,在包袱里掏了起来。
秦纵看他动作。半晌,裴钦拿出一把短刀。
“我看你惯用这样的兵器。”裴钦说,“恰好,我亦有一把,今日便赠予你。”
秦纵看着刀鞘上的装饰,心头已是喜欢。再拔刀来看,见刀锋亮如秋霜,更添一重欢喜。
只是,“给我了,你用什么?”
裴钦说:“我原先也不常用。”
秦纵说:“不行。”说着,把自己惯用的那把短刀取出来,摆在裴钦面前,“要么把你的拿回去,要么拿这个走。”
裴钦笑道:“那我还有什么好选?”说着,拿过秦纵的刀。
两人吃饱喝足,互赠礼物。再往后,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裴钦骑上马背,对秦纵说一句:“保重。”
秦纵同样说:“保重,陆兄。”
裴钦一怔,心想:陆兄——?
他欲要解释。但在对上秦纵视线的时候,解释的心思倏忽淡了下去,变成一点促狭。
他想:总归回去之后,秦家夫妇也会朝秦纵说起。既如此,我便让他被惊上一惊。
他笑着应下,调转马头,往南行去。
秦纵看着他的背影,一直到裴钦消失在官道尽头,他才同样上马,返回城中。
怀中沉沉,正是裴钦赠他的短刀。
一直到回到家中,被母亲问起,秦纵才意识到,这一路上,自己始终在笑。
第78章 双重生(17)
因这张笑脸, 李明月一看便知:“将人追上了?”
自家人面前,秦纵自忖无需遮掩,便回答:“是——也不是。”
李明月露出不解神色, 秦纵笑道:“我出城路远, 却始终见不到陆兄踪迹。马又已经疲了, 不愿再跑。原先觉得, 怕是无从再见陆兄一面。没想到,哈哈, 我往回折返,竟迎面与陆兄遇上。原来他在来过咱们家后,仍在城中耽搁了些时候。”
听着这番话, 李明月先笑:“倒是巧了。”说着,又纳罕。怎么出去一趟,儿子嘴巴里还是“陆兄”。
她思绪展开一些,想到:也许反倒是我之前想多。阿纵与裴钦,原本就是在江湖上认识的朋友。别说裴钦了,两人初见的时候, 阿纵用的都不一定是本名。如此状况下,两人以别号相称,大约才是江湖规矩?
李明月莫名其妙说服自己。秦纵全然想不到, 母亲还有这么一番思绪。
说完了愉快的事,他眉尖又拢起些,话锋一转:“今日出城之时,我又遇到了睿王府的人。”
李明月抽一口气, 立刻被转移注意力,问:“睿王又来为难你?”同样皱眉,“他可真是一刻都不罢休。”
秦纵淡淡道:“说是请我去他家拿兵书。若我没空, 他家送来也行。我未答应,不过,想来他不会就此罢休。阿娘,我不在的这些时日,他可有……”
“不曾。”李明月道,“他忙着与其他人相斗,哪来的工夫理会咱家?”
秦纵一顿,问:“我问陆兄,但他也未说太多朝中事,如今究竟如何了?”
李明月吸一口气,与儿子细细道来:“这还是要从那日焦琴出现,陛下将睿王、齐王、明王一同留下说起。”
皇子们之间虽然打得一塌糊涂,但并不是全部孤军奋战。
根据不同需要,他们也会与其他人结盟。
齐王仍然出不去被殷玄陷害的恶气。尤其是在意识到,对方早早抬出父皇,自己还真的轻易不能拿殷玄如何之后,更是满心愤懑。
这种情形中,有人找上门来。
李明月道:“端王后面上书。不说别的,只说睿王心善,在朝上将他夸赞一番。”
秦纵心中一动:“哦?”
李明月道:“我与你爹讨论过,他仿佛只能这么说。既然睿王早早知会过天子,那陷害齐王之事,说白了,也能算是‘皇帝的主意’。”
无论为人臣,还是为人子,太子都不能说出这个计划半分不好。只能这样敲敲边鼓,再把话头交给齐王,让齐王哭诉一番,说他当初被骇得不能自已。原本以为,耿云真的有什么问题。如今总算没有,太好了,只望耿大人莫要把他从前闭门不见的事放在心上。又提出,自己实则已经让人去查。
话里话外,表明两件事:自己自然毫无愤懑,只是反思自身,以此来拔高一下自己。再有,虽然不能明说,但父皇、八哥,你们这做法,还是……有些让人寒心啊。
秦纵说:“毕竟这事儿办得的确不算妥当。”
李明月道:“正是呢。皇帝大约也明白这个道理,往后便说,睿王还是少了些办差经验。”
这是极好的话头。往对殷玄有利的地方引申,可以接成“那以后就多给殷玄差事去办”但是,其他几个皇子不会给自己的兄弟这种机会。
贤王先道:“八弟还是入朝时间太短。”呵呵,老十一、老十二比他入朝时间更短,两人封王的时间甚至在殷玄几年后,殷玄就是不如旁人!
端王则道:“八弟毕竟喜爱书画。”那还是继续喜爱去吧,没听说过文人误国吗?
这两人开口,廉王、齐王、明王相继发言。
秦纵听得笑了,说:“真想看看他当日的脸色。”
“你爹有意看了。”李明月微微笑一下,“着实不好看呢。”
秦纵停顿片刻,说:“这会儿应当更不好看。”
李明月想一想,半叹半笑:“你呀,出去一趟,怎么回来就变得如此——”
说到最后,那点叹息意思散去,这话就成了纯粹的笑。
母子二人所料不错。这会儿,睿王府中的确阴风阵阵。
事情的起因,还是门房有人从外间过路者口中听说秦纵回来的消息,于是急忙报给睿王。之后,此人拿到赏钱,喜不自胜。
有人欢喜,就有人遭殃。殷玄扫榻以待,等来了一个秦纵“事忙”的消息。他再盯着回画的人看了许久,看得那人冷汗不住滑落,心口隐隐作痛。这会儿,殷玄转过视线,却不似上次那样暴怒,而是淡淡说:“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手下人依然一抖。
殷玄低笑:“要你何用?”
手下人从王爷这句话中听出了非常不妙的意味,心头升起十分恐慌。
拼着被踹的风险,他膝行上前,说:“王爷,奴才日后一定为王爷办好差事,让王爷事事顺心!”
殷玄瞥他一眼,眉目中的冷色看得人心头狂颤,恐惧到说不出话来,道:“不必等到今后了。来人。”
有其他人出现。
殷玄淡淡说:“把人带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人一愣。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但很快,他意识到,自己错了。
在上次的事情之后,殷玄也有“反思”。
正值多事之秋。府中的确不能“病死”更多人,但是,他也需要出气。
殷玄便巧妙得想出一个新法子。
他直接将人卖走。去的自然不是好地方,而是边关苦寒之地,西南毒瘴之所。前者为苦役,后者当旷奴。日复一日,被卖走的人只会觉得,没在睿王府中干脆利落地死掉,实在是人生最大苦事。
可惜的是,这样的场面,他是看不到了。
殷玄遗憾,转而想到,罢了。秦纵现在不来,等自己登基之后,他便不得不来。
他心中振奋,在朝中出头的时候愈多。
慢慢的,也引来其他人炮火。
秦家不显露于人前,却也持续敲边鼓,让殷玄每每不能成事。
几次之后,他也意识到,仿佛有人刻意针对自己。但殷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秦家身上,在秦纵之前,他有太多个选择。
转眼就入冬,到了年节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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