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duoduo
陈甲因父亲患病,卖地求医,后父亲依旧病逝,陈甲全家沦为佃户;楚乙家中有薄田十数亩,因不善耕种,入不敷出,今年卖几亩,明年卖几亩,数年后沦为佃户;赵丙因土地在低洼处,一连两年欠收,沦为佃户;张丁、刘戊、王己三家,因四年前的旱灾卖地逃荒,沦为佃户……
都是小事,但每件小事的最后,都是一个结果,沦为佃户。
而佃户比农户更经不起动荡,丁税和租金两重压力,稍有风波,就需借贷,利滚利滚到这辈子都还不起。
他生活的十六年,只见过农户沦为佃户,佃户沦为逃户,几乎没见过有佃户能重新拥有土地的。
少年以一县为例,列出数据,土地正悄无声息的以越来越快的速度,集中到越来越少的人手中,也因此,朝廷收到的赋税虽因年景而略有起伏,但整体趋势却是在逐年下降。
等到越来越多的百姓成为逃户,等到朝廷赋税降到连军备赈灾都无法支持的时候,则天下危矣。
前朝最后两位帝王,都是励精图治、勤俭治国的英明之主,为何却依旧亡国?因为病入膏肓,为时已晚……
雍帝难掩心中的震撼,十六岁的少年,能见微知著,想到这般地步,已经殊为不易,更令人惊叹的是,他并不仅仅是在“挑刺”,而且还提出了不敢说一定行之有效,但最起码可以一试的方案。
想要根除此患,必须重新丈量土地,改丁税为田税,但此举必会遭到朝廷百官抵制,士族豪强反弹,若时机未至,强行实行,轻者推行不力,半途而废,重则引起天下动荡,是以只能先缓解眼下的局面,再徐徐图之。
可制定灾荒时期的临时法规,限定土地交易,根据田地多少,强令富户捐赠,因只涉及一时一地,不怕引起动荡。
可减免丁税,缓解民生,刺激消费,可鼓励经商却变相加重商税,可实行非民生必须品的官卖……
碍于眼界,这里面难免有天真稚嫩、不切实际的地方,但写它的人,只有十六岁啊!
且一挥而就,不假思索!
再多一点经验和历练,这少年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之前安然喝下毒酒,雍帝心中唯有惋惜,叹一声失策。
如今却是后怕:他差点,逼死了他……
两个人,一坐一站,一写一看,洋洋数千言,写了足足一个时辰。
忽然少年笔尖一顿,毫无预兆的停了下来。
雍帝忍不住催道:“还有呢?”
少年正写到眼下兵事的弊端,言道如此下去,百年内大雍便会出现冗兵之患,为今之计……后面是什么?
少年愣愣坐着,笔尖仿佛凝固,许久之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没有了……”
雍帝正要说话,就看见泪水正顺着少年的脸颊流淌,从下巴上一滴滴落下来,砸在衣襟上。
“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因为,他已经死了啊!
他已经……死了啊!
什么都,没有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喷涌,安然连擦一下的欲望都没有,只觉得身心俱疲,平静道:“我累了。”
摇摇晃晃起身,转身就走。
“朕送你。”
……
清晨,风和日丽,一辆外表朴素的马车行驶在宽敞干净的街道。
“不用想太多,”太子赵怀见少女一脸疲态,和声道:“那母子二人,本该是必死的,如今好歹孩子活了下来……那些蠢夫愚妇的无知之言,不听也罢。”
安允儿微微一笑:“多谢殿下宽慰。”
眼里还是带着几分忧虑:哪怕有酒精消毒,配以上好的伤药和羊肠线,那妇人还是死了。
若不能母子平安,剖腹取子在旁人看来,终究是一件异常血腥残忍的事,毕竟是剖开活人的肚子……便是救了孩子,也得不到半点感激,反倒被人视为妖魔。
这样下去,她的名声恐怕会越来越差。
将灵泉掺进伤药倒是能救命,但浓度太低的话,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没用,可是浓度高了……她的灵泉又不是无穷无尽的,哪经得起这样用?
赵怀道:“你弄出酒精,已经是功德无量了,送去战场上不知道能救多少人的命,父皇昨天还当着群臣的面赞过你呢!”
安允儿欣喜道:“真的?”
赵怀颔首:“自然是真的。”
安允儿沉吟片刻,道:“我准备在京城,开一家药店。”
如今只能设下门槛,买的起药的,自然母子平安,买不起的……就自求多福吧!
赵怀道:“你想做的事,只管去做就是了,万事有我。
“山上花开的晚,万缘寺中的牡丹极好,我已经提前包下一个院落。你忙了许久了,今天不想这些,只管畅快玩上一日。
又道:“每天都有许多京城权贵的眷属去那里游玩,其中不乏大家闺秀,你去了,也不怕没人说话。”
安允儿眼睛一亮,惊喜道:“那太好了,我到京城以后,除了公主外,几乎没有别的朋友,如今公主一心都在小长生身上,我也不好太过打扰。”
又有些不安:“只是我们这样一起过去没关系吗?她们只怕会认出殿下。”
赵怀哑然失笑,道:“我又不是见不得人,认出来又如何?安心玩你的就是。”
安允儿抿唇一笑,不再说话,掀了帘子向外张望。
路上行人不经意间,看见这样一张娇若桃李的脸,顿时失神,驻足频频张望。
赵怀按下帘子,道:“早起风凉。”
安允儿正要说话,忽然马车一顿停下,不等赵怀动问,外面就有人道:“爷,城门口被堵住了,若是不亮明身份,只怕不好过去。”
赵怀皱眉,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片刻后,赵怀的贴身太监上车,递过来一张纸。
赵怀接过,只见上面只有寥寥数行字:“四月二十五,巳时骤雨,勿上东山。
“四月二十六,雨。
“四月二十七,雨,有狂风,辰时起,子时歇。”
底下一行算是落款:五官灵台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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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伪种田文(十七)
赵怀皱眉:“这是什么?”
五官灵台郎……他?
小太监解释道:“听他们说, 前几日陛下新任命了五官灵台郎,这位灵台郎每隔三日令人在城门口贴一次告示……”
“胡言乱语, ”赵怀不悦道:“一个区区的五官灵台郎, 也要父皇亲自任命?”
“是,是,那些愚夫俗子哪里知道这个。”
赵怀一摆手。
小太监这才敢继续说,道:“这位五官灵台郎的告示上, 写了往后三日京城的气候, 听说准的很。若只有气候精准也就罢了, 但关于昨天的告示里有一条, 说:‘西兴水煞,十岁以下孩童不得下水。’
“到底是官府的榜文, 有的人信了, 有的人没信,偏巧昨儿西边的村子,有孩子下水捉鱼,一下死了三个,都是十岁以下的。
“虽说每年夏天,京城附近总要淹死几个孩子,但哪有这么巧的?所以今儿一早, 大家都来看这个,还有人抄下来, 准备拿回去卖,小的买的这张就是。
“爷,这事儿邪乎的很, 要不我们今儿……”
看着赵怀。
今天贴的告示上,偏巧有一行“勿上东山”……他一个奴才算不得什么, 可太子殿下万一有个闪失,谁能吃罪的起?
安允儿也有些心慌,这些东西她原本是不信的,但来京的路上却见识过安然的乌鸦嘴,这朝廷命官,怎么也比安然强吧,劝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殿下,不如我们就在城里逛逛吧!”
赵怀回神,笑笑,道:“孤偏不信这个邪……勿上东山,好,孤正好看看那位五官灵台郎,到底怎么个灵验法。”
又道:“找两个人高声诵读几遍,而后让他们速速散去,堵在这里像什么样子?”
小太监应一声去了,赵恒道:“允儿可知道这五官灵台郎是何方神圣?”
安允儿心里“咯噔”一下,强笑道:“殿下这样说,想来是和允儿有些关联了。允儿认识的会预测天象的,唯有四叔一人……这些日子实在太忙,我竟不知道四叔做了官。不知道这五官灵台郎,是什么官职?”
“钦天监的属官,七品。”
“七品?”安允儿“啊”的一声:“我听说入了钦天监,就不能转任他处,且钦天监监正也不过五品,四叔他向有大志,七品岂不是埋没了?”
一个不入流的七品芝麻官,这辈子到头也就五品……难怪会想出这样的法子出名。
赵怀淡淡一笑,道:“他这般待你,你竟还替他着想。一个装神弄鬼的江湖术士而已,予他七品之职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若非皇姐被他蛊惑,父皇又心疼皇姐,莫说允他入朝为官,不杀了他都是好的。”
还将户部尚书的宅子赐给了他,父皇一向英明,
安允儿看了他一眼,道:“殿下,允儿虽不知四叔何时学了这些东西,但一路上京,四叔预测天象是极准的。”
“预测天象有何稀奇,无非是观风、观云、观蛇虫鼠蚁,这样的人,孤随时可以给你找出十个八个来。”
安允儿低头不再说话。
赵怀柔声道:“孤知道他是你四叔,但你尊敬他,他却将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处心积虑要害你性命……皇姐也是糊涂,分明救了她和长生儿的人是你,她却将那人视为恩人,反而对你怀了芥蒂。”
安允儿苦笑一声,道:“不怪公主殿下,是允儿胆子小,那时有太医稳婆在场,个个都比允儿强一百倍,怎么敢胡乱出主意?若是万一害了公主性命,允儿岂不是成了罪人?谁知道……加上四叔的话,也难怪公主会以为,我是为了保命,才肯救她……”
赵怀叹道:“你就是太心善,被人误解陷害,还处处替人着想。”
安允儿低头,黯然道:“四叔屡屡遭逢大变,性情才会变得偏激,但不管怎么样,都是我的叔叔……”
……
五官灵台郎的官邸中,安然正坐在亭子里练琴,亭外雨声沥沥,颇有意境。
上个世界为了拍戏,他学过简单的指法用来摆姿势装样子,但这一世的原主,却是真正会抚琴的,只是不精。想也是,原身出身贫寒,连一把瑶琴都买不起,能找同窗借来学学已是不易。
那日一封“诉状”写完,原主怨念散尽,对安然无形的影响和束缚也烟消云散,此后灵台清明,一身轻松,天数书进展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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