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鹿拾
“沈清池?”
他眼皮颤动了一下,没能立刻醒来。
“沈清池,醒醒!”那个声音锲而不舍,似乎一定要把他叫醒,“你怎么睡在这种地方,快点醒醒。”
沈清池挣扎着醒了过来,脑子比刚才更昏沉了,视野也有点模糊,他努力睁开眼,看到面前有个人影。
有些眼熟。
模糊的光影渐渐变得清晰,他终于看清了面前是谁:“……苏老板?”
“你不要紧吧?”苏亭十分担忧地伸手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烧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清池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到额头被她触碰,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你怎么在这?”他问。
“你还说,我得知你们出事的消息,连夜坐飞机赶过来了,沈放他怎么样?”
连夜坐飞机……
从青州市到这里要飞四个小时,现在……
沈清池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
凌晨四点。
他有些吃力地坐正了身体,解释道:“医生说还要观察,说他失血过多,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醒。”
苏亭皱了皱眉。
她犹豫了一下道:“我联系了邮轮方面,他们说,你给沈放献血了?”
“嗯。”
“怪不得你脸色这么差,”苏亭语速有些急促,“你快起来,我给你找个酒店开间房,你去好好睡一觉,你这样子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没事的……”
“别逞强了,”苏亭几乎是用命令的口吻道,“手术费治疗费我已经帮他垫过了,你留在这也帮不上忙,现在他都已经这样了,你要是再垮在这里,是准备让我替你们擦屁股吗?”
沈清池定了定神,觉得也对。
沈放已经倒了,邮轮杀人案的事,警察估计明天……不,天亮以后会找他来做笔录,他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
刚才警察押着沈敬离开,什么都没问他,怕不也是因为他脸色白得像鬼。
想到这里,他冲苏亭点点头,站起身来,结果一起身就感到眼前一黑,忙伸手往前抓了一把,抓住苏亭伸来的胳膊,这才没有摔倒。
“都这样了还说你没事,”苏亭视线落向他抓住自己手的手腕,那里已经是一片青紫,有几个清晰的指印,好像被人用力抓过,“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是……我们换个地方聊吧。”沈清池说。
苏亭没有异议,人来人往的医院并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带着沈清池下了楼,上了停在停车场的车。
沈清池脑子不太能转得动,但还是觉得奇怪:“哪来的车?”
不是刚坐飞机过来吗。
苏亭:“租的。”
沈清池上了车,坐下来以后,终于觉得血液能够抵达大脑了,他清醒了一些,又拿起之前护士给的矿泉水喝了两口。
苏亭开车往最近的宾馆走:“现在可以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清池一五一十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了她,因为脑子发木,语速也有点慢,等他说完,就看到苏亭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重新回忆整件事情的经过,沈清池也觉得有些不对。
今晚发生的事未免也太过离奇了。
首先让他不能理解的是,沈敬为什么会在邮轮上?
他肯定不可能是来度假的,那么,他上船的目的就是为了杀人?
沈敬……会亲自杀人?
以他对沈敬的了解,他选择借刀杀人的可能性远远大于亲手杀人,除非……除非是被逼到了无路可走,不得不出此下策,孤注一掷。
这段时间里,沈放对他做了什么吗?
因为妻子儿子接连被送进监狱,沈敬忍无可忍了?
如果是这样,沈放怎么可能对他毫无防备?
他之前猜测沈放知道今晚的特别庆祝活动是假面舞会,所以给他准备了那件卫衣,那么他是否也知道望舒号邮轮上所有乘客的人员名单,知道沈敬在这条船上?
如果他知道沈敬在船上……
沈清池忽然感到一股寒意蹿上脊椎,直击天灵盖,让他混沌的大脑都清醒了几分。
之前沈放跟他说过什么?
他说“可能因为行程快结束了”。
行程快结束了……
对,今晚是邮轮在海上航行的最后一晚,明天他们就会抵达港口,那么沈敬就没有时间对他们下手了。
今晚是沈敬最后的机会。
偏偏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举办假面舞会,所有人都戴着面具,他和沈放分开,给了沈敬下手的机会!
之前邮轮出发时,从没有人告诉过他返程前夜的庆祝活动是假面舞会,很有可能是启程以后才临时决定的,那么这个假面舞会难道是沈敬让邮轮方举办的,方便他动手?
不,不对。
如果是那样的话,沈放应该会提起警惕,不可能答应他参加那个预热活动,更不可能在活动开始后,躲起来让他半天找不到。
沈放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故意给沈敬下手的机会,又或者,假面舞会根本就是他赞助的?
怎么可能……
沈清池瞳孔微微收缩,他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完全无法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自己的推测。
他手心有些潮湿,竟然全都是汗,这个假设一旦从脑海中跳出,就再也无法压下去,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跳到他眼前,像是迫不及待要为他的推测成立提供证据。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忽然发觉身边的苏亭半天没有开口。
“……苏老板,”沈清池有些僵硬地转过头,语调微微颤抖着,“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第55章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沈清池心中更沉了一些,就在他开始怀疑“沈放是不是和苏老板串通好了”时,苏亭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不能说知道什么,只是之前觉得他有点奇怪。”
“奇怪?”
“你还记得‘望梅止渴’吗?”苏亭问。
沈清池回忆了一下,那应该是某天他在酒吧打工,沈放来店里看他,说自己望梅止渴,于是他就真的调了一杯“望梅止渴”给他:“当然。”
“就是那天,”苏亭把车刹在红灯前,“我感觉他好像有什么心事,可问过他,他又说没有,我就没再追问。”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从那个时候起,沈放就已经在谋划这一切吗?
如果是真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清池深呼吸,向苏亭问出了自己的疑问:“苏老板,你说叔叔他……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苏亭摇了摇头:“沈放这个人,通常是谨慎过头,不太可能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但他做出这种过激的举动也很反常,你要不仔细想想,是不是有什么刺激到了他,才让他突然之间变得这么激进。”
有什么刺激到了他……
沈清池努力思考,忽然间联想到了什么,微微睁大了眼。
该不会是因为他的户口本?
他印象中,小说里的沈放是借由经济犯罪把沈敬夫妻送进监狱的,但好像并没能判多少年,后来沈放死在周望延手里,沈敬夫妻还在狱中争取到减刑,提前出来了。
看到沈敬夫妻从监狱里出来,和周望延一家三口阖家团圆时,他简直气得火冒三丈,几乎想跟作者当面对质,问问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因为户口本上的地址,让沈放的计划升级了吗?
沈敬把他的户口迁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住所,其目的昭然若揭——沈敬对他起杀心了。
他们把朱正娟和周望延全都送进了监狱,沈敬对他的杀心只会有增无减,如果现在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简直后患无穷。
所以沈放设计了这样一出大戏,就是想让沈敬中计,对他下手,以便让他承担更重的罪名,最好能因故意杀人被判死刑,以绝后患?
沈家这兄弟两个,就像一山不容二虎,非要斗得你死我活才能善罢甘休。
“想到什么了?”苏亭留意到他陡然改变的神情,开口道。
沈清池抿唇。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
苏亭叹口气,也没继续追问:“可能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沈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之中,不光是那两起案件,还有沈家全部的产业,都面临审查,沈敬的个人资产也被冻结,我想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导致他孤注一掷。”
沈清池沉默。
沈放到底是把他逼到了什么境地。
这一系列操作,几乎相当于对沈敬宣战。
这趟游轮之旅,根本不是什么度假,而是他们一决生死的决胜场。
邮轮,孤岛,和外界几乎失联,加上能够伪装身份的假面舞会,只有这样,才能让沈敬这种走投无路的老狐狸孤注一掷,对他们出手。
“我们到了,”苏亭把车停在酒店门口,“下车吧,快去睡一觉,不然天都要亮了。”
两人进了酒店大门,苏亭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他开了一间房,沈清池拿着房卡,独自上了楼。
在医院累到睡着的那一小会儿非但没能解乏,反而让他脑袋都有点疼了,进入房间以后他草草洗了脸,换掉身上那件沾满血的衣服,然后倒头就睡。
他凌晨五点才睡下,睡到快中午,实在饿得睡不下去了,他昨天晚上本来期待着晚宴,晚宴之前随便垫了两口,然后就经历了一连串的险象环生,直到现在。
他饿得前心贴后心,被迫起来找吃的,刚洗完脸就听到敲门声,开门一看,发现是苏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