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禽走兽
树身上绑着一位白衣少年,粗壮的枝条绕过少年的四肢和脖子,将他牢牢固定在半空。
周围阴风肆虐,吹动少年的衣袍和墨发。
忽而之间,空中飘来女子愉快的轻哼,声音由远及近,好似远在天边,又好似就在耳畔。
随着女子声音的出现,风吹得越来越轻,越来越温柔。
树上叶子纷纷飘动,似乎在迎接女子的到来,一根树枝忽然伸长,如同一座桥梁架在半空。
一双赤足踩在了桥梁尽头,飘飘红裙随风晃动,赤足脚踝上系着蓝绳,迈着轻盈的步伐走过桥梁,向大树靠近。
在靠近树身时,她足尖一点,身体腾空而起,随后坐在了树枝上,她雪白的指尖握住枝蔓一端,袖口向下滑落,露出一截苍白的手腕。
枝蔓像蛇一般,托着她逐渐向下游动,缓缓向树身上的少年靠近。
女子在空中晃荡着双腿,脑袋抵在一边枝蔓上,渐渐停在了少年面前。
天空一轮月光穿过层层枝叶,洒在两人身上,照见了女子毫无血色的脸颊。
她披散着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垂在脑后,一双杏眼呆滞地看向前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十分吊诡。
在她额间,有一个蓝色水滴型的印记,泛着幽蓝的光芒。
阴风拂动她的青丝,飘浮到脸颊上,盖住眼睑,她却好似并未察觉一般,过于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少年昏睡的脸。
如此看了良久,女子疑惑地歪起脑袋,带着一抹不谙世事的天真,“你是修士……你不是修士?”
可是,许久无人回应。
女子更加觉得困惑,垂眸看向树下沉睡的小狼妖,“你为何醒着却要装睡?还打晕这只狼妖,是害怕小女子吗。”
她指尖一挥,一缕藤丝从地面升起,缓缓向少年袭去。
少年长睫如蝉翼般颤动,终于有了反应。
藤丝在距离少年几寸处停止了动作,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极为害怕的东西,畏畏缩缩停滞不前。
见状,女子恍然大悟,“原来,你与我生前一样,修的是杀戮道。”
女子说这话
时,竟然充满了惋惜。
她看着少年逐渐睁开的双眼,低声呢喃道:“你年纪这般小,也是被人哄骗着,才修了杀戮道吗。”
捆在少年身上枝蔓逐渐从他身上退去,少年足下踩住一条枝蔓,矗立在半空。
他面无表情地抬起眸子,看向女子那张惨白的脸,淡淡道:“不是。”
女子定定地看着少年,语气木然:“是吗。我讨厌修士,但是独独不讨厌杀戮道的修士,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愿同我双修?”
少年眼神冷淡,“不愿。”
“为何?”
“与你无关。”
女子听后却嗤嗤地笑了起来,而后说:“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与我一样,动了情,损坏了道心。”
少年只是看着她,不言不语。
女子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笑声从一开始的愉悦,到最后变成了一片苍凉,问道:“让你动情的人,是修士吗?”
少年移开视线,在片刻的沉默后,“嗯”了一声。
“那你去杀了他!”女子语气陡然凌厉起来。
“为何。”少年依旧语气淡淡。
女子说:“因为他是骗你的!他故意让你动心,故意激你走火入魔,故意让你杀了全族弟子,最后他再将你诛杀替天行道!这样、这样一来,他就有了功德,就可以踩着你的尸骨飞升成仙!”
枝蔓托着女子在空中晃荡起来,女子似乎又冷静了下来,语气变得有些悲伤:“全天下的修士,只有杀戮道修的不是长生,其他人……他们,他们不过都是利欲熏心的妖魔,为了成仙、为了飞升,他们什么都做的出来。”
少年却道:“杀戮道的确不求长生,可是,也不能让他人长生。我求的,是有朝一日,杀尽天下人,破了这乾坤天道。”
女子动作停了下来,她痴痴地看着少年,似乎在回味他的话,半晌后,女子忍不住低笑起来,模样竟有几分娇嗔。
“你骗人,你说谎。”女子仰起小脸,语气愉悦,“你心中的剑,斩的从来就不是他人,否则你怎会两次走火入魔呢。魂体分离……”
女子笑得直不起腰来,“魂体分离……你呀,真是嘴硬。”
少年看着她,却没有多余反应。
“今日来找你,只为一事。”少年道。
“何事?”
“走火入魔后,如何抑制杀性。”
闻言,女子呆愣地看着他,过了半晌,竟又笑了起来。“你可是怕自己走火入魔后对他下手?真是善良的好孩子呢。”
“别废话。”少年冷冷道。
女子却不慎在意,举起自己的右手,看了掌心,又翻过来,看着手背,语气意味深长:“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得,必有舍。”
少年神色一怔,有些困惑,一知半解。
“他们来了。”女子叹息道。
少年像足下看去,在山中黑雾覆盖的地方,隐隐瞥见几道身影。
“多谢前辈。”少年垂首道。
“走吧,走吧。”女子轻声道。
似乎察觉到她的悲伤,一条枝蔓搭在女子的肩上,轻轻蹭了蹭。
相传,在淮州汤家,有一棵百年神树。
少年颔首,正要离去时,他不知想起什么,侧过头来,说道:“后来,许颐未能成仙。”
女子闻言,浑身一震。
她僵硬地抬起头来,看向少年。
“许颐没有飞升?”她的声音掺杂些微颤抖,“他不惜代价要杀了我……却没有飞升……”
她的语气让人一时分不清喜怒,又或者说,不是喜也不是怒,只是莫名的讽刺和悲伤。
“他没有飞升……”女子痴痴
地笑了起来,声音中充满讽刺意味。
少年瞥了她一眼,却没再说什么,他背靠着树身坐了下去,将树下的狼妖提进怀中,随后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女子似乎受到不小的打击,笑声越来越尖锐,身形渐渐消散在了空中。
“许颐……原来你没有飞升啊……”
在女子消失后不久,谢书辞一行人找到了此处。
“梦魇”罩住整片山头,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寻着大王的叫声,终于追了过来。
只见,在一片浓雾中,一缕月光清辉洒了进来。
三人定睛一看,发现他们依旧身处黑暗之中,只有不远处的一棵大树立于月光之下,洁白的月光透过它的枝叶,稀疏地洒在地上。
而在树下,坐着一道白色身影。
谢书辞看清那道身影后,全身大震,喉头哽了一下,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谢……谢安?”
树下并无他人气息,谢书辞直接走了过去,见谢安安然无恙,大王也在他怀中睡着,谢书辞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那女鬼人呢?有本事给老子出来!”柳大壮站在树下嚷嚷道,“欺负一个瞎子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你爷爷来比划比划!”
司空信倒是冷静得多,闻言还白了他一眼,“按辈分,她都能当你奶奶了。”
“哎!”柳大壮瞪了他一眼,“司空兄,你怎么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呢!”
司空信懒得和这个二缺多说,干脆撇下嘴角,站到一边去了。
谢书辞半蹲下来,晃了晃小瞎子的肩膀,“谢安?谢安?醒醒!”
“大王!发生什么了?你们怎么都睡着了?”
在他的摇晃下,谢安幽幽醒转。
他长睫颤了一颤,缓缓睁开眼睛,似乎察觉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脸上流露出一抹迷茫。
“嗷……”
大王呜咽一声,也逐渐睁开了眼睛,它支起脑袋,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谢书辞,忽然,它想起了什么,猛地从谢安怀里站起来,“嗷!嗷!”
它朝谢书辞狂吠两声,然后怒气冲冲地看向谢安。
跌跌,你给宝宝评评理!
宝宝来救他,他还把宝宝打晕!
你就说他过不过分?!
谢书辞见到它也没事,更加松了口气,以为它还在担心小瞎子,安慰道:“没事了,乖,谢安哥哥也没事。”
“嗷!嗷嗷!”
哥哥?呸!窝呸!谁担心他啊!他居然揍宝宝诶!
大王着急向谢书辞告状,在谢安怀里又蹦又跳,谢安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谢书辞一见,立刻紧张了起来,忙将大王从他身上提下来,“你别闹!”
“嗷!”
“谢安?你没事吧?”谢书辞担忧地问。
谢安撑着草地坐起身来,疑惑问道:“这是何处?我为何在这里?”
“这里是小仙山,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她、她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谢书辞简直比自己受伤还紧张,一股脑儿问了许多。
司空信在旁边听得直摇头,萧寻啊萧寻,这么让人家担心,你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谢安摇了摇头,“没有。”
“嗷嗷!”
窝有!宝宝有!
“那就好、那就好!”谢书辞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我正在给大王洗澡,洗着洗着你就不见了!幸好你没事,幸好她没有对你做什么,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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