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终欢
季仲远赶紧接过水桶,说道:“你怎能干这个活,抻着胳膊怎么办,在楼梯上摔了怎么办。”
田小野笑笑:“我又不是泥做的,哪有那么不堪。”
他拿起拖布蘸了水,就给季仲远拖地,季仲远还想说什么,就听楼下有动静了,第一批来买吃食的人已经到了,他得下去帮忙,等过了这个高峰期,他就可以把铺子交给赵吉祥,自己上来写小说了。
现在客流量基本稳定了,他们也对每日的销量有了数,不像刚开业那会儿,要守在厨房里,随时补货。
因此,季仲远和田小野只在每天清晨起来做好食物,摆上货架,便不再开火,只有一口锅里炖点烧肉,给傍晚那一拨客人就行,现在大家也都知道,想买杂货铺子的蛋糕米糕,就得趁早,酥皮点心倒是不用,那个卖得少,做一锅能卖两天。
早餐的客人很快买光了蛋糕枣糕,雪里红也只剩半袋,赵吉祥见着没人了,对季仲远说:“二福说最近山楂不好买,咱们这雪里红怕是卖不了几天了。”
季仲远点点头:“土豆快下来了,到时候卖薯条吧。”
赵吉祥笑道:“哥,你都从哪儿看来的新奇吃食?”
季仲远:“这还用看,我告诉你,甭管是什么,炸了就好吃。”
赵吉祥恍然大悟。
季仲远让他好好看着铺子,自己去了办公室。
田小野已经拖完了地,开着窗通风,季仲远见了,就去搬了个火盆进来,眼下还是冷,火盆不能断。
办公室摆一张桌子,桌前两把椅子,季仲远坐着写小说,田小野就在旁边学字。
桌子对面还有两把椅子,中间放个小茶桌,是待客用的。
这会儿也没有客人,两人关上门窗,屋里寂静无声,只有木炭在火盆里偶尔蹦出哔啵声,也吵不到专心致志的两个人。
就这么又写了十页纸,已经写到雨中相遇借伞,赵吉祥敲了他办公室的门,在外面说:“哥,贺掌柜带着客人来了。”
季仲远立刻想到贺掌柜说过要把他家点心引荐给他的表哥,赶忙道:“快请进。”
说着,就起身迎接,田小野也不能再写字了,也跟着起身迎接,他心里又好奇又有些畏缩,心想着这可是县城里的贵人,那得多气派呀。
贺掌柜进了门,身后跟着他的表哥,他笑着给几人作了介绍,才带着表哥坐下。
贺掌柜的表哥姓张,与贺掌柜的气质完全不同,身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精明,反而长得白白胖胖,喜气洋洋,他见人就笑,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
“季老弟,我表弟说你这里有可好的点心,在县城里都排得上号,我那个客栈,平日里住宿的人不少,到了,常有些人爱吃点心,特别是那没赶上饭点的,就想吃点垫垫,所以我来你这看看,要是合适,今天就定些。”张掌柜笑道。
季仲远一拱手,先说了句张老哥生意兴隆,又说:“我这确实有几样点心,货架上正好卖没了,后厨还有些,我让夫郎给您端来。”
他们的点心一直有余量,但是并不都摆出来,而是放在烤炉里,这样会干燥些,拿出来的点心酥脆香甜,和刚做出来一样。
田小野很快拿来了一盘点心,桃花酥、荷花酥、米糕和蛋黄酥,还有双皮奶和渐变色的点心没拿出来,这是季仲远早就和他说过的,不能一下子把家底都拿出来,先把这些常做的拿出来,要是人家不满意,才能把好的拿出来。
张掌柜见了那盘点心,眼睛一亮,惊喜道:“这可做的漂亮,能比得上福寿斋的东西了。”
他伸手取了小刀,把每样点心切了一半,放进嘴里尝,季仲远等他一个一个吃完,才问:“味道如何呀?”
张掌柜点头道:“味道好极了,特别是这蛋黄酥,我在县城里可没见过这种点心,酥皮包甜豆沙,再包咸蛋黄,这可真是巧思呀。”
季仲远心中石头落了地,对方满意就好,接下来就是谈价格了。
“老哥与我有缘,是咱们店里头一位贵客,我给您个最低价,论斤算,桃花酥一两一斤,荷花酥同样,蛋黄酥一两五钱一斤,米糕八钱一斤,您看怎么样?”
他给的价格确实不高,批发点心本就是走量,所以是走的薄利多销的路子,可是张掌柜却犹豫了,这让季仲远刚刚放下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老哥有话可以直说,是这点心不合意,还是价格不合意?”
张掌柜略一思忖,说道:“季老弟既然是我表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咱们朋友之间不说暗话,我实话跟你说,你这点心卖得不贵,甚至有些便宜了,不说这蛋黄酥是新奇点心,就说米糕,满大街常见的糕点,一般卖价在一两银子一斤,做得好的,可能卖到一两一钱,也有人冲着铺子去买,比如福寿斋,他们点心贵一些,但是买的人也不少。”
“这是市场价,要是卖得高了,就没人买,要是卖得低了,其他商家就不会让,你抢了别人的饭碗,这人家肯定要联合起来抵制你的,那么我们说回你家点心,不得不说,味道是真的好,就算是福寿斋,也没有这么清新的点心,多是甜腻的,所以你们家点心就面临着一个问题。”
“就我那铺子,若是卖得便宜了,其他铺子肯定不干,咱们这又好吃又好看的东西卖得比他们便宜,那他们还卖得出去吗?要是卖得贵了,我就卖不出去,我那都是住宿的客人,吃点点心垫垫就等着吃饭,又多是商户,精打细算,花钱买好看的,不如少花点钱买些实在垫饥的绿豆糕白糖酥,所以这不好弄啊。”
季仲远明白他的意思,是在提醒他不得扰乱市场秩序,不然必定会被市场所淘汰。
他说的是实在话,季仲远在屋里踱步,他眉头紧蹙,想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老哥,有个主意,你看怎么样。”
第45章
“既然老哥说我家点心甚是好,能卖出好价钱,那我们就把价格提上来,您也不用担心您卖得少,不划算,我也不按照常规卖,而是做成礼盒,我设计几款点心礼盒,包装精美大气上档次,就摆在您店里,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是高端礼盒。”
“既然来往都是商人,总有需要送礼做人情的时候,提上这样一份礼盒去,也是有面子的,礼盒的价格比市场价高一些,这样也不会妨碍到同行,您觉得如何?”
张掌柜眼睛一亮,立刻就懂得了季仲远的意思,他摸着肥肥的下巴,点点头道:“倒也是个主意,县城多的是贵人,也有不少官家,多的是来求人办事的,礼盒应该有销路。”
他琢磨了一会儿,又说道:“礼盒的设计我来找人做,我认识个做纸品的朋友,他懂行,做的样子保证合县城人的品味,你看这样如何,礼盒我给你联系了你们自己定价进货,你做好礼盒,我直接购入礼盒,价格你自己定,如何?”
季仲远道:“这样很好,您放心,我给您的价格绝对公道。”
张掌柜笑道:“好好好,我明天就回县城,等礼盒样子做好我让人捎给你看,到时候你给我拼个礼盒样子带回来,我在定数。”
“行,没问题。”
“哎呀,就是这来来回回跑太麻烦,我说老弟,你干脆去县城开家铺子,就卖点心多好。”
季仲远笑着说:“是有这个打算,县城啥都贵,这不攒家底呢。”
“好好好,真是不错,年轻人就是要往高处走,我等着你搬到县城的那一天,我做东,请你好好吃一顿。”
“好咧!”
说了一会儿话,张掌柜就要走了,站起身来随意一瞥,却看见了季仲远尚未完成的小说,他刹住脚步,惊讶地说:“老弟还会写这个?”
“嗨,闲来无事写着玩玩。”季仲远拿起那半截小说,递给张掌柜。
张掌柜粗粗扫了几页,赞道:“妙啊!”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你这小说可卖?”
季仲远一怔,回答道:“实不相瞒,就是想写了印成册子卖的。”
“哎呀,这可是好东西,你什么时候能写出来?”
“这篇小说很长,我打算分成几卷来写,这是第一卷 ,还没写完。”
“原来如此,老弟呀,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您说。”
张掌柜拿着书爱不释手:“我给你联系书局,保证以最低价给你印出来,但是你能不能在印出来之前先给我一份?”
“您爱看这个?那简单啊,我印出来给你送一本不就行了?”
“不不不,老弟你不知道,各个酒肆客栈里常年有卖唱的小班子,平日里让他们唱些个时兴的曲儿助兴,但是都是些老调子,少有新鲜的,我想把这个给我铺子里那个小伶儿唱,定能脱颖而出。”
原来如此,是想第一时间获得最新资源,抢占市场,吸引顾客,这倒也没什么,而且他们铺子里小伶唱出来了,就是把故事推广了,他的书也会更好卖。
于是季仲远便答应了,两人约好和礼盒一起送过去。
又谈了些具体事宜,季仲远才把贺掌柜和张掌柜送走,他一路送到大门口,看见两人走远了才收起脸上的笑意。
田小野一直跟在他身边,这会儿才好奇地问:“我们还有双皮奶和渐变色点心,怎么不拿出来?”
季仲远笑着说:“一口汤就能满足的人不需要给他肉吃,不然他吃够了肉,还想要更好的,你该给他什么呢?”
田小野若有所思,想了一会儿说:“就是说我们不要一下子把家底拿出来,要有所保留。”
“不错嘛,这么聪明。”季仲远笑笑,一转头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铺子外墙角一个偷摸探出的小脑袋。
“那是个乞儿吗?”季仲远说。
“好像是,脸脏脏的。”田小野道。
见着被发现了,那乞儿把头缩了回去,喘了几口大气,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下定决心般又钻了出来。
季仲远早就料到他会出来,正等着呢,只见那小乞儿拿着个破碗犹犹豫豫地走过来。
季仲远向屋里喊道:“吉祥,拿个饼子出来。”
赵吉祥应了一声,拿了一个杂粮面饼出来,一见那个蓬头垢面,亲娘都不认得的小乞儿,就道:“怎么又是你?”
季仲远疑惑地嗯了一声,赵吉祥便说:“就是他,一早就守在铺子门口,净添晦气。”
那小乞儿瑟缩了一下,看上去很害怕,季仲远便对赵吉祥说道:“算啦,你看他还是个孩子,大冷天的也不容易,咱们做买卖,要与人为善才能攒下善缘,去给他舀一勺烧肉的汤汁蘸着吃吧。”
赵吉祥应了一声,说:“哥你就是心善。”
他进屋舀了一勺肉酱汤倒进那乞儿的破碗里,那乞儿拿着饼端着汤,连连鞠躬,却是连句话都没说,只眼睛一直瞟赵吉祥。
“原来是个哑巴。”赵吉祥提着汤勺说,“哥,哥夫郎,快进去吧,门口冷着呢。”
季仲远便回去了,他得抓紧时间写小说,在礼盒出来之前要完成稿子,还要润色修改,然后再重新抄一遍才能拿去送给张掌柜。
小说作者赶稿真的太不容易了!
下午客人更少,谭二福看着竹盐烧好了,回来路上去了一趟常采购的地方,回来之后苦着脸对季仲远说:“没有活鸡了,老板说以前没有人这么频繁大量地买鸡,所以他没准备那么多。”
也就是说,做不了炸鸡了,店铺里就少了一样收入。
而且是很重要的收入来源。
季仲远想了想道:“你明天出去采购雨伞的时候,顺路看看乡下有没有养鸡的,买些回来,价格就按照咱们平日采买的价格,再低一点更好。”
村里人什么东西都比镇上的便宜,可以不用花那么多钱就买到鸡。
谭二福应下了,眼瞅着已经要天黑,季仲远就让他们都歇了去,铺子目前还是亏本状态,前期的投入还是没有挣回来,季仲远把大头放在了礼盒上,躺在被窝里和田小野商量礼盒要怎么做才会显得贵重又精致。
他心事多,压力也大,这晚就怎么都睡不着了,索性起了身,到铺子里静坐,看着这小小一间杂货铺,井井有条摆放的货架,厚重的桌椅,无一不散发着朴实的古代气息。
这就是他过日子的营生。
季仲远蜷缩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又无端笑了,想到从小就有个开小卖部的梦想,没想到如今阴错阳差,竟然以这种形式实现了。
命运有时候还真是淘气。
他对现在的生活感到感恩,他拥有了健康的强壮的体魄,又有了梦想中的产业,还有了最好的家人,和……
田小野举着油灯走进来,昏黄灯火在他脸上映出一片担忧。
“仲远哥,你怎么不睡觉?”
季仲远站起身,接过油灯,说:“在想如何经营铺子,你怎么也起来了?”
“我……我醒来见你不在……担心你……”
少年清秀的一张脸微微扬起,眼中闪烁着烛火的光,看上去像是哭过了一般。
他是真的爱哭,好像还时时活在随时会失去一切的恐惧中。
季仲远正想说他几句,就听见门口有细微的响声,他赶紧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田小野意会,一动不敢动站在旁边,死死盯着门口,不自觉地抓住了季仲远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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