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秋叶坠
“姑娘,我们马车上有伤者,烦请你让一让。”马夫愁眉苦脸道,他也不想,奈何怕担上人命,不清楚陆知杭的情况,他只能以最坏的结果揣度,尽量赶快些送医。
张楚裳原本还想说道说道,让他们别在这纵马,免得伤到他人了,结果一听到是车厢内有伤者,不由闭上了嘴。
“快走。”云祈见没什么事了,对着马夫不容置疑道。
这边的张楚裳眨了眨水润的杏眼,一边往街巷旁退去,一边转悠着眼珠子往掀起的车厢看去。
一开始探头的人是位长相颇为英气的姑娘,她小小诧异了一把对方的美貌,堪称仙姿玉色,哪怕活了两辈子,上一世在晏都都未曾见过这般绝色出众的人物,不过那人的神色未免太过骇人。
张楚裳不敢多看,随意的瞥了一眼,正准备收回目光,在扫过车厢时突然一顿。
只见那里面半躺着的男子一席白衣出尘绝艳,乌黑的长发犹如瀑布般四散开来,并未束起,而是垂在胸前,看在张楚裳眼中分外的熟悉。
对方的大半边脸都侧到了里面,因为她并不能看得清晰,只是单从这一席白衣和身段就与记忆中山上的那位公子身影重叠了起来。
张楚裳心心念念了对方一年的光阴,久寻不下又深怕忘了这人的身材特征,每日都要细细回忆,更是画了无数副画卷来解一解相思之苦,几乎不可能认错。
是他吗?
张楚裳突然觉得口中有些苦楚,退下的步伐一顿,拦在了马车前,悍不畏死道:“等一下!”
“姑娘?”马夫一愣,想不明白对方这是要作甚,方才不是说好了退下吗?如今又出尔反尔。
云祈见状也是眉头一蹙,看着女子那张姣好的脸,顿感一阵厌恶。
不作思索,云祈自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扔到张楚裳的面前,冷声道:“让开!”
“你!”张楚裳气急,这姑娘长得貌美,怎么性子就这般恶劣,把银子扔到自己面前是觉得她张楚裳是为了点钱而折腰的人吗?还是一开始就认为自己碰瓷来了?
深感自己人格被侮辱了的张楚裳原本还惊艳于对方的美貌,这会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了。
“我不是要钱的,车厢里的那人……是…是我的好友…”张楚裳捡起地上的碎银子上前,一手捧着银子,只是那人却不为所动,半点收下的意思也无。
张楚裳还钱只是顺带,她的视线早就粘在了陆知杭身上,奈何侧过脸的情况下,实在看得不甚清楚,连对方是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人都没办法肯定。
“好友?”云祈眉头一挑,扯了扯嘴角,分明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你快让我跟着一块去吧。”张楚裳脸色显露出几分焦急,担忧这人蛮不讲理,就此撇下她。
要是如此……她这辈子还有望见到他吗?
“姑娘在这胡搅蛮缠是想耽误他的伤势?”云祈眼底涌动的厌恶不掩分毫,一想到因为这突然冒出来的人还得陆知杭伤势加重,心中的戾气就愈发深重了起来。
“你让我上车,我什么都不做。”张楚裳迟疑了片刻,尝试着和这大美人打商量。
实在不行让她知道对方究竟是谁也成,至少日后不用再漫无目的的寻找。
张楚裳事先跟随舅舅来江南行商主要是为了打探符元明的消息,能偶遇陆知杭实属意外之喜,无论如何她都不想错过这个人。
“滚。”云祈的话语轻飘飘得让人感受不出他的怒意,可一旦睹见眸光中蕴含的危险信号便可知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
张楚裳的与云祈对视时,心下不由一颤,莫名有种惧意在心头萦绕。
原著小说中,她和男主的第二次相遇是在饱经历练后,在相府重遇,那时的她早已心志坚定。
前世不过二十岁就在嫡母的暗害中早早去世,说到底还是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可她如今就是再害怕都不想退,尤其是看着那近在咫尺,日思夜想的人时。
“嗯……”陆知杭躺了一会,终于又被疼醒了。
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在看着陌生的车厢后,下意识的寻找起了云祈来,想看看对方如何了,耳畔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声音,顿时不敢动。
女主怎么会在这?
他都跑到江南来了,还能在沧县碰到对方,着实是孽缘。
“公子!”张楚裳的视线本就一直注意着陆知杭,这细微的动作立马就被她看了个正着,立马惊喜道。
闻言,云祈登时忘了还在马车边上的张楚裳,放下帘布就凑到了陆知杭跟前,见他面色不好,不由轻声道:“我送你去就医。”
陆知杭朝他颔首应下了,只是当务之急是先把女主支开才行。
云祈是知道自己身份的,而女主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能凭借匆匆一眼就认定自己是当时救下她的面具人。
这两个身份很显然不能重叠,更不能让他们知晓,否则以男主的情报网,自己暴露不过是在顷刻间,届时小命不保。
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陆知杭忍着痛意,模仿起了那时低哑的声音,隔着一张厚实的帘布缓缓道:“姑娘,可否先行回去?”
张楚裳乍一听这熟悉的声音,心下立马就确认了车厢里的人真的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结果对方一开口就是让自己离开。
她迟疑了一下,考虑到公子的伤势看起来颇重的样子,失落道:“我…我先走…公子可否留下姓名住处?”
说罢就退开了身子,把前路让给了马车,把选择权让给了陆知杭。
她其实内心是十分迫切想知道陆知杭姓甚名谁,究竟是何人?她日后又该去何处寻对方的,可张楚裳同样不想以卑劣的手段逼迫。
原本少女的春心一动,经过日日夜夜的辗转反侧早已情根深种,甚至听着对方明显吃痛的声音,她都舍不得让对方多说一句话。
“待我伤好了,会去寻你的。”陆知杭声音低沉暗哑,许了诺。
他就怕多耽搁下会暴露身份,尽量的把头侧到车厢内,不让女主瞥见他的真容。
“我在沧溟客栈等你,不论多久。”张楚裳大喜过望,陆知杭能愿意见她一面,已是意料之外的好事了。
车厢内的人没有回话,而车帘被随手放下,阻隔了两人的视线,看着缓缓行驶的马车,张楚裳稍显落寞,虽有了陆知杭口头上的承诺,仍是心有不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后方。
此处行人还算多,如果路途不远的话,她的力气锻炼了一年还是有不少的,跟上去该是无碍,至少知道公子家住何处,她也能心安。
此刻的她只恨自己出门为何不骑上马来呢?
第55章
只是原本信心十足的张楚裳在跟了半道后, 意外横生,再一回神时,那辆马车早已不见踪影,不由气急。
“看那车该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的, 又居住在沧县。”张楚裳跟丢了马车, 苦恼地站在原地分析起了往后该如何寻找自己的心上人来。
摇晃的马车在街巷上行驶, 一路朝着凤濮城名医家中而去。
云祈掀开窗幔,冷眼看着还跟在马车后边的张楚裳,神色不明道:“马夫,让这车跑快些。”
“呃……是。”那马夫额间细汗点点,不敢说不, 抽打的力道默默加大。
云祈脸上半点笑意也, 等到身后不见张楚裳的身影,这才好了一些, 垂眸看着脸色发白的陆知杭, 眼中蒙上了一层阴翳。
“怎么了?”陆知杭怔了怔,突然有些想伸手把对方皱紧的眉头抹平。
“……没事。”云祈尽量收敛起自己的不悦,思绪还落在方才二人的对话上。
好友?
哼!
越想他心里的不舒服越重,原来这财迷书生还是个风流才子, 除了自己这男扮女装的人外, 还有红颜知己。
偏生眼前的人为他冒了这么大风险,哪怕再不喜都不能在此时惊扰,只能把气压在心底, 恨不得把身侧的人拴在身上,莫要再招蜂引蝶。
陆知杭说完话, 已经不省人事了, 方才苦撑着起来打发走女主已经是用了不少的力气, 钻心的痛楚无时不刻不在折磨着他,手臂不能自由动弹。
药香味浓郁的房屋内陈设简约,四周的地面用青砖铺成,一味味的中药材堆放其中,装饰之物甚少。
院落内药童井然有序,精雕细琢的木床上躺着一个人,周遭里里外外围了好几个,坐在床榻上的王大夫神色平静的自上而下检查起了陆知杭的伤势。
他从不接寻常人的诊,只不过云祈身份特殊,自个又是阮家专用的大夫,哪怕千般不愿都只能替陆知杭诊治。
王大夫年近一甲子,什么风风雨雨没见过?就算是差一口气就要断的人,他都能面不改色。
其实床上的这位伤者在他看来并不是多大的事,奈何人家身后有人,由不得他不慎重对待。
“如何?”云祈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检查完毕的大夫。
“坠马?”王大夫重复了一句。
“嗯。”云祈冷冷应了一声,只觉得这老头呱噪得很。
“捡回一条命,没什么致命伤,就是这一月内左手最好不要劳作。”王大夫有些啧啧称奇,从马背上跌落下来,除了肩膀那处严重了些,其他地方不过是皮外伤已经算得上福气了。
他倒是不知道陆知杭那会身下的良驹是在徒步行走,速度根本算不上快,只是从两三米的高度摔下来,得益于草坪的缓冲和他自己的保护没有伤到致命的地方,主要还是失控的马蹄在踩下来时剐蹭到了。
要是被实实在在的踩踏上,估计就不是这点伤,整支手臂碎裂都不无可能。
说来只能感叹他命大。
“你看仔细些。”云祈皱了皱眉,怎么都不信只是这点伤。
他被陆知杭护在怀里看得不真切,但也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在自己耳边擦过得马蹄声,可别是这庸医医术不精,耽误了伤情。
真要如此,他就把这医馆踏平。
“我再瞧瞧。”大夫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抽,不想和他们这些达官贵人纠缠,照做就是。
这位来历不明,王大夫虽不清楚对方具体的身份,但以家主对他的恭敬程度来说,绝非凡人,他一个小小的医者可惹不起。
在上了药包扎好后,云祈又叮嘱了对方按时上符府的门查看一番陆知杭的伤情,这才遣人把对方送回府上了。
至于那马夫……
想到那个人,他冷哼一声。
万幸陆知杭没有出什么大事,否则他定要那人偿命,不过现在这情况,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出去玩了一趟,回来人已经躺床上了,符元明知晓这噩耗时,甚至以为两人是不是自知此生无望,要寻短见了?
“你!你这是怎么了?”符元明指着被缠得严严实实,露出的手背上还有点擦伤的陆知杭,惊愕道。
“坠马了。”陆知杭轻描淡写地说道。
“恩公啊,你要实在想与那姑娘在一块,师父给你想办法,怎可拿性命当儿戏?”符元明看着整条手臂都被包裹起来的陆知杭,泪眼朦胧道。
这坠马岂不是要伤筋动骨,得养好久的伤势吧?
“师父,只是恰巧遇到了一匹发了狂的马,坠马了。”陆知杭满头黑线,锲而不舍的和符元明解释了起来,虽说这说辞他已经在不久前就已经讲过了。
好在云祈还有事在身,不能长时间待在符府内,等符元明回来后就打道回府了,不然被对方听到这番话,陆知杭都不知道作何解释。
师父!你这是陷我于不义啊!
“哎……”符元明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是信了没。
“还有手可以读书,莫慌。”陆知杭苦中作乐的晃了晃完好无损的右手,“右手,练字都不耽误了。”
“你方才昏迷不醒时,盛姑娘神情的焦急不似作伪,你为了他也要小心自个的身体啊。”符元明唉声叹气道。
“焦急……”陆知杭一怔。
“自然是,人家在府中忙前忙后,那体贴的模样,羡煞我也。”符元明难得开了个玩笑。